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燹原
    深宫内苑的斗争至今未有停息，从古至今都是这样，后宫女子的嫉妒心就能淹没一个朝代。当然，像如今这般激烈的还鲜见，不过，很不幸的，我恰巧遇见了。
    皇后之位仍为虚设，各妃嫔争抢自然不断，不只是该幸甚还是哀莫——我怀上了龙子。
    一次就拔得头筹的运气让人惊得手足无措，我还没做好迎接各妃嫔软刀的准备，彦秦那里也许久未有联络，以防万一，也为了告知此事，我绞尽脑汁想把消息送出去。第一个怀上龙子的女人是悲哀的，至少我这么觉得，门口整齐站着的那些人，我不认为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一只鸽子从他们眼前飞过，如今这殿里怕是连耗子都被软禁了。
    正为了怎么把消息放出去而头痛，那边就传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东旷王司徒燚淼要为他的第一个孩子庆祝一日，就在三日之后。
    有喜之后司徒一直没来探视过，连这样的理解都省去了，却又要大庆，令人难以捉摸。不过不管怎么说，三日后的大庆是我把消息传出去的绝好时机。
    静静等待的时刻终于来临，看着满天绚丽的烟火，听着耳畔的笑语与嫉妒，把手里小小的鸽子放飞在黑夜里，虽然烟火朗照，但要看清一直鸽子还是困难的，至少我只这么想，不过事实证明，我错了。
    我现在还记得让鸽子从手中飞出时刻的那种喜悦，那时的漫天烟火于心中满溢的喜悦和期待。彦秦，我姐姐我家人一般的人儿，在这寂寞且危机四伏的深宫内苑里，和你有所联系一次不知有多难，况且我这尴尬的身份，更是难上加难了。好姐姐，我心里着跌宕的起伏不敢有所表现，无论如何心中都涩涩的，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哀伤，我无从取舍。现在心中却被惶恐弥漫了，虽然面上依然波澜无惊——我送出去的信，本应该在彦秦手中的信，写着“勿念，怀子已月余，故人安好，别来无恙”的白色纸张如今静静的躺在我眼前，而我跪在司徒与一帮妃嫔的面前。
    明丽的黄色眩于目，不温不火的声调，他本就对我无所依慕，但如今这不清不楚的信件言辞又该做何解？如若正大光明的送出去还好，偏偏是像做贼一般偷偷送出去，但正大光明的话难道让我把信送到勾栏院？现在知道的只是——无论如何，背叛者永远是一个王着无法忍受也不能忍受的，这甚至有伤于国体，不巧的，我是异邦之人。
    “皇上，虽然她原为南涸郡主，但这鬼鬼祟祟不清不白的信出现在妃嫔身上，仍于理不合吧。”说话的是燕妃，一个有着娇艳容貌却无甚聪慧的女子，入宫三月，几乎独享专宠。
    司徒坐在上座，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刻后，任是一向沉稳的贵妃都沉不住气开始动作。
    “燕妃不得胡言，女子清白乃一生最重之事，你如此胡言将皇上置于何地！”
    好一个一石二鸟，不愧是稳坐贵妃之位的女人，这下燕妃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将信鸽取来，缀以轻小红绫，兵士逐绫而视其收信之人。”
    司徒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对我来说或是种转机亦或死期。
    司徒对这个孩子明显还是颇为重视的，至少现在我是被软禁在殿内，而不是在樊笼之中，虽然这与之前的日子相较只是门口的禁卫军由暗处转到了明处。
    自由是不奢望的了，一开始就没有过，不过如果我现在不能活着出这东旷皇宫，那么最不甘心的就是不能将我辛苦整理出的情报送回南涸了。
    从进入这东旷皇宫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研究东旷室内的典籍，从而进一步了解帝王家的思想、习惯、具体信仰，然后从中得出东旷帝王家和东旷人的弱点，精神上的弱点。从生活习惯、用品和所藏典籍中判断人的弱点，是我的一大爱好。
    比如现在我知道的一些——东旷人信海神河伯，雨天他们认为是喜日，反之，连旱或艳阳高照他们认为不吉。亦或对帝王的，虽然口头上是尊孔从儒，但是更多的他们所用的是法家的思想，民众喜欢孔夫子的礼让，王家的霸道若表现得更强烈一点，那么民众的反心必会滋生亦或…加重。
    这一类东西加上整理好的一些战略，我订成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如果被查出来，不仅我死，东旷与南涸的关系还会激化，更严重的，他们会连这些锱铢间的差错也改正，那样赢的几率会更小。拿着装订好的小册子，把它伸向红红的烛火……这都是我的心血啊，还好我都记了下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再弄一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
    铮啊，若今日彦秦之事败露，查出其中更多的纠结，聿尔只能假借假凤虚凰之计以求暂全了。
    皇家的速度果然不同凡响，当晚我就被传召了，跪在大殿上的除了我，还有彦秦，那个我视为胞姐的女子。
    “你可人的此人？”话是问我的，心中掂量一下，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认定我和彦秦认识，而且其中必有蹊跷，他们怎么会这么问。
    彦秦，对不住了，我怕死，也怕失败，更怕这一次转机与荣耀与我擦肩而过，母亲让我继承的还有我要达到的辉煌都是一个目标，我要尽我所能完成，那天在船上你就看出了的，我是一个为了目的可以舍弃所有的人，谢谢你还是选择帮我，我的好姐姐。我以毕生换取的一次赌局，我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死放手，哪怕那个人是你，哪怕那个人是我。
    “民女说过，当日救得三人，那新嫁娘先行逃走，还与那男子约好日后在什么说好的地方相见，然后男子就带着这小丫头回到他们的大队人马之中。那女子走时还留了包药给那丫头，说是让她杀了我，结果这丫头心软，下不了手，男子忙着周旋于其它事，就把那丫头下的**当作毒药，给我喝了。”彦秦的声调缓而不怯，在我看来一副好姐姐的模样，心下酸得紧，却又不能伸张，彦秦啊彦秦，这个时候你还在回护我。
    “她说的可否属实？”司徒的声音，一贯的冰冷与威严。
    “未有隐瞒之处。”
    “那你本名做何？”
    “奴婢只是一丫环，无性，名聿尔。”
    李将军之女本就没什么名声，司徒自然查不到。没有贯姓，告诉他我只是一个贱奴，连姓都没有，一个一心为主的贱奴。
    “你家小姐逃走后可曾与你联系？”
    “未曾，小姐既已脱身，又怎会与我有所联系。我本只想问候彦秦姐姐是否安好，不想连这事都被和盘查出，事到如今，只想皇上放过彦秦，赐奴才一个全尸。”话是这么说，但心中明了，有这个孩子，我一时半会儿应该还死不了，因为彦秦的回护，我活命的希冀愈来愈大。
    “好了，你下去吧，你的请求朕会考虑。”
    “谢皇上。”
    “对了，你以后就随朕的姓吧。”
    惊恐的抬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这样的礼节都被震惊弄得遗忘了，随他姓？这样的殊荣，代表着什么……我不知道。
    “还不走？”
    司徒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才从震惊中恢复，忙忙谢了恩典，回到我的殿内，路上送我回来的公公还告诉我了一件同样令我震惊的事情，当年老司徒王本就要将太子之位赐予司徒，可是发现了他竟然爱慕自己生父的宠妃，而那个妃子的名号就是“荣妃”。
    冥冥中，似乎有东西不在我掌握之中了，不过，我会让它的结局和我设想的一样的，我一定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