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隔岸烟火 五十四章·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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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突袭?”瑶华怔了怔,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惨叫。“苏门?!这里是苏门城?!”
瑶华回声回过头去,却见弄衣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脸色有些不大自然。“师父?”瑶华有些不解,疑惑地看着弄衣。“怎么了,师父?”
弄衣醒了醒神,看看瑶华,又转过目光看向闻人愁一。“这么快,夏兵就打到苏门了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闻人愁一。
闻人愁一道:“他们是兵分三路进攻,在离朱城和近漠城他们都失败了,所以才会准备集中兵力进攻苏门城罢。”
瑶华想了想,回想起她在葫芦里第一次看到闻人愁一的时候,他正是带着兵回到苏门城。按这样来推理,闻人愁一在来这里之前,人应该在苏门城才对——但是怎么又说这里是苏门城呢?瑶华暗自想了想,大概可能就是时间上的问题了,那个葫芦里可是仙境,里面的一天,相当于外面的一年。不知道现在距离他们被关进去的那一天多久了,正这样想着,忽听得闻人愁一淡淡说道:“我要回近漠城调兵回来,你们快些离开。”说着,便转身逶然而去。
“闻人愁一。”瑶华这句话,终是没有唤出口去。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飘然地随着寂静的院中小径一转,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唉!”似乎隐约有一声轻叹从心底出来,转过身,一眼便看到水香在阶上的门前站着,远远地看着她,目光有些清冷。
“水香姐姐。”瑶华犹豫着唤了一声。
水香闻言,忽而抿嘴淡淡一笑,快步过来拉着瑶华的手说道。“我刚才问了这馆中的侍从,据说今天已经是四月十八了,也就是说我们被关到葫芦里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再不回去,公子怕是要担心死了。”
瑶华点点头,回头去唤弄衣时,却发现从刚才开始,他的脸色就一直有些不对。不由又唤了一声。“师父?”
弄衣闻言,回过神来,躬下身扶着瑶华的肩膀说道:“乖徒弟先跟水香回去紫苔,师父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别的事情?”瑶华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很要紧的吗?”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笑得有些云淡风轻。“只是——非做不可。”瑶华感觉出这笑,与往常有所不同,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水香已经伸手过来牵了她的手,弄衣含笑的目光微微一转,忽而便凝住了眼中笑意。
瑶华察觉连忙回身看去,看见申鼎长老与萧泰泽信步出得门来,停立在门口。申鼎长老看着他们,嘴角浮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弄衣仙似乎是会错意了,我放你们出来,并不是让你们就此离开的,而是请你们一起来商量事情的。”
弄衣皱皱眉,颇有些忿忿地说道:“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申鼎笑道:“怎么不是好心?弄衣仙不也是反对三壁为敌的么!听说,因为此事,弄衣仙还被乐甄壁尊关到冰火之极中,面壁了三个月之久——”
弄衣想也不想便知道是谁说的,转目忿忿地瞪着萧泰泽一眼后,又道:“你想让壁尊放弃协助夏王么?这是不可能的,壁尊这次已经下定决心了。”
申鼎道:“之所以不可能,所以才要请弄衣仙留下来一直商议对策。想必弄衣仙也不想看到千百年来亲如一家的三壁却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同室操戈,自相残杀,我听说天凤与倚帝两国已经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了。”
“天凤?倚……倚帝?!”弄衣闻言有些愕然。北方的天凤王朝乃是当今人间界幅员最为辽阔、民众生活最为富庶的王朝,国人中一半是生而具有异能的游牧民族,创建大皇帝国的皇冉族,便是这些民族中较为强盛的一支。而位于南面的倚帝王朝,与天凤又有不同,它的国土面积虽然不大,只有大皇帝国的三分之二左右大小,但倚帝国内推崇武学术法,以艺高为尊,术高为贵。国风彪悍,国力强盛。而大皇帝国所处的无极平原,又是这样的一块富饶的风水宝地,如今内乱爆发,正是各国野心家们开拓疆土的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申鼎颔首。“所以,在我与容成师叔出壁之时,壁尊便吩咐过,战时以守为主,制止钦州军的进攻便可,尽可能创造和谈机会,与乐甄壁尊直接进行交涉。壁尊将这紫禁葫芦交与我的本意,便是万一对上乐甄壁尊或者是紫苔上的中心人士,可以助上一臂之力,却不想,用在你们身上了。”
闻言,瑶华暗自想道:“原来这个葫芦是要用来对付紫苔苍壁的壁尊的,怪不得这么厉害!”正想着,身侧又响起弄衣的声音。“取得和谈机会这件事,我会尽全力帮忙。但是瑶华与水香与此事无关,先让泰泽师弟送他们回紫苔去——申鼎长老也说过,不想三壁同室操戈的吧?”
