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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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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昏暗的地牢。
    没有光线,她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能看清,四周铺着稻草,阴暗又潮湿,时不时还有老鼠爬过。
    原来,她同钟渝早就见过。
    比她在宫中见到他的时候还要早。
    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她。
    鼻腔中仿佛还有湖水的腥味,幼丹忍不住干呕起来,她身上所有的有可能伤人的利器全被收了去,便连衣裳都换了一身,粗布麻衣,磨得她肌肤泛红。
    她呕的泪眼朦胧,余光瞥见一团暖黄灯火。
    张壬端着烛台,闲庭信步般走到牢笼外。
    “贵妃娘娘,待客不周还望海涵。”
    笑面虎。
    幼丹揩了揩嘴角,直截了当“想用我来威胁钟渝?”
    张壬笑笑“哪里是威胁,分明是热情的邀请。”
    “我有一方法,更直截了当。”幼丹扶着墙起身。
    “嗯?”张壬有了兴趣“何出此言。”
    幼丹抚着小腹,唇角勾起“我腹中已有皇嗣。”
    “真假。”张壬凑近来。
    “不管真假,只要我有了皇嗣,钟渝就是一个弃子。不管你的计划是什么都能实现,便连至尊之位都有可能。”
    张壬弯起一抹奇异的笑“凭什么帮我,那小崽子对你这么好你肯背叛他?”
    幼丹也笑“比起当这个朝不保夕渴求皇帝宠爱才有一席之地的贵妃,我更喜欢做万人之上的太后。”
    张壬脸上神色几经变化终归于平静,看着她啧啧两声“有心机。”
    “可我现在计划马上便能实现,何须等上一年。白费了。”张壬叹着气状似可惜。
    光芒离去,地牢重归于黑暗。
    幼丹扶着墙坐下去,她想他必定是有同伙的,自从钟渝到了陈府,姨父便派了人严查进出人员生人不可能进来,这种情况下还能将她悄无声息的带走的,除了有人里应外合别无可能。
    她方才的话想让他立马动摇还不能够,只要在他心里埋下一个有可能的种子,还愁没有发芽的时候吗。
    张壬刚从地牢出来,就有教徒着急忙慌过来禀报。
    “什么?!”
    刚从京城传来的消息,皇帝心系贵妃已然病倒,时日无多了!
    张壬心下发寒,没有杀钟渝的功劳庄王还会应允自己的要求吗,他日登临皇位第一个收拾的就该是什么都知道手中又没有他确切把柄的自己。
    他要先下手为强。
    庄王抽出信鸽脚边信筒里的信,一目十行看起来。
    “一切顺利最好。”纸条燃起的火苗映在庄王满腹算计的脸上“倒是小畜生掉了链子,不过没关系用不着张壬出手他也要死,皇位已是囊中之物。”
    前几日他以皇叔的名义入宫探看,清清楚楚的看见躺在床上病入膏肓的皇帝。
    一个女人,真能要了他的命。
    大军开拔将近七日,在钟渝的一再要求下日夜兼程,在七日以内赶赴到了金陵。大军驻扎在金陵城二十里开外。
    天色暗沉,北风呼啸,主帐的帐帘被风吹的飞扬。
    钟渝正擦拭自己的剑,脚边的尸体都是安庆真的心腹。
    陶松掀帘进帐“参见陛下,庄王飞鸽。”
    “说什么。”
    “按计划行事。”
    钟渝收剑立身帐前“传信崔蓥,今晚动手。”
    陶松走出营地,吹响鹰哨,夜空立马俯冲下一只灰毛隼。
    幼丹近来神色恹恹,回到往日的江南故乡不知怎么,有些水土不服。张壬给她换了住所,寻常女儿闺阁,床榻软枕锦绣绮罗。
    “你这样子倒真像是有了。”张壬似笑非笑,他已经与庄王断了联系,有探子来报说有军队驻扎金陵城外,看来这老匹夫是要丢弃他了,他必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乃至日后的青云梯。
    幼丹呕完接过水盏漱口,张壬摆手让人都出去。
    “你与你的同伙有什么安排。”
    张壬但笑不语,幼丹抿了口香茶压下胸中呕意“你不说,我们的计划如何进行。”
    “我来安排,你只需要安心”养胎”便是。”
    夜深人静,幼丹心中烦躁翻来覆去难以安睡。
    手掌放置在心口,缺了熟悉的香味,她竟开始怀念钟渝暖暖的怀抱。
    闲来无事便思索起自己的异样,方才张壬的话点醒了她,上次月信是什么时候,掰开手指算了算,惊愕不已。
    竟一语成谶。
    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确了自己的心,喜欢钟渝不假,但是她怕。
    怕人心易变。
    门上映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幼丹坐起身摸出一块碎瓷片,前天她失手打碎了茶盏,侍女收拾的时候她私藏了一片。
    门吱呀开了一条缝,一只眼睛左看右看。
    幼丹站在门后,碎瓷片就要往缝隙里那只眼睛扎去。
    有人巡逻过来,门前的人跑的没影了。
    半夜子时,陶松举着飞鸽传信,快步奔到主帐。
    钟渝还未睡,手里摩挲着那支簪子。
    “陛下,张壬飞鸽。”陶松神色惶恐,双手呈上传信。
    钟渝劈手夺过,目光扫动。手背青筋暴起,心中又是喜悦又是不可置信。
    他要做父亲了。
    可是他的妻子同孩子还身陷囹圄。
    陶松不敢看圣人神色,张壬胆大至极,绑走贵妃以贵妃腹中龙嗣邀安庆真共谋。
    “他不是要共商吗。”钟渝黑眸沉沉“应下。”
    张壬信中要求安庆真一人独来。夜半三更,金陵城的城墙上钉了一只羽箭。
