“谢余，我的投资人，在我们出逃之前，曾经告诫过我，这个任务里有对他们不利的觉醒者，小炎是一个，你也是可能也是，因为，在他们来这个隔离病区乘坐电梯到儿童传染病区的时候，你攻击过他，虽然你的动作并不明显，但他对你已经起了疑心，后来，他们查到了关于你和你弟弟的资料，所以他动用自己的权限把你弟弟”刺客”调来了这个病区-----”
    皮小南低头直视着乔薇薇，轻声低语：“他说，他怀疑你可能就是传说中的A级觉醒者”小女巫”，只是他没有确凿的证据，因为你的老板把你资料里的天赋异能隐藏得很好，从表面上看，你完全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如果不是你的年龄上有问题的话。”
    乔薇薇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停下来救我？”乔薇薇脸上的乖孩子表情面具终于崩裂了一角，他脸上的表情几乎带出了一种凶戾和狰狞来，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明知道我是小女巫，那你为什么还要停下来!你今晚为什么会走进这间病号房来!你不怕我杀死你吗？!”
    “因为，他告诉我，要尽量保住你的命。”祁愿很平静地直视着乔薇薇，“这是一个赌博般的选择，如果你的确不是小女巫，而当时你又中毒了导致你吐血，而我的投资人花钱买了你的命，所以至少你不能死在我的手上，这是我遵守的和投资人交易的职业道德。”
    乔薇薇的手都有点抖了，她眼泪涌出，有些无措惊愕地看着到现在还维持镇定的祁愿：“你明知道……你明知道……你今晚进来是来送死的吗？你猜到了不是吗？你为什么还要进来？”
    祁愿轻声说：“如果我今晚死在你的手上，这只能说明一开始我的判断失误而已，那在我选择救你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我死亡的结局了，所以今晚无论我来不来都是注定的。”
    “但如果你不是小女巫，那我今晚进来就可以救你的命。”祁愿很冷静地说，“从利益交换的交易角度上来说，无论你是不是小女巫，为了你不是的那个可能性，我今晚是必须进来的。”
    乔薇薇突然弓起身子捂住嘴呛咳了起来，绿色的，散发着蘑菇味道的汁液从她的指缝间渗透出来。
    她咳嗽得很厉害，整张小脸肉眼可见地褪去血色，眼里因为剧烈呛咳迅速地泛起生理性的泪水，但她就像是一只色厉内荏的小动物一般，坚持恶狠狠地瞪着祁愿，手上举着那个四肢和头都被扯掉的娃娃威胁着祁愿。
    祁愿就当没看见一样，他上前用一只手扶起还在大口大口地呕蘑菇汁液的乔薇薇，不冷不热地评判了一句：“看来谢余的猜测是对的，虽然你吐血是装的，但你的确因为福利院的事情中毒了，也的确是小女巫，那个时候吐血是你用什么道具伪装的，对吗？”
    “我真的会杀了你的，皮小南。”乔薇薇凶狠地挥开了皮小南过来扶她的手，但她的眼睛里却因为呛咳而大滴大滴地涌现出泪水来，她原本脆弱的脸上布满泪痕，“咳咳，我刚才一直和你说话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我的技能冷却期过而已，你彻底跑不掉了，皮小南。”
    皮小南平静地看着乔薇薇。
    乔薇薇的眼中腾起雾气，她别过头不看皮小南，紧紧地抿着嘴唇咬牙道：“我不会相信你要救我的话的!你们都是骗子!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无缘无故突然对我好的人!就连我弟弟对我的好，也是我自己挨打换来的!”
    她一直都明白，弟弟对她的好，很多是出于愧疚，而愧疚在背叛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情感。
    乔薇薇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划过：“今晚我要使用毒药。”
    她的身上猛地腾起一阵黑色的，扭曲的黑色瘴气，她身上更出现了一件黑色的蕾丝镂空纱衣，将她从头到尾的笼罩了起来，手上握住了一个巨大的，曲颈的，细长的玻璃瓶子，玻璃瓶里圆滚的瓶身里盛放了一些正在咕噜咕噜冒泡的黑色液体，所有的黑色气体都是从瓶子里这些破掉的泡泡里升腾而上的。
    这些黑色的，粘稠的，烟雾缭绕的气体很快就像是章鱼的触手一般把捧着瓶子，身形瘦小的乔薇薇包裹了起来。
    她灰蒙蒙的眸子透过半透明的镂空蕾丝，好像带着眼泪般望向了皮小南，仿佛被诅咒般的血液，“你救了我，是你做过的最错误的选择和判断，皮小南。”
    “我从来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乖孩子，我是个不择手段的小贱种。”她恶狠狠地说，“我绝对不会感激你救我的!”
