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庄凡还把他的堂哥庄源叫了过来，和院长商议捐款的事项，虽然庄源不满庄凡擅自为他做主，但为了配合谢余他们的工作，他还是没有异议地跟院长商谈起来，然后等到基本谈妥之后，又去和其他人谈了。
    彼时，院长办公室只有老院长一个人了，刚好，叶正宏将军也跟何主任来找他谈这起福利院中毒和孩子失踪的事情，老院长不敢得罪叶正宏这位特别行动部最高的领导人之一，但出于某种原因，也没有很爽快地配合。
    “你问我孩子失踪了为什么不报案？”她坐在椅子里，耷拉着眼皮看着前来找她的叶将军和何主任，有气无力地说，见对方点了点头，她忽然笑了一下，抽出了一堆回执单递给了他们，说，“叶将军，何主任，我每次失踪都有报案的，但是，警方那边哪一年把我的孩子给找回了？而且，现在世道那么乱，警方根本没有那个能耐去找孩子们了，所以，这次我就干脆不报警了，反正我们这个福利院叶快倒闭了。”
    叶正宏皱眉看着老院长递给他的报警回执单。
    这回执单最老的都是十年前的了，全都是上报的儿童失踪，但调查参考意见都是“儿童自行离家出走”，j就没有后续了。
    “我们这个私立福利院每年都会给我们这个福利院投资的好心人举行六一汇演，让这些花钱的老板看着他们养着的孩子们的情况，但是每年的六一汇报演出过后，我们这个福利院都会有儿童失踪，而且调查结果都是孩子自己想方设法地跑出去的。”
    老院长慢吞吞地说：“当时警方还怀疑我们这个福利院虐待儿童，所以儿童才会”离家出走”，但是，调查发现我们这里根本没有虐待，就是这些孩子自己想跑，我们也并没有对这些孩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什么人体器官贩卖，什么恋童交易，警方已经把这个地方调查了遍，但最后的结论还是那样，儿童是自己想跑的，那些怀疑都是子虚乌有。”
    “就是很常见的，很普通的儿童离家出走，然后失踪。”
    “儿童失踪是很难找的，这些小豆丁跑出去就和落入人海的一粒米一样，警方寻找这些有意躲避的孩子，无疑于大海捞针，所以，每年都是不了了之。”这位老院长继续说。
    何主任忍不住插嘴：“但这次看监控，在园区里的孩子人坐着秋千就没了，这不是跑出去的失踪案!”
    “你说的事情太奇怪了，怎么会发生？倒是我们的监控用了很久了，又老又旧的。”老院长轻描淡写，“说不定是坏了出故障也有可能的。”
    何主任被噎得一阵心梗，刚想声色严厉地逼问这个老院长，就被叶正宏拦住了。
    叶正宏说：“院长，找不到孩子不止是警方的错，我们也有责任，但你还是应该报案，就算现在警方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我们的政府职能并没有彻底废去，你也可以向我们特别行动部报案。而且，你应该不止这一年没有报案吧？我刚刚翻了一下你的回执单，有几年是没有的，而你说每一年都有孩子失踪，所以事实真相倒底是怎么样的？”
    老院长沉默了几分钟，转身从她后面的书柜里，很里面落满了灰的地方翻出了一个大档案袋，她吹掉了上面的灰尘，拉开了上面的线，从里面抽出了一个相册，然后打开。
    第一页就是“20XX年儿童福利院文艺汇演合照”-----这很明显就是这个私立福利院的档案本。
    照片上面几十个小孩有些拘谨地站在一众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旁边，露出了被教导了千万遍的，讨人喜欢的乖巧虚假的笑容，额心一点口红点的印子，嘴唇被涂得红艳艳的，又艳俗又古旧。
    “每年都有孩子失踪，但我的确不是每年都报案了的。”老院长看着照片上的孩子，语调拉得悠长，“这家儿童福利院就算有人砸一两年的投资，也撑不了多久，要倒闭了，和你们直说这些陈年旧事也无妨。”
    “这里的很多孩子其实不是那么好管教的，说好听一点叫有个性，说难听一点，就是性子野惯了，就喜欢往外面跑。”
    “他们其中有些并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负罪逃逸。”
    老院长说着又翻了一页，这一页是类似幼儿培育记录日记一样的东西，上面写着：“孤儿谢余，苏鸢，小莫等五人在六一汇演之后殴打了前来观看演出的投资人，抢劫了投资人身上的财物以及手机，给予清洁全院以及一天禁食，后续视改过情况是否继续追加处罚。”
    “比如，这群孩子就在汇演之后打了投资人，然后当晚就跑了，我没有报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们跑了，因为如果不跑，这些孩子在这家被这些投资人投资的福利院里下场也不会很好的。”
    老院长的手指在那个处罚上点了点，意味深长地说：“至少处罚不可能仅仅只是禁食一天。”
    “院长，我可以看看那张合照吗？”叶正宏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他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院长就把档案袋递给叶正宏，叶正宏翻到前一页的那张“20XX年儿童福利院文艺汇演合照”，眼神迅速地在照片里的小孩里寻觅，最终锁定在了角落边缘上的一个小孩上。