    早在朝廷做出决定围剿之时,金陵城便发生了暴乱,白莲教众暴起斩杀了金陵太守占了金陵城,现在城外大军压境城门已经戒严闭门不出了。
    钟渝跟在伪装好的陶松身后,看见城墙上人头攒动,没多时城门便开了,两人打马入城。
    从前的太守府变成了张壬的居所。
    钟渝易了容寻常副将模样,跟在”安庆真”身后进了戒备森严的太守府。
    张壬就在正堂等候。
    若非皇帝病的来不了庄王那个老匹夫毁诺,他何止于再次跟这种恶心的人联手。见到他并不是一人来的,脸色分明不悦。
    “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
    安庆真睨他一眼“老子又不傻,这都他妈你的人。”
    张壬眼神有些奇异,终究没再反对。
    “言归正传,对于我信中所说你怎么想。”
    张壬想安庆真也不会甘愿一辈子做庄王的走狗,他们两个,等到庄王上位一个都没有活路。
    “我怎么想。”安庆真大咧咧坐下“我要见一面那女人再决定。”
    “万一那女人跑了或者死了,你空口白牙糊弄我怎么办。”
    张壬一口否决“不行。”
    安庆真退而求其次“这样吧,我不去,让副将去替我瞧一眼。那女人还活着我就同你干。”
    张壬的目光这才落到安庆真身后的钟渝身上,寻常副将打扮,脸晒的黢黑,人看着老实,想来是个不会耍滑头的。
    “便让你的副将去看一眼。”
    教徒领着钟渝往幼丹的住处去,张壬小心谨慎安排的是最普通无二的屋子,明面上把守的人并不多,免得被有心人察觉异样。
    刚拐过回廊,教徒便压低声道“恩人。”
    钟渝眉头一动,教徒继续道“您救过我,我认得您的剑。”
    “那位夫人就在后院临湖的那间院子。”
    钟渝想起他是谁,眼睛飞快扫了眼四周“你怎么混进来的。”
    “自被恩人救出,我便来金陵投奔亲友,三天前还没戒严前进城的。没寻到亲友看到白莲教收人,我就想着先进来有个吃住的地方,没想到误打误撞帮了恩人。”
    教徒停步,前方便是院门。
    “就是这间,后门再过一盏茶就要换防,您从那走便是。”
    钟渝道了声多谢,快步进去。
    幼丹被先前窥探一搅更睡不着了,火炉子燃的又闷,所幸起身推开了窗子,冷冽的寒风吹拂面庞,将思绪也吹的清明了些。
    她不知道还要在这儿待多久。
    又很担心千里之外的钟渝,上次张壬去而复返同意她的提议,便提到皇帝卧病在床命不久矣。她也不能在张壬面前有任何情绪浮动,否则一切谎言不攻自破。现在夜深人静心里的忧虑也如同千斤巨石朝她压来。
    脸上一片冰凉,她不愿钟渝离开,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从来没对他说过喜欢。她怕自己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幼丹。”
    幼丹愣住,耳中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她有些不敢回头,怕是自己的臆想。
    直到第二声响起,她确定了什么猛地回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钟渝后知后觉拥住她,听到她细弱的哭声,眼睛也湿润,吻在她发顶。
    “我来接你回家。”
    幼丹抽噎肩膀耸动,缓缓抬头正视钟渝。
    她自愿把心交出去了。
    吻落在他唇角,慢慢的吮。
    泪珠分量颇重,从眼眶里砸下来。
    钟渝闭眼搂住她回应的很凶,直到呼吸都不顺才肯分开,额头抵着额头,两人看见彼此都是泪眼朦胧,幼丹顿时咧出一抹笑“我喜欢你。”
    钟渝好半晌才抿出一个笑,自己眼泪又直往下掉,还伸手轻轻的为她擦去眼泪,牵起她的手,稳住颤抖的声音“我们回家。”
    两人刚出了小院就听见前厅喧哗,一队教众快步而来,火光隐绰。
    哪里出了问题。
    陶松的易容天衣无缝,言辞举止行为甚至连小习惯都一清二楚,怎么会在与安庆真关系不是很深的张壬面前穿了帮。
    幼丹分辨了下所处的地方,回忆那日张壬带自己到这里来的情景。
    “我记得沿着这条小路走五十步有一处小门,用于运送秽物。”
    “走。”钟渝抽出腰间软剑,护着幼丹往那处去。
    街上没有多少人,城门处火光冲天,太守府内的教众都一波一波的往城门处赶。
    他们两人蹲在暗巷,没多时瞧见张壬带人绑着一个人出来往城门处走。
    钟渝握了握幼丹的手,压低声“你待在此处,等我来接你。”
    幼丹知道他的意思,深深看了他一眼。
    钟渝提着剑轻悄悄踩上了屋顶,教众将张壬同陶松拥簇在中间,钟渝望了眼城门,来之前他亲笔去信给金陵附近的泰州太守让他接手大军,想来也到了。
    兔起鹄落便闯进了张壬的护卫圈。
    自从汴京劫人走损失了他大批精锐,现在临时招揽的大多是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怎么拦得住这人的剑。
    雪白剑尖汇聚的血珠映在张壬眼里,又是穷途末路的感觉,这次他又能求谁。
    钟渝挑了桎梏的陶松绳索“将他拿下带去城门劝降。”
    陶松利索的将张壬用绳子捆了带去城门。
    钟渝抖掉剑上的血珠重新缠回腰间,奔着去找幼丹。
    幼丹看见冲自己跑来的人,也朝前奔去。钟渝稳稳的接住她,贪婪的嗅了一口她脖颈间的味道,心中喜悦无以言表。
    城门没撑多久,教众们见教主都被拿住也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张壬之祸就此落下帷幕,京都之乱才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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