    “我也不是。”皮小南抬眼看向了乔薇薇，他就像是早已经接受了现在的结局，很坦然地开口说，“你跟我的境遇其实还是有些相似，我们都是被神明抛弃的人。”
    乔薇薇咬了下嘴唇，她厉声反驳皮小南：“我不相信有神明的存在。”
    皮小南表示了解般地淡淡点头：“我也不信，这个福利院的人不信神的小孩会被神明惩罚下地狱，所以，乔薇薇，你杀了我之后，我们下地狱见吧。”
    “但是，乔薇薇，”祁愿顿了一下，说：“乔乔是完全不知道你的事情的，你可以不用杀他们。”
    乔薇薇攥紧拳头，看了祁愿很久很久，久到祁愿以为这个聪明的盲女不会放过已经察觉到不对的乔乔。
    乔薇薇终于嗓音干涩地开了口：“……好，等下打开病房门，我给你们十分钟的出逃时间。”
    祁愿闭上了眼睛，他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这黑色的雾气，然后又缓缓地吐出，他的头已经开始晕眩，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捧着毒药朝他走过来的乔薇薇。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救我。”乔薇薇缓缓蹲下，她的头靠在了中了毒物之后的祁愿的肩头上，就像一个不安又敏感的小妹妹那样垂下颤抖的睫毛，用带着一点嘶哑的嗓音，她轻声询问着祁愿。
    如果不是乔薇薇手上拿着的那瓶还在不断地冒着黑气的毒药，看到这个场面会以为即将受到毒害的那个人会是她。
    祁愿的嘴角缓缓滑落黑色的血液，又被他竭力吞咽下去，他很平淡地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
    “可能是----做坏孩子太久了，突然有人想让我做一次好孩子了吧。”祁愿难得的忧愁苦恼地叹气，“果然，普罗价值观这种事情，我还是无法理解啊，明明做了好人什么都得不到，自己还要付出代价，”弟弟”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笑我的……”
    乔薇薇的额头抵在祁愿的肩膀上，她闭上了眼睛，眼眶有些泛红，牙关隐隐紧咬，呼吸破碎，竭力忍住眼泪：“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家伙，就不要做这种事情了，为了救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是不会感激你的，我绝对不会感激你的。我比你还怀……”
    祁愿后仰着看着天花板，他的意识渐渐有些迷离了，但他能感受到他胸前乔薇薇抵着的地方散开了温热。
    他想，还是谢余说得对，他当初跟东东和亚亚，还有小莫都订了契约，但他们都死了，他还是没能完全遵守契约，所以，他受到了惩罚。
    果然，这种救人的事情真的不适合他去做。
    看到乔薇薇的眼底含泪，他疑惑地，虚弱而缓慢地问：“乔薇薇，你不是骗到我了吗？你不是赢了吗？你不是如愿地杀死我了吗？你……应该很开心啊，你哭什么？”
    乔薇薇沉默了很久，然后讥笑了一声，出口的声音却带着哭腔：“因为你把我给蠢哭了……笨蛋皮小南!”
    祁愿的嘴角咧开一个很浅淡的笑容，轻轻地说：“最后，你如果有机会见到我的投资人，你可不可以帮我转告他一句话，我是……我是他的父亲特意送我到这里来的，我是B计划，真正的那个……皮小南已经死了，只有我……能帮他了，但也只能帮他到此为止了……”
    十分钟一到，乔乔就像是一只被奶奶不知道遗落到什么地方的针扎了屁股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打开门探头探脑地往外面一看，确定护士和老师没有走过来之后，乔乔开始狂敲另一间手工教室的门。
    “皮小南!”乔乔的眼中隐隐有着焦急的泪意，“皮小南，我听了你的话等了十分钟，现在十分钟到了啊，你出来啊!!我不要一个人跑!!”
    就在他哽咽着疯狂地敲门时，门很突兀地开了，祁愿完好无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哭天喊地的乔乔：“我不是叫你自己走吗？”
    乔乔抽泣着摇头，眼泪汪汪地，像条没有人要的小猫就要扑到祁愿的身上去，语带受惊过度的指责：“你吓死我了呜呜呜……你怎么不开门？!”
    “乔薇薇不走了。”祁愿躲开扑过来的乔乔，他脸色惨白底摇晃了一下，最后保持住了镇定的神色虽然定住了，但嘴角隐隐有着血丝渗出，他垂眸看着死死地抓住自己的手哭得伤心极了的乔乔，露出一个有点迷惘和无措的表情。
    他从没接受过这样奇怪又热烈的眼泪，这让有点疲惫的他稍微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最后，他还是拍了拍乔乔的肩膀，推开了还在抹眼泪的乔乔，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她想留在这里，让我画一副画给她送给她的弟弟，我就给她画了，可能画得太专心，没有听到你们喊我吧，现在我画完了，老师要过来了，我们快点走吧。”
    祁愿强忍着五脏六腑的腐蚀感，他面色很淡然地跟在乔乔的后面走了，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窗台上的乔薇薇。
    乔薇薇仰着头闭着眼睛沐浴着初升的日光，她凌乱枯黄的发丝在阳光下就像是一根根包绕着她的金色丝线笼罩在她脸颊和头上，就像是一层圣洁的光环，她安详地靠在窗户上，睫毛也被漆上了一层鎏金的灿烂颜色。

    作者闲话：

    昨天上了夜班，太累了，到现在才更新，今天补上一根，抱歉了各位，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