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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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诚在家休养了几天,身体慢慢恢复了元气。今天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将衣服穿戴整齐,精神的出门。
柏蓉英几日不见儿子心里惴惴不安。担心秉诚厌烦她想要躲避她。当听到推门声,她方才呆滞的目光一接触到人影便灵活了起来,仔细打量着走进来的秉诚。
“你终于来了,这些天都去哪里了?”柏蓉英小心翼翼地问,一改往日暴躁的脾气。
“去外地办了一个案子。”秉诚解释的同时去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拖开旁边的椅子准备坐下来。椅子作响声有点大,他神色微顿,斜眼瞅了母亲的脸色,看着平和似乎没注意。待开水放凉了些便递到母亲手上。
柏蓉英捧着杯子骤然一愣,没有入口。她责问道:“李念恩去哪里了,出事后我一面都未见到她。”
秉诚的喉咙发紧,垂首不语。
柏蓉英轻嗤一笑:“她这是心里觉着有愧不敢来见我了对吧。”
秉诚压制内心的悲伤,请求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希望妈能够放下,不要再对她心生怨恨。”
柏蓉英眸中泛寒。发出破碎的声音:“让我放下哪有这么容易,小东失去了自由,而我又变成这现在这副模样,身体的疼痛无时无刻都提醒着我。”
秉诚听着指尖发颤以致握紧拳头。这段日子他一直忍耐着,即便念恩选择离开他,依然存留了对她的思念。面对母亲的指责和抱怨,他也会恼羞成怒。但他始终不接受母亲将一切都归罪于念恩,于是为她据理力争:“念恩一开始并没有当场指出小东足以说明她是维护我们家的,只是凑巧对方的父母对她有恩在先,她也有难处,她不过是一个重情重义善良的女人。对我是情,对刘明家是义,你让她如何愧疚的过一辈子!”
柏蓉英眼里盈满泪水,没有反驳只是摔了手中的杯子,掩面痛哭。
这时的秉诚眼眶泛红。可母亲的无助让他不能释放自己的情绪,将眼泪憋了回去。屈身靠近母亲跟前,伸出手去轻拍母亲的肩膀。
允希在家里待的这些日子里总感觉心里搁着未了却的事。他整天食之无味,夜不能寐。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收拾行李与母亲告别后又去了澳门。再次回到这座纸醉金迷的城里,周遭的一切还是那么陌生。他漫无目的穿过大街小巷,路过公园时瞥见一对白人夫妇卧躺在草地上欣赏着蔚蓝的天空。他们的孩子在呼唤:“爸爸妈妈,快过来陪我们玩儿。”白人夫妇欣喜地奔向了孩子的身边,享受天伦之乐。
允希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羡慕的注视着他们。忽然又想起了令他魂牵梦萦的女人。他去了与她见面的酒吧、夜总会、海边,连之前住的招待所也去了。他的执念支撑着他坚信她还会出现。
秉诚在傍晚的时候从外面赶回家,直接去了厨房。小芬将刚煲好的汤装壶递给他。秉诚感激道:“小芬姐,这些天你辛苦了。”
小芬不厌其烦地说:“只要夫人能早日康复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谢谢你。”秉诚再次感激,随即转身而去。他刚到门口就碰见父亲急匆匆走来。
“爸,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费承德看到他手里提着的保温壶,问道:“你这是去医院送饭吗?”