见弄衣用他刚刚才说过的话来反压他,申鼎长老不禁笑了笑。“若是想要去与知世大人汇合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容成师叔他们已经找到知世大人,快则今晚,慢则明晨,就可以抵达苏门城了。”
“巫月哥哥?”瑶华不由变色。“巫月哥哥也被抓了?不是已经到紫苔那边了的么?!”当下不禁暗自担心起来。
弄衣也已经明白,申鼎的确是没有一丝一毫要放他们离去的意思。也便不多说什么,拉起瑶华的手,听便申鼎将他们安排到苏门城馆的后厢房。那是个相对比较宁静的小院落,庭院中只在四周廊沿下栽了一溜的迎春花,院中间便是铺了青石板的光溜溜的一般空地。一眼看过去,分外宽敞冷清。
瑶华的房间在中间,左边是水香,右边是弄衣。水香到瑶华房里,帮她收拾了一下。傍晚,申鼎长老吩咐侍卫送晚膳过来的时候,水香把菜摆到桌上,让瑶华过去唤弄衣过来。瑶华一出门便看到弄衣正轻手轻脚地出来,掩门要出去的样子。
“师父。”瑶华叫了一声。
弄衣怔了怔,回过头来看看瑶华。“宝贝徒弟,怎么了?”
“吃晚饭了。”
弄衣笑笑道:“乖徒弟先吃,师父上街买些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哦——”瑶华一声哦的尾音还没结束,弄衣便已经提身飘悠悠地出了院门去了。瑶华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心中仍是觉得弄衣必不是去买东西这么简单。当下便侧头说了一声“水香姐姐,我跟师父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便提步紧追了过去。
“瑶华?!”水香闻声在屋里大声叫唤了一声,快步追出门来,院子里却早已经没有了瑶华的踪影。“这师徒俩真是的,出门偏挑在这个时候!”水香无可奈何地叹着气,扶着门站了一会,正要转身回屋,听到隔墙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隐约还有一阵脚步声渐渐走近。
停了停步子,那边院门口已经转进一前一后两条身影来,当先的是一身炼妖师法袍的容成从简,而落后一步缓步而行的,赫然正是巫月澈。
“公子?!”水香微吃了一惊,连忙出门拾级而下,快步迎上前去。
容成从简见水香过来,便在院中住了脚步,缓声说道:“暂时就委屈知世大人在此盘桓几日了。这几日赶路疲备了,今日便请知世大人好好休息,改日再有事情请教。”
巫月缓缓颔首。“容成先生言重。”
容成从简跟巫月告辞后,又向水香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去了。
巫月转着目光在院子里四周看了看,水香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从旁说道:“瑶华刚与弄衣师父出去了,据说是上街买点东西。”
见她看出自己的心思,巫月脸上微微浮现一抹红晕,连忙低低地嗯了一声。水香见状不禁抿嘴笑道:“公子不是已经到了紫苔了么——难不是因为想念瑶华了,便故意让容成先生他们寻到你,好抓你回来跟瑶华相会?”
水香的话还没说完,巫月苍白的脸上已经染红一片,偏过头去,轻声解释道:“是那里没有认识的人,不自在——”水香掩袖轻声笑道:“公子又何必解释呢,想念瑶华又不是什么无法说不口的事情——”见巫月脸愈红,水香便笑着转移话题,说道。“好了,我不说了,终于又聚到一起了,终是一件好事。我们先进屋,慢慢等瑶华他们回来吧——弄衣仙那个脾气,恐怕又不知要带着瑶华逛到什么时候——”
这时,正在街上轻便地穿行着的弄衣冷不防打了个喷嚏,似乎觉察到什么,当下停了脚步,蓦地回过身来。偷跟在后面的瑶华连忙往旁边的小巷里一跳,藏了起来。弄衣转着脑袋四下子里瞅了瞅,没看到什么异常,便抓抓下巴出了一会神,然后就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瑶华探出小半个脸看了看,放心地呼出一口气,忽而又转念想起来,她现在是隐着身子,还躲什么?当下颇为郁闷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自骂了自己几句,准备重新打起精神,继续追踪时,身后忽而冷幽幽地响起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瑶华又吓了一跳,蓦地回去,却赫然看到萧泰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师,师叔?!”
