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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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希回到家,林文岚立马过来质问:“你去闹了?”
“对!”允希回答后咕哝着,“费承德好像也生病了。”
“你太不懂事了,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痛苦的。”
“你也知道痛苦,那为什么当初要踏进费家的门!我是什么人啊,我是私生子有什么资格去理论!”
“不!是我不要脸,是我连累了你。”说着一个劲地朝着她的脸抽耳刮子,抽得噼里啪啦地巨响。允希发现她的脸像被刮痧一样紫红,为之一怔,赶紧上前阻止她的行为。看着母亲痛不欲生的样子,允希始终无法原谅这一切,渐离的报复念头又在他的心底浮出。
等费承德情况稳定后,秉诚送念恩回家。他一路上依旧深沉。车里安静得让念恩的胸口突然闷得慌。这条路似乎走了很久,比平时多出了几十公里来。到了家门口,念恩解开安全带,略感松弛。秉诚终于开口说话:“以后在众人面前行事要有所顾忌,避免落人话柄。”
念恩听着有些糊涂,再次向他确认:“你是指刚才黛莎说的那个事吗?”
秉诚眉头紧锁。本不愿再重复,奈何念恩迟钝,只好硬着头皮再次点醒:“你去拦住允希是出于本能,可你唐突地喊出一个陌生的名字来,可就引起了大家的遐想。我也很好奇,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像是一剂良药可以让允希镇静下来。”
念恩弄懂了,秉诚到底是对她起了疑心,但她还是泰然处之地给出解释:“海伦是允希的英文名字,在大学里都习惯这么叫。允希今天情绪波动,我当时只是想试着能喊住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也是担心他。”
秉诚感觉有些倦怠,不想搭话敷衍了一句:“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还要赶回去看父亲。”
念恩识趣点点头,快速下了车。车子一溜烟儿的飞跑出去,甩了她一大截,望着远去的车影,她心里不免落寞。
黛莎在阳台上等了半天终于见到秉诚回来,心急如焚地告诉他:“哥,我真替你委屈。今天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见她对费允希并非仅有友谊之情,你要考虑清楚。”
秉诚目光涣散,没有应答她。径自去了房间,将门重重地关上。
念恩开车去了母亲那里。她洗漱完就去了妹妹房间睡。她的心事过不了夜似的,都向妹妹倾诉出来。念施劝她要注意自己的立场。关于允希的事尽量不要去掺和。念恩觉得这件事有点小题大做。即便无缘做恋人,以友谊之名也不能吗,可她又怎能否认曾经与他相识彼此照顾而结下的这段感情。两难全的选择让念恩生活的空间里蒙了一层灰色,快乐若即若离。生活中凭空多了一丝防备,让她寸步小心。
天边还有一道残月坐落在费家屋顶。整座别墅里除了厨房启开一盏灯,一丝微光映照在窗户上。其他的地方如黑漆粉刷过一般沉静。
小芬做好早餐一路送到主人的房间,她轻轻唤了一声:“夫人,早餐做好了,现在就端进来吗?”
屋内,柏蓉英正在伺候费承德穿衣,借去拿外套的工夫顺便应答了门外候着的小芬:“端进来吧。”
小芬进来了,把餐盘搁在了茶几上,随后去问候:“先生身体好些了吗?”
费承德半微笑着说:“好些了。这么早就让你起床备早餐辛苦你了。”
小芬注视着费承德,在灯光下细看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疲倦的痕迹,却还要大方露出一丝微笑关心她。她受宠若惊,恭敬地鞠了一个躬返身离开房间。
柏蓉英挽着他坐在沙发上,见他无精打采,蹙眉说:“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就不要去上班了。”
费承德刚拿起筷子被她这么一说,面露不快:“我身体好着呢,你就少担心了。”说完逞强地端起面前的饭碗,滚烫的碗底烫得他下意识丢掉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洒了一桌,冒着白烟。
“呀!”柏蓉英赶紧去洗漱间拿了湿毛巾出来给他凉凉手,心疼说:“有没有怎样?这么烫的粥冷一会再吃。”
费承德把手抽出来,起身去穿好外套就开门离去。柏蓉英十分焦心跟了出去,追着他喊:“你不吃饭了,我去厨房再端一碗来。”
“不吃了,你回房休息,甭管我。”费承德一边应答她一边给师傅打电话把车开进来。柏蓉英瞠乎其后,想着办法对付他的倔脾气。
师傅很快把车子开了进来,费承德急忙上了车就招呼师傅抓紧时间走。师傅连连打着呵欠也不忘服从他的命令。
柏蓉英与车子擦身而过,被甩在了车尾。
“妈,出什么事了?”秉诚询问着向她走来。
“你爸今早不知怎么的起了个大早,这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呢,脸色也难看,刚吃饭还烫伤了手,我劝他却固执不听。”
“妈,你别担心,我去洗漱一下马上赶去大院看他。”
“我跟你一块去。”
“天凉,你就别去了,有什么情况我再给你说。”
“那也行。”
秉诚顾不上吃早餐开车去追父亲。在远处,他看见父亲进了政府大院,看到金秘书来接应他,便放心离开。他返回到岗位上,埋头干工作,尽力克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可无济于事,犹如心里生了疙瘩,仅靠意识是摘不掉的,严重了还需要做手术。