“嗯。”
费承德凝视着他的眼睛,开始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说出来:“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秉诚非常排斥当即打断:“竟然一开始就想着隐瞒那就不要说了。”说完快步走出大门。
“你听我解释。”费承德返身紧追上去。
秉诚的脸被一道光影遮挡看不出任何表情。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我希望爸能和妈多聊一聊,虽然她表面装作不想见你,可她内心很孤独,她更需要你的关爱。”
费承德点头道:“我现在跟你一块去医院。”
柏蓉英不在学院的这段日子里都是惠茹带领学员们排练。她也会抽空去医院探望柏蓉英。每次来都会向柏蓉英汇报舞团的情况,让她宽心。黛莎几乎每天下班后也会赶来陪着柏蓉英。给她讲笑话,聊聊八卦逗她开心。
费承德和秉诚在门外走廊上就听到了病房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两人也被这活跃的气氛感染,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大家都发现秉诚总是一个人来医院,从未见到念恩的身影,只在心里猜测却不主动关心打听她的任何消息,似乎觉得这个结果是意料之中。久而久之,大家在心底默认两人的关系已经疏远,慢慢地将念恩遗忘。
深秋的古城吸引了一群搞文艺创作的人前往。秉诚路过古城附近,心里还在迟疑着脚却不听使唤地指引他朝里面走。一直走到画室的门前驻足。门槛上已积满了灰尘,复古的朱门紧闭。他忽然想起念恩说过会放一把钥匙藏在门口石子花盆下。他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屋的时候,身旁一群游客聚拢过来,举着手里的摄影机、照相机一个劲地朝着空中定格,接着咔嚓几连拍,满脸欢喜。
秉诚好奇地退后两步仰头打望。原来是由蔷薇搭建而成的穹顶上镶嵌了无数红色果实,宛如宝石一般。这硕果累累的一道风景倒成了古城里一大亮点,吸引着众多游客纷至沓来欣赏,将它拍下来留作纪念。
他最后还是没忍住去找到了那把钥匙,解开门锁走了进去。画室里的一切没变,可主人却不在,整间屋子显得格外冷清。桌上被搁置的画笔和画纸也生了灰。他挪步到庭院。这个季节蔷薇的果实变红成熟点缀了庭院,连野鸟们也开始频繁地聚集过来取食,热闹得很。脚下却是满地的残花和枯叶。看着此景,忧伤、美好的回忆齐涌上心头纷扰他。他走到树下,清理了椅子上的落叶,往上一坐。他静静地看着鸟儿,沉浸其中。不知不觉坐到了天色昏暗。
允希凭着出众的外表和一口流利的英语被一家星级酒店聘用。他通过半年时间努力争取到了餐厅主管的岗位,负责西餐厅部分,还承担了一部分销售的工作。有事做有人牵挂,这日子就变得充实了。他也在盼望中慢慢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酒店接到了一个大客户的订单,要办一场隆重的生日宴。允希被抽调到宴会厅那边配合经理做好当天的统筹工作。
这晚酒店的客流量较大。酒店比平时增加了两倍的保安人员。除了大堂、宴会厅、入出口等重要领域,还特意安排了人员四处巡逻。
允希见宴会厅已安排妥当,现在客人也陆续进场,有服务员迎客引座。他暂时离开一会儿去了大堂。与迎面而来的宾客频频微笑招呼的同时注意到酒店门口的车辆接踵而来,都是价值不菲的豪车,门口的侍者都应接不暇了还要十分谨慎接待。
允希还是第一次遇到承办这种大型宴会。他私下听经理提过这次酒店还特意安排了高层出来接待。他突然很好奇今晚来的宾客都是什么身份。可他平时不太喜欢八卦,也没多余打听。他准备离开时,一辆黑色宾利车停驻在门口。两位身穿干练黑西服的青年男子先下车,两人都梳着大背头,面部沉着冷静,往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其中一人抢先侍者一步,沉稳地走到后座车门旁,轻轻拉开把手,车门缓缓启开,用左手护着门的上沿,恭敬地请老板下车。这一套利索的操作无不引起四周人的注意。
允希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里的人走下来,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穿着休闲朴素,一路昂首浅笑的走来。在厅内与酒店的领导会面后握手示好。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在保镖和大堂经理的簇拥下往宴会厅的方向赶去。
宴会即将开始。允希跟着经理再次检查流程上有无遗漏的地方。这时宾客都在位置上落座。司仪正在台上热场准备就绪。服务员穿梭其中为客人服务。
允希在主宾席看到了那位老板。他身旁跟来的保镖与他保持一定距离在旁侧守着,环顾四周十分警惕的样子。
司仪介绍完今晚设宴的意义后,接下来由寿星登台向宾客致辞,伴随台下掌声雷动和祝福上台进行致谢。一语未毕,厅内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这发子弹击中了台上灯架上的一支灯泡,火花四溅。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深感惊恐发出尖叫声,一时间乱了阵脚,争先恐后地往门口逃去。那位老板也在保镖的掩护下火速逃走,外面有人及时接应,护送他安全撤离。
允希心有余悸在逃跑时发现了苏末也在其中。她扎着高马尾,一身黑色紧身衣,眼神中有股杀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接着又两声枪鸣发出击穿了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灯臂,厚重的水晶球摇摇晃晃如定时炸弹即将从高空坠落下来。
“小心!”允希奔跑过去搂着她得腰转了一个圈躲过了凌空而坠的大灯。拼接的链条受到地面撞击崩断,一颗一颗的水晶滚落一地。现场一下子变得昏暗。一些客人不小心踩着水晶球绊倒在地。大家更加恐慌,你推我攘地吵个不停。
苏末压在允希的身上。她迫切地回头确认对方是谁,这一辨认,彻底傻眼了。
“费允希!你怎么会在这里?”