    这个小孩就算是被涂了口红，眉心上顶着一个大红点，都不显得滑稽，而是有着一种很浅淡的小女孩的秀美，显出一种超脱年龄的早熟来，其他小孩在冷淡的眼神里就好像全是一群蠢货罢了，十分的惹眼。
    叶正宏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没有谁会比他对这张脸的这个时期更熟悉了。
    叶正宏的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这张照片的这个小孩身上，他指着这个小孩抬头看向老院长：“这个小孩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孩子吗？”老院长看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回忆，“他就是带头打了投资人跑掉的那个小孩，所以我对他的记忆很深刻，他进福利院来的时候只说自己叫谢，谢余。”
    “不对!”叶正宏双手“啪”的一声撑在桌面上，死死地盯着老院长：“据我所知，谢余是谢家的孩子，一出生就待在谢家，怎么会在你们福利院出现？”
    “可是……”老院长用一种有点困惑的眼神看向老院长，“叶将军，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这个叫谢余的孩子，逃出去不久之后就被投资人找了回来，而且，他没能离开这里，被找回来没多久，他就死了。”
    “死了？!”
    叶正宏大吃一惊，眼神死死地盯在了老院长的身上，仿佛这个老院长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般让人难以置信。…!
    “他的……死因是什么？”叶正宏声调奇异地问。
    老院长叹息一声：“溺水。他有天偷偷溜去我们福利院附近的那条小河，然后就再没露头，等到某天下大雨的时候，他的尸体被冲到了岸上，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只有他身上的身份卡说明了就是他，还有他的身上一些显著的特征，说明了就是他。因为他在我们这所福利院，在离开之前和回来之后，遭受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们都怀疑他是自杀……”
    叶正宏僵硬地挪动视线，看向了黑白照片上那个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孩子谢余，他松散地耷拉着眼皮，好似困倦地看向旁边，垂落的发丝湿漉漉的，好像是被他演出的汗水浸湿了，叶正宏觉得自己胸前被这些诡异的事情无形又沉甸甸地压住，他死死地看着照片上那个身形有些单薄的男孩，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
    作为自己曾经暗恋过的对象的孩子，谢余算是他非常关注的，是他的心结。
    他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打探谢余的下落，但祁骁把他藏得太好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谢余会在谢家长大，直到叶烽出于对谢余的好奇，去查了谢余的身世，才发现了谢余的境况。
    在知道谢余过得并不好，他心中就百般不是滋味，对于谢余，他始终是愧疚的，认为自己要是早些找到谢余，谢余应该会有更好的童年和事业发展方向，不至于受到谢家的冷暴力。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看到的这个照片上的谢余已经死了。
    可是，明明谢余还好好的活着，还在他和叶烽的引导下，顺利地进入了特别行动部，那么，这其中究竟哪里出了错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谢余的一份资料，说是谢余十岁时曾经被人送到了一所精神疗养院，接受过难以想象的催眠治疗，说谢余跟曾经的周默云一样，有着很特别的心理疾病，说谢余是人格分裂-----也就是说，谢余有两种人格。
    因为长期生活在被人忽视，被人冷暴力的情境下，从而产生了另外一种人格，据说是非常反社会的人格。
    可这些日子以来，叶正宏跟谢余接触却发现，谢余完全没有人格分裂的迹象。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往往人格分裂的诱因是很难判断的，就连心理咨询师也不能准确地分辨谢余的这种人格分裂，更无法对谢余的人格分裂进行有效的治疗。因为，谢余的另外一种人格完全不会配合。
    所幸，谢余的这另外一个人格被谢余的主人格完全压制住了。
    虽然不知道谢余是怎么做到的。
    因而，叶正宏猜测，照片上的孩子是不是谢余的另外一个人格？而且，他还了解到，谢余曾经从谢家出走过，难道是那个时候他到的这个儿童福利院？
    当时，谢余还不到五岁，时间上也说得过去。
    只是，谢余死亡，却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除非，那个溺死的孩子不是谢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