柏蓉英察觉到儿子这几天的异样,辗转反侧,最后下了床。她突然想起柏言伦曾提及过李建贤离婚后至今也未再婚,身边的女人却未断过。作为女人,她敏感多疑,担心念恩会遗传到她父亲的基因,不禁为儿子的婚姻感到惶恐。
念恩和秉诚冷静了几天,双方未通过电话,微信也没有发出一条。她开始着急,可又懊恼不休。她反复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秉诚对她的态度这般冷淡。
费承德提早离开了政府大院。约了念恩在外见面。金秘书送他过去。两人见面后寒暄了一阵。费承德放下茶杯那一刻进入正式话题:“我想要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伯父你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完成。”
费承德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麻烦你去约你岚姨去郊外走走,陪她说说话,散散心。”
“这……我答应你。”念恩犹豫片刻还是同意去做。哪怕这个节骨眼自己还处在被误会的泥沼中,可面对费承德的嘱托她不忍心拒绝。
念恩陪着林文岚在郊外的乡间小道上游荡。脚下两旁野草丛生,相互打结挡了去路。念恩弯腰扯掉了多余的杂草,腾出一个空间来。这一扯就没完,弯腰无数次。林文岚见状也俯身帮她。这时的太阳已经很高了,野路上摇映着树枝的碎影。净碧的长空里,时时飞过一块白云,野景就会变一变光线,水田中间的生物,就会明一层暗一层的移动一回。念恩蹲在田边上浄了手。两人这一折腾也活动了筋骨,在前方一块大石头上落座休息。
“阿姨,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多了吧。”
“是。”
念恩觉得林文岚回答得很勉强。她便开朗地笑起来,希望能够影响林文岚的心情。“阿姨,你也笑笑吧,爱笑的人永葆青春哦。”
林文岚望着念恩活泼开朗的样子,被她的笑容融化了冰冷的心。
“嗯。”林文岚点头微笑。
“终于笑了。”
林文岚是外省人,孤身一人在苏城连一个可以说知心的话人都没有,今天在念恩面前她可以放松地畅说欲言。“我跟你伯父是在宾馆认识的。那时我才二十岁,我在饭店打工做服务员。有一次我被客人欺负你伯父帮我解围,后来就一直记住了他,一直想着感激他。有一次你伯父喝醉了酒留在宾馆过夜,我本意只是打算去看望照料他,可我没能抵住这猝发的情感,忍不住犯了错。”
念恩认真听着,没有发言。她暗自分析父亲是否也曾遇到过这种状况。林文岚继续说:“如果不是后来怀了允希,我可能早就离开了苏城,可命运将我带进了费家,好在我很幸运,遇到秉诚这样善解人意的孩子。这十几年来你伯父给我的也只有物质上的享用,人近关系却疏远没有真正的陪伴。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去得到他的关爱,也没有脸面去分享别人的丈夫。”
“阿姨,我知道你离开费家也是为了伯父,竟然已经为他做了决定就不要再去回想了,伯父会明白你对他的情义。”
林文岚眼里泛着光,幻想着说道:“以前总想着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有一个小小的缝隙我也觉得很珍贵。”
“可你所期望的这点珍贵对于伯母而言是一把锋利的剑,一不小心就会刺伤她,谁也不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念恩这句清醒的话浇灭了她的幻想。
“念恩,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之前死乞白赖地待在费家,就为了自己的一丝贪念。”
念恩想起秉诚和允希还有栢蓉英因这场错误无辜被牵连其中,直言不讳地劝道:“爱一个人是有权力的,但是爱错了就要及时阻止,不然会连累到身边的人一起承受痛苦。”
林文岚耷拉着头,沉默不语。
念恩送林文岚回家后就给费承德打电话汇报了情况。费承德感谢了她,同时提醒她主动找秉诚谈谈,不要让距离淡了彼此的感情。
念恩纠结一番还是决定去找秉诚。他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的疑惑仍未解除。他突然问道:“如果我没有出现在上海或者留在北京,你跟允希的缘分也许会延续。”他试着从她的神情中找寻答案。
念恩两眼低沉,语气也变得沉重:“为什么要做这些假设,接受现在的安排不好吗?”两人正在僵滞的时候,费承德给秉诚打来电话,交代了一些事。
秉诚挂断电话,正视念恩:“爷爷想去看允希,我们一起陪他去。”念恩迟疑着不能立马决定。她不知道该不该去,去了会不会又是误会,不去不是证明自己心里有鬼,内心挣扎一番后还是答应去。
一路上,费老爷一直诉说自己愧对允希的话,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允希将大家置之门外不想待见。林文岚不忍心让长辈吃闭门羹,擅自将门开了。允希不满她妥协的态度,拂袖而去!费老爷为了以表诚意,叫上秉诚扶他去追。
允希驾车一阵风地从地下车库里跑出来。念恩一溜烟地冲到马路中间,张开双臂想要拦住即将驶过来的车子。蓦地一个人影闪现出来,车里的允希眼珠子瞪得快掉出来了,被迫紧急往死里踩下刹车。念恩怔住。秉诚吃力地抬起他哆嗦的双腿,跑到念恩的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劈头就问:“你有碰到吗?”