允希先扶着她起身,再从地上爬起来。
“我在这里上班。你是宾客吗?”
苏末眸底沉下一片暗影,迟疑着没有回答他。现在形势严峻,允希也顾不上了解详情拉着苏末踩着椅子爬上餐桌,两人就这样上蹿下跳避开了人群。允希熟悉宴会厅的格局,很快找到一个不易发觉的出口钻了出去。
苏末的手被允希这样紧紧攥着,她的眼睛立刻散发出光芒来,一颗孤独冰冷的心被这个男人的执着再次捂热。这一刻,她尝到了满足的滋味。
叶烽一行人兵分几路从酒店附近逃出来。他慌乱中发现苏末没有跟上来,便要回去找她,被兄弟们叫住了。
“烽哥,行动失败赶快撤!”
叶烽焦急道:“可苏末还在里面啊。”
“来不及了,警察就快到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叶烽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大家先行离去。
允希拉着苏末一路逃到了一个隐蔽的小角落,这才松开手。两人都气喘吁吁。借着街灯的照明,允希仔细看清楚眼前这位久别的故人。
“你过得好吗?”允希深情望着她,掩饰不了对她的想念。
苏末动情之下身体动作过大,插在腰间的手枪冷不丁地掉在地上,恰巧被允希发现。两人互看一眼,一个大惊失色,一个羞愧闪躲。苏末慌张蹲下身,去拾起枪藏进衣服里,起身就要往外跑。允希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紧迫地追问:“你到底是谁?身上怎么会有枪?难道刚刚宴会厅开枪的是你?”此刻一阵失落涌上他心头。
“你撒手!”苏末推了允希一把。这手劲的力量使他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你不会是?”允希嘴唇发颤。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干的不是正经的工作!”苏末的情绪突然变得暴怒。
允希大概猜到了七八却不敢相信,质问道:“为什么要干这个?”
苏末无奈道:“我是一个被抛弃的人,我没得选!”
“那,那上次在酒吧和夜总会见到的都不是你真正的身份,今天所看见的才是真正的你!”
“对!我时刻都在扮演不同的角色,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我扮演的其中一个角色而已。”
允希上前拽着她的手,坚定地说:“那你跟我走!离开他们身边,离开这个黑暗的圈子。”
苏末被他的言语震撼,泪花不停地在眼里打转。她此刻心中五味杂陈,从未如此艰难地做选择,她更不愿被在乎的人发现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只得硬下心来拿枪指着他的额头,一步一步逼退他:“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走!快走!”
在这极端的情况下,允希无法预判她的行为对他是否有利,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不退缩,静止站在她的面前,眼里流露出对她的怜惜。两人四目相对僵持不肯妥协,直到同伙的车子开了过来,苏末收回枪急转身往车子方向奔去。
允希不假思索拔腿去追。他害怕这一别,苏末就永远回不了头,在这条不归路越走越远,直到掉进深渊里。
看着后视镜里追上来的允希,苏末一颗心按捺不住了,她多想跳下车去到他的身边。可当她回头看到左右两边坐着的人一副邪气阴沉的样子,又妥协了。
苏末赶回别墅,只见小弟们守在别墅外面不停地抹鼻子。
“出什么事了?”苏末着急问。
其中一个小弟说:“我们在往回赶的路上遇到了对方的埋伏,何叔在跟对方火拼的时候不小心中了对方一枪,打中要害快不行了。”
“他是为救烽哥挡了一枪。”另外一弟兄补充道。
苏末顿时震惊。她不敢相信一贯冷漠无情的何彪居然会舍身救叶烽。
何彪在临终前分别见了叶烽和苏末,向他俩交代了后事。叶烽收到一件信物和一张名片,让他带着兄弟们去大陆投靠曾经的生死之交。苏末收到一个盒子,正要打开何彪却嘱咐她:“先放着吧,在这条路走不下去的时候再打开来看。”苏末未继续将盒子揣在手上。何彪请叶烽先出去,把苏末单独留下来谈话。
叶烽折腾了一晚也累了,被兄弟搀扶着出了房间。苏末疑惑地看着何彪不知要跟她交代何事。
何彪愧疚地瞅了苏末两眼,“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虽然我当年救了你一命,但这些年我对你却不够好,我们也互不相欠了。”