萧泰泽重复了一遍他刚才的问题。“你在干什么?”
瑶华暗自沉吟了一下,反问道:“泰泽师叔在这里干什么呢?”
萧泰泽沉默了,没有回答。瑶华眨了眨眼睛,说道:“师叔也很好奇师父是去哪里,所以才跟出来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萧泰泽的声音有些惊诧。
瑶华笑着说道:“因为瑶华是泰泽师叔是一样的呢!”
萧泰泽淡淡说道:“是,是吗?”
瑶华点点头,上前拉过萧泰泽的手,说道:“师父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去。”当触碰到他的手的时候,查觉他显然因此而往回微微缩了缩手。瑶华猛然想了所谓的“男女授受不轻”,便讪然笑笑缩回手来,背到身后。“那瑶华在前面走,师叔快跟上,跟丢了可就看不到了哦!”说罢,便率先跃了身子出去,在人群中忽左忽右地钻了几下,便不见了人影。
萧泰泽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倏而身上白光一闪,当再出现时,便已经紧跟上瑶华身后。瑶华感觉到身后有异常气息靠近,回头望见是萧泰泽,便笑盈盈地朝着他摆摆手。萧泰泽仍是一言不发。
弄衣行行复行行,直到快接近苏门城东北方的城门,方才停下脚步来,顺着一条不怎么繁盛的小道一转,停在了一扇杉木的门前。
瑶华与萧泰泽二人一低一高地趴在转弯处地墙角探头往这边窥视。瑶华抬眼看看那氓门面上,并没有悬挂题有家族标志的匾额,看来这只是户平民家庭,而从两旁的楹柱上刻着诗句又可以看出,这是户诗书传家的人家。
“这难道是师父的家?”瑶华暗自小声嘀咕道。
“不是。”萧泰泽冷不防在身后回答了一声。
“嗯?”瑶华呆了呆,回头看看头顶上方的萧泰泽。“不是吗?”
萧泰泽道:“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没有家人在人世了。”
“是,是吗?”瑶华微微一怔,心中却莫名地泛起一股酸意。当回过头时,却见弄衣已经上前几步来到门来,抬起手来仿佛是要去敲门。当扣起来的手就要触碰到门扉时,动作却蓦地停顿了一下,手指握成拳,在门前停滞了半晌,刚要无力地垂回来。那扇门却冷不防“吱”地一声开了,门里面露出一个圆圆的小男孩的脸蛋。
弄衣显然吃了一惊,当下收起手来往旁边跳开一步。
小男孩大约只有八九岁的模样,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出奇地大,黑白分明。这时怀里抱了一个酒葫芦,睁圆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一脸警惕地看着弄衣,口气不善的问道:“你是谁,在我家门前鬼鬼祟祟地想干什么?!”
“啊,这个——我——”弄衣支支吾吾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男孩脸色更是不善,忿忿地说了声。“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好人!”说罢,便回身进了屋子,弄衣怔了怔,似乎不明白那男孩怎么好端端地回屋去了,便犹豫着迈步过去,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还没看清里面有什么,忽见有一根棒子当头挥来,弄衣吓了一跳,连忙惨叫着逃开。
下一刻,瑶华和萧泰泽两个人便愕然地看着弄衣被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追着,满巷子地乱窜。看他上窜下跳地,却还是始终不离开那条巷子,瑶华抬头与萧泰泽面面相觑了一番,然后无言中达成了一个共识,不用出去救他了,看他怎么玩?
“呜啊,救命啊!”弄衣左边跳一下,右边窜一下,嘴里一直乍乍呼呼的。“不要打了,我不是坏人!我是好人!”
“我呸!”男孩毫不留情地唾弃。“你肯定是姓郑的那个王八蛋派来的,我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来!”
“呜呜,我真不是坏人啊!”弄衣一边逃,一边喊冤,却始终保持着木棍擦着衣角而过的距离。
男孩愈是打不到弄衣,愈是气恼,更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打去。
瑶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边闹得不可开交,忽而听得清脆焦急的一声召唤:“青恒!”瑶华的目光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转,便见那户人家的门口处快速闪身出来一位青衣少女,大约是十三四岁的模样,亭亭玉立在门前,虽是一身简朴的粗布衣衫,却丝毫无损那与生俱来的脱俗之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