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愿拨开那些冗杂的还带着蜘蛛网和灰尘的东西，终于看到了藏在这一切东西之后的小炎，但是，小炎的状况却让他大吃一惊，瞳孔紧缩。
    这个谢余口中比较厉害的A级觉醒者被一堆输液管就像是提线木偶那样被捆绑了四肢，悬挂在天花板上吊起来，脸上手背颈部密密麻麻地被扎满了针管，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都插了针头，在源源不断地往输液袋里流动着鲜血。
    他已经被这些吸血袋吸得嘴唇干燥，皮肤都有些纸质的枯干质感，他的原本精致漂亮的脸蛋也苍白得可怕，眼眸紧闭，嘴角溢出黑红的血丝，头无力地耷拉着，看起来像是已经昏迷过去了。
    这也得亏他是个觉醒者，不然换了普通的孩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这时，抱着腿哭泣的乔薇薇的哭声渐渐变成了诡异的笑声，她背着手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笑靥如花地歪着头看着挡在了小炎面前的祁愿，很是可爱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骗你的呢，这个小炎可伤不到我呢。就算他是个A级觉醒者，可怎么逃得过我这个”小女巫”的手心呢？”
    “小女巫？”祁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一直以为乔薇薇只是憎恨那些想取他们这些儿童的血的投资人，却从没想过乔薇薇也是谢余口中的“觉醒者”，恐怕谢余，小炎，小莫他们也都没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你瞧，这些伤都是那个小炎造成的，不过呢，他也没有想到我的手上还有那么多的足可致人死命的毒药。欸，想想小炎哥哥当时的样子，可真是可怕极了，尤其是看到我想要毒杀小莫哥哥的时候，他是真的要杀了我，我好怕，嘻嘻……也多亏这些伤，不然，我可做不到骗你进来呢。”她随意地指着身上那些血迹与伤痕，还有红肿的脸颊，笑得格外的纯真又冷酷，完全没有一点正常乖小孩甜糯地叫着皮小南的“小南哥哥”的乖巧样子。
    祁愿斜眼看了一眼被吊起来的昏迷的小炎，他握着手中的玻璃碎片，淡淡地说：“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没有资格说我，你故意没有弄死他们，是怕我察觉不对，不进这个病号房里来吗？”
    “你的技能是可以看到你身边的人的死亡状态的吧？你的身上有着某个人给你的状态面板吗？通过那个面板，你就可以检测到他们的状态，对不对？”乔薇薇一步一步地垫着脚，散散漫漫地往祁愿这边走。
    祁愿警惕地握着那块水杯碎片，把尖端对准了乔薇薇。
    但乔薇薇也不怎么在意，脸上依旧挂着很甜美的笑容：“你也是某个觉醒者吗？只有执行任务的觉醒者，才可以有这种状态面板，而且还是共享功能的。”
    乔薇薇一步一步地靠近着祁愿，脚步却越来越快，祁愿飞快地后退着。
    乔薇薇蹦蹦跳跳地绕过那些杂乱无章的手工制品，带着一脸就像是画上去的乖巧笑容，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洋娃娃般跳跃过各种各样的箱子，语调轻快：“皮小南，我其实不想杀你的，毕竟，你对我还是挺好挺好的。”
    祁愿一边小心翼翼地后退着，一边利用各种物品来掩盖自己，他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你其实是想救你的弟弟吧，他也在这个医院里，虽然他不是投资人，但他无疑也被感染了，只要进了这个第五隔离病区，如果找不到”续命良方”，如果拿不到孩子的血，他就会死。所以，你做这么多，你拿了小莫和小炎的血，加上你自己的，大概率已经可以救你的弟弟了，不是吗？没必要对我下手的，对吧？而且，你弟弟乔桑和我的投资人现在还是合作关系。”
    “合作？”乔薇薇轻灵的笑声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从病号房的四面八方向着祁愿靠近，“用各种各样的条件限制，然后言语诱导逼迫我的弟弟在我和他之间做出选择的那种合作吗？多么恶心透顶的合作!”