苏末抬头正眼瞧他,面色苍白如纸没了昔日的威风。面对即将垂死的人,她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恨意在这刻也化为乌有。
何彪继续说:“现在澳门是不能再待了,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弟兄也该为他们留一条出路,去大陆后看能不能找个正经的事做,这条路太危险了。叶烽的性子急躁,胆怯怕事需要磨练心智,目前掌舵难以胜任。倘若你愿意留下来协助他,时刻敲打提醒他,我会比较放心。”
苏末清楚他的这番话是在向她确定去或是留的选择。她自知允希在她心里的份量。何彪的离开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以后没有谁能够束缚她。可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又被拉回十八岁那年。她刚刚经历过一场绑架好不容易从魔窟里逃出来。她光着脚跑到了马路上,拦下了一辆大货车。她不知道前面通往的方向是哪里,当师傅问她去哪里也是顺着师傅去的方向打哈哈。她接二连三的遭遇慢慢让她变得敏感多疑。一路上,她不敢跟师傅说话,她害怕多说一句话就会暴露自己给自己带来不利。她不会在同一辆车上停留太久,中途换了好几次顺便车。最后一站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她看到有海,判断应该是沿海一带的城市。师傅把她放在了郊区一带。她身无分文,肚子又饿,一身狼狈不堪在这人烟稀少的附近兜兜转转。她想要进城,那里人多,还有警察,会觉得安全。
可厄运偏偏找上她。在去城里的路上又遇上了一些混混。即便一身狼狈,却也难掩盖她的美丽。这群流氓对她起了歹意。幸好被何彪和一帮兄弟撞见救了她。将带她进城里,吃了美餐,换了漂亮的衣服。她当时内心是十分感激何彪。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终于看见了曙光。可深入接触后,才发现他们干的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她发疯似的想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可是她已经脱离不了,每次逃走都会被抓回来。可她没想到何彪还得寸进尺将她占为己有。对内声称是他的女人,对外又把她当作下属,让她配合兄弟们完成各项任务。她才恍然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遇见都是蓄意谋久的安排。她的美貌却成为了她的负担,不过是别人作为交易的筹码。她绝望透顶,脆弱的心灵在一次一次的打击下生长得坚硬,报复心也在心底逐渐滋生。她姑且留下来,在何彪的栽培下学会了拳脚功夫和鸣枪。她也潜移默化地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次日清晨。叶烽和所有的兄弟都换上了统一的着装,胸前整齐地佩戴着一朵雪白的纸花。叶烽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木质骨灰盒,在兄弟们的伴随下款步走出别墅。外面的轿车排成的车队望不到头。叶烽在两兄弟的搀扶下上了轿车。
苏末最后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她一身笔挺西服,一顶黑纱帽遮住了她半张脸。她一脸肃穆的表情,踏着轻快的步伐赶在了兄弟们的前面,与叶烽同坐一辆车。
下葬之时,叶烽骤然痛哭流涕,喊着何叔跪倒在灵柩旁边。
苏末还是头一次看见叶烽哭泣。哭声竟是如此的凄厉,他像失去了一切,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随着这白蒙蒙的雾在树叶上凝结成冰块。站在身后的兄弟都悲伤的看着他。
苏末的慈悲心突然涌出来,她上前一步蹲下身子用手去轻碰叶烽的肩膀,给他些许安慰。叶烽返身拥抱着她,失声痛哭。
柏蓉英病情好转已接回家里调养。借助轮椅可以四处活动。能够呼吸道新鲜空气,她心情也慢慢好起来。她不想影响秉诚的工作,每天坚持做复健,争取早点康复。
这天,黛莎打听到念恩出国的消息,赶紧告诉了柏蓉英。还不停地向她证实:“这个李念恩分明就是没有爱过哥哥,抛下哥去了国外。”
柏蓉英先是吃惊,再是愤怒,最后心宽。她觉得这个结果也不是坏事。可她想起秉诚这些日子里不哼不哈的,替他委屈和心痛。
