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别，就再也没见过了。
    其实淮安总有种感觉，他小时候似乎也见过云乐，而且是很多次，可是，他为什么就忘记了呢？
    阿木似乎看见那白衣少年目光含笑，踏上陨仙台。
    没有犹豫，这些淡蓝色光芒朝着云雾中逸散开来，很快失去了踪迹。
    失去意识的最后关头，淮安无比平静：“尧穆，你对我会很失望吧，其实，我对我自己也挺失望的。”
    淮安从小一身令所有人望尘莫及的天赋，走到哪里都是光芒万丈，集万千崇敬于一身。可是现在想来，今日的结果，早就在以前的种种痕迹中埋下伏笔，这些幸福和幸运，也早就标好了价码，只等着成年礼这天悉数奉还。只是他从前活得太逍遥散漫了，这么明显都没有看出来。
    极北之地的魔族封印在小淮安五岁那年破裂过一次。
    师父带着敬诘寺的所有人出门，而那天也是小淮安第一次下山，见到外面的世界。
    可巧的是小淮安一到极北之地就发起了高烧，师父眉头紧锁，把他扔给了师兄，极北之地寒风呼啸，师兄脱了自己的外袍紧紧裹住小淮安，身上只剩一件土黄色僧袍在风中猎猎。
    可是小淮安似乎已经烧迷糊了，不住地在师兄的外袍中发着抖。
    他抱紧了淮安，目光担忧地望向前方-------在天空尽头，有一片被层层乌云挡住的地方，不时电闪雷鸣，而在外层，则是一些复杂的咒文闪烁。
    封印完整的话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咒文残缺不全，天空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黑雾源源不断地从裂缝中涌出，而黑雾中还有些黑影快速向四周逃窜。
    僧人们神情肃穆，双手合十低声吟诵，稳稳立于风雪之中，佛珠乃至全身都泛起金色光芒，天气更加恶劣，却只能吹动他们的衣襟。
    檀夙站在最前面，黑洞洞的封印似乎触手可及。
    “少了神使，封印始终不完整。”
    远处的小淮安意识似乎清醒了一点，他睁开眼睛费力地朝着前方看去，只见师父所站的地方光影变换，黑色和金色不停交缠。
    淮安揉揉眼睛，想看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和师父打斗，可这时，剧变陡生，似乎是两道巨大的灵力相抗产生的冲击猛然把师兄和他怀里的淮安掀翻出去。
    小淮安整个人挂在了一棵树上，他是不怕冷的，虽然被僧人们宠着，但是训练的时候师父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从三岁开始，每个冬天都要赤裸着上半身在雪地里练剑。
    忽然身体一轻，师父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一手把他拎下来放在雪地里。
    然后，似乎是精疲力尽，重重地坐下。
    冰雪的触感让小淮安一个激灵，捂了一下额头，摸到了一手血。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师父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扶起师父。
    师父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讲，但最终还是偏过头，看向天空尽头那个封印。
    一个时辰前，这里混沌不堪，业火燃烧黑气四起，但现在就像是哑火了一般，从一个小裂缝中飘出一道极细的灰烟。
    他明白了，师父每年都有一天受重伤回来，而现在，他终于知道哪些伤是来自哪里。
    师父在人间被誉为天下第一，可是在这里，却是伤痕累累。
    淮安顺着师父的目光看过去，看清那封印的一瞬间，耳边似乎响起千军万马的狂喊，他连忙撤回目光，轻声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檀夙久久地看着他，笑了一声，甩开小淮安扶他的手，道：“等血流尽。”
    当然，这段记忆淮安已经忘记了。
    不过，比起檀夙大师让他忘记的更多事情来看，这件事情也算不上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