    祁愿在病号房中央四处打量着，观察着乔薇薇有可能出来的每一个地方，他语调还是很沉静的，“但你也没有阻止，不是吗？”
    “你明明可以打电话告诉你弟弟，告诉他你不需要他救，这样他也就不会被我的投资人给胁迫合作了，可你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你弟弟在你和他之间做出这种让他痛苦不已的选择，或者说你i也在等他在你和他的命之间做出选择的这个答案？”
    “如果说这是一个恶心透顶的合作。”祁愿眼神平静，“那你也是这个合作的参与者与促进者，乔薇薇。”
    “明明你逼我们还想看到你弟弟为了你放弃自己的命达成这个合作，想看到你的弟弟为了救你，保护你，备受身心的折磨而求死不得，如果不是拖到你弟弟会为了你死的最后一刻，你甚至都不会想暴露你自己吧，乔薇薇？说到恶心透顶，我们还远远地比不上你。”
    乔薇薇的笑声突兀地停止了。
    走廊里亮着的微弱的灯突然闪了一下，再等下次亮起的时候，祁愿就看到乔薇薇抱着一个头和四肢都被扯得要掉不掉的娃娃，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地，站得很近地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呼吸很轻凑得很近的看着祁愿。
    乔薇薇手里的娃娃穿着白衬衫，西装裤，脖子上带着一串有着五芒星坠子的项链，娃娃的头被拧了几乎一百八十度，脸上带着诡异呆滞的微笑和乔薇薇一起仰头看着祁愿。
    就算是从来没有见过未来的谢余的样子，因为大多数时间，他见到的谢余都是瘦长鬼影的样子，但通过谢余口中对自己的描述，祁愿也认出了乔薇薇怀中这个粗制滥造的娃娃就是未来的自己。
    祁愿的目光停在了乔薇薇怀里的娃娃上，他的呼吸轻微地顿了一下，喉结因为急促的心跳和呼吸上下滑动着-----原来死亡的恐惧离得很近是这种感觉，祁愿甚至在一瞬间走神地想到，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你知道中世纪的女巫为什么要做巫毒娃娃吗？当她们开始诅咒一个人和开始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们就会做这个人的娃娃，希望娃娃里可以装着对方的灵魂，讨厌的人以讨厌的方式死去，喜欢的人以喜欢的方式留在自己的身边。”
    祁愿已经退到了墙壁边沿，他的神色还是镇定的：“你的这种做法和谢余有什么区别吗？”
    乔薇薇长久地沉默着，然后她突然歪着头，眨着眼睛很愉悦地笑了一下：“本质上来说是没有的，所以我也是很恶心地存在着，不被我的弟弟好好地对待也是活该。”
    “但据我所知，你的弟弟为你付出了一切，你完全得到了你想要的。”祁愿的呼吸很轻，他的脚尖已经贴上了墙壁，眼睛看向已经贴上了他面孔的乔薇薇，“你得到了你想要得到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乔薇薇终于抬起了头，她的神色浅淡又漠然，那雾气和灰色氤氲的眼珠镶嵌在她稚嫩又毫无情绪的漂亮脸蛋上，有种古怪的，诡异的，让人悲伤的违和感。
    她像是个很乖巧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那样弯起嘴角和眼角，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沉沉的雾气般的缥缈和浮动：
    “因为，我从来不敢真的相信我的弟弟，因为不肯相信，所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她的眼中倒映着祁愿的苍白的脸，是一种很雾蒙蒙的质感，就像是灵魂脱壳印在她的眼睛里那样：
    “我的弟弟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他不会，也不敢为我付出一切。”
    “背叛，是他的一个很恶劣的习惯，他是一个懦弱的，无能的惯犯。”
    祁愿看着乔薇薇，想起了谢余给他讲过的，关于乔薇薇的弟弟，那个刺客的事情，似乎那个刺客一直习惯于背叛别人，从他自己的姐姐，从他的搭档……如果说背叛和懦弱是一种恶劣的习惯，那么被这个习惯所伤害最深的人，一定是朝夕相处过的人。
    祁愿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看向了乔薇薇：“乔桑，那个刺客就是你的弟弟吧？他背叛过你什么？”
    乔薇薇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直勾勾地看着祁愿。
    良久，她轻声低语，轻声笑着：“背叛过我……什么？”顿了一下，她呓语般地说，“你不如问，他什么时候停止过对我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