柏蓉英没有过问儿子,她不想再刺激他,只是在费承德的面前抱怨了几句,扬言以后不再认可念恩这个媳妇。费承德百口莫辩,只有受着。
秉诚下班后还是直奔家里陪着母亲锻炼。两人相处时间多了,关系慢慢地缓和了。
柏蓉英发现秉诚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呆就是好长时间。她迫切想要解开谜底,让小芬推着她去他的房间。
这次门是虚掩着的。柏蓉英凑近门缝悄悄观察。只看秉诚对着书桌上的戒指盒发愣。她突然明白了。扭头轻声叫小芬推她走。
秉诚为了不被家人和外人发现自己精神恍惚,积极接下了许多案子,一件一件处理来充实自己。
黛莎看着哥哥这样不分昼夜的忙碌,心里疼惜。她强拉上秉诚去骑马散心。秉诚一路总是走神。毫无兴致下马去找了一块草坪地坐下。
黛莎发现人没跟上来又掉头回去。在一棵柳树下发现了他。她从马背上跳下去坐在了哥哥的身边,伸出手去搭在他的肩上,安慰他:“哥,没事的!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你还是幸福的人。”
秉诚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慢慢呼出来。黛莎靠在他肩上,顺手拍拍他胸脯。
到了晚上,黛莎又带秉诚去剧院看公演。让他多见见其他人分散他的注意力。慢慢地,秉诚在后面的日子里总是会来到这个舞台。在这里,看着舞台上一个个活力的舞者,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还在活跃。
惠茹也明显感觉到秉诚来的次数变多了,见面的机会自然也会更多。黛莎便趁机告诉惠茹他哥现在是单身。惠茹看着黛莎天真的样子,心里蓦地感觉惭愧。在她的世界从没有认真地去看待她这个朋友。因为她总把朋友视为过客。
夜里,秉诚按照医嘱帮母亲按摩双腿。柏蓉英憋了好久的心里话在这个时候全部向他倾倒出来:“那日听你亲口对我说想跟李念恩结为连理,我后来也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着将身后一个有年代感的朱色木盒子拿了出来,微微启开盒盖。
“是一副玉手镯,是你奶奶在我嫁过来时送给我的,我想着这珍贵的镯子意义非凡,定要代代相传。”
秉诚这一刻才明白母亲其实早就接受了念恩。他想着念恩已经离他而去,没有福分再接受母亲的心意。他心里又一阵遗憾。既感动又感激道:“谢谢妈,竟然是母亲的心爱之物,那就暂且留着日后再送给中意之人。”说着这话秉诚脸色略微深沉,将头压低。
柏蓉英心有不甘地诉说着:“看来李念恩是不太在乎我们家,小东的事包括我的意外都暂且不提,可她对你做的事我不能原谅。”
秉诚握住母亲的手请求道:“妈别说了,念恩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罢了,有些疑惑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柏蓉英也感觉到了疲倦,不想揪着过去不放。
秉诚傥地回到房间。他笨重的身体倒在床上,垫子跟着塌了下去。他盯着天花板灯里的光圈,直到眼睛乏力慢慢地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
柏蓉英担心秉诚无法从这段情感的痛苦中走出来,找瑾雯出出主意。瑾雯的建议是帮他张罗相亲对象,只有见了新人才能忘记旧人。
这些话被黛莎偷听到,为了给惠茹制造机会,她转身偷偷跑去告诉了哥哥。秉诚听了十分抗拒。他急切地去找母亲把此事给推掉。
柏蓉英故作轻松地说:“只是叫你去看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为何要这么紧张。”
“放弃吧,我是不会去的。”秉诚态度坚决。
柏蓉英一时没辙,只有跟瑾雯再想办法。
时光就像是沙漏总在人们不经意间一点一滴的流失。
柏蓉英坚持锻炼,已经可以站起来走路了,再坚持一个月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贾学玲跟随大伯从省城回到苏城市做客。费承德为领导接风洗尘。他接到的指示招待的规格以朴素为主,安静的氛围次之。费承德一切照办,只带了家眷出席。吃饭的地点安排在一个幽静的山上。
贾正国今日出席,也只带了家眷。柏蓉英再次见到贾学玲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寒暄了一阵。贾学玲没有见到念恩倒先是问候起她来。
“念恩怎么没来呢,她最近在忙吗?”
费承德和柏蓉英相视一眼,秉诚抢着回答:“是的,最近她都很忙。”这样的回答令柏蓉英面露不快。费承德瞧见赶紧给她递了眼色。
贾正国笑呵呵地说:“那就进去吧。”
大家齐聚一块随意自在,拉起了家常。在长辈们闲聊之际,贾学玲和秉诚便挪地去了室外的阳台,两人单独聊起来。秉诚为了避谈念恩主动询问了她的工作情况。
学玲说:“最近可忙了,这不沾了大伯的光才偷得浮生半日闲。”
秉诚倒对她的忙碌颇有兴致,露出好奇的目光。贾学玲又回到工作状态,但她还是不耐其烦地告诉秉诚。
“近段时间文物走私的犯罪分子有些猖獗,有些古玩爱好者也被牵连其中,他们通过网络买卖交易,给海关增加了监管难度。”说着感慨一声,瞧着秉诚也紧皱眉头,又安慰自己,“不过为了加强文物进出境监管,打击文物走私犯罪,省文物局将与南都海关建立起更加紧密的长效协作机制,双方还共同签署了合作备忘录。”
秉诚说:“在困难面前,协作是最好的方式。”
“双方合作也是进一步明确了省文物局和南都海关开展合作的基本目标和主要任务。”
“那你们压力可不小。”秉诚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我这边主要负责对海关监管人员专业知识培训和推动查扣罚没文物移交、文物鉴定保管方面的工作。工作任务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期望能够早日将这些流失的文物追回,回到属于它的地方。”
“我知道你一直怀揣对文物事业的敬畏和热情,相信假以时日就会实现。”秉诚为她加油打气。
柏蓉英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朝他们走过来。她发现秉诚和贾学玲很谈得来,儿子的精神也好多了。柏蓉英惬意地笑了笑,走过去热情招呼:“学玲,来尝尝这新鲜的水果。”
学玲接过果盘,取了一块递在秉诚手里。秉诚一时觉得惭愧。学玲才是客,这些服务本应该是自己做的,只好厚着脸皮接纳了。
柏蓉英忽然间觉得自己在这里碍眼了,赶紧抽身走开。
晚上回到家后,柏蓉英和瑾雯在客厅闲聊着,提到了贾学玲。“大嫂,我听你讲的这贾小姐挺不错的呀,照我说,这贾小姐跟秉诚才是良配呢。贾小姐知书达理、家世好,大伯又是大哥的上级,当初提拔大哥可费了不少心思吧。要是他们能走在一起,这对费家也是如虎添翼啊。”
“那也要看他们是否都有意。秉诚现在对所有人都拒之门外,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可不能委屈了她。”
“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
柏蓉英停顿思考。
瑾雯上赶着说:“我看就让他们这样自然相处下去,说破了反而弄巧成拙,我们就在中间撮合他们一把就行了。”
柏蓉英倒觉得没什么不妥,但未表明采纳她的意见。
贾学玲去家里看望大伯。两人闲谈着。贾正国突然问起她的感情:“学玲啊,你现在可有意中人吗?”
“大伯,我工作这么忙,哪有心思顾及这个。”学玲害羞低头。
贾正国清清嗓子,笑道:“女大不中留,你迟早是要嫁人的吧。周末陪我再去苏城一趟。”
贾学玲机灵,一语道破大伯的心思:“大伯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贾正国坦言道:“这些年我给你物色了很多优秀的男孩子,你都拒之千里之外,唯独见到费秉诚就无话不谈,笑容也多了,这难道不是所谓的缘分。”
贾学玲表现出一副凛然正气的样子说:“虽然后来知道了实情,可秉诚却没否认过,可见他们之间还是有感情的。”
“人家都出国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贾正国提示道。
学玲觉得难为情:“大伯还是低看我了,这种趁人之危之事我是做不出来的,再说大伯你之前也是欣赏李念恩为人的,怎会想着挖墙角?”
“李念恩的大义和勇气的确值得钦佩,但不是每个人都要照做,人总是站着看别人的笑话,真要到了自己身上,有几个能不护短的。”贾正国露出一个意味生长的表情。
贾学玲心领神会,还是不禁感叹道:“原来我也不够了解大伯。”
贾正国直白回答:“人有点私心不算贪婪,是更好的保护自己和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