念恩先是缓过神来,随即瞪着车里的允希。
允希慌手慌脚地跳下车,冲到念恩跟前,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而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疯了吗?万一,万一我撞上了你怎么办?”
念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这次也许很侥幸可下次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允希激动地紧抓她的肩膀使劲摇晃:“没有下次了,我不许你这么说!”
秉诚眼巴巴望着允希当众对他的女人拉扯,再听他这么一喊,更是暴跳如雷,握起拳头却不忍心打下去,只是将他一把推开,怒斥道:“你闹够了没有!”念恩头一次见到秉诚这么粗鲁,意识到事态越发严重了。
允希擦了嘴角上的血渍。林文岚这时候连心疼他的余力都没有,上来对他一顿数落:“允希,你在做什么!他是你哥!”
“呵呵!在妈的眼里心里始终只有哥,他在你心里是最完美的,”说着指着他自己气馁地嘶吼,“我就是大家眼中的私生子!”
林文岚捂嘴哭了起来。大家知道事情的缘由,却不知所措。
秉诚开车送长辈回家。他一路上紧握方向盘,坐在旁边的念恩隐约听见方向盘的保护带被捏得变形发出摩擦声。
回到家安顿好费老爷,秉诚目无表情连一句话也顾不上说就回了房间。黛莎发现了一丝端倪。“我哥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这到底怎么了?”
念恩看见黛莎疑神疑鬼的眼神,敷衍了她一句:“我们就不打扰爷爷休息了。”话音刚落就行色匆匆地避开了大家。
黛莎跺跺脚,焦急对柏蓉英说:“大伯母,我怎么感觉哥哥不对劲啊,要不我们去看看他。”
秉诚伫立在窗前,目光呆滞。念恩蹑手蹑脚走到门口,看着秉诚直直的背影,急着想去了解情况。秉诚突然一个回身吓住了她。
“秉诚,你怎么了?”
“到底是什么牵动着你连理智都不要了,将生死抛到九霄云外。”
“当时爷爷步履蹒跚在后面一个劲的追,我担心他累着,这一着急脑子里就想着一定要拦下允希。”
“只是心疼长辈吗?”
“当然也有担心允希。我与他难道就要形同陌路了吗?连起码的关心也要吝嗇嗎?”
“我这么珍视你,积极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何你就不能珍惜这片诚意,行事前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应该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一定要作出一副很在意他甚至连命都不要了,这说得过去吗?”
“你是觉得我多管闲事了还是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不忠?他是你弟弟,你就不关心他吗?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被追捧着,可他却要忍受被至亲否定血缘关系躲在暗处生活,他现在很委屈,你就不心疼吗?”
念恩字字句句都在维护允希,触碰到秉诚内心深处那根薄弱的线条,随之颤动了几下。他将脸贴近念恩眼前,语气中夹杂愤怒和醋意:“所以你就泛滥同情心,甚至被他的情绪感染得一塌糊涂了。”
站在门外偷听的柏蓉英和黛莎不约而同一惊。栢蓉英更是捂住了嘴。
念恩顿时脑子一片混乱,一时觉得自己理亏。柏蓉英看不下去拂袖而去。
“哥!”黛莎这一叫喊惊动了他俩。秉诚抬头发现黛莎在门口儍望着他们。念恩趁机夺路逃走。秉诚讪讪的转过身面向窗外。
黛莎追问道:“哥,李念恩都对你做了什么!”
念恩刚走到客厅,迎面就受了柏蓉英一记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她耳鸣不断,站立不稳赶紧扶墙稳住。
“这个耳光是我替我那傻儿子打的。你对待感情朝三暮四,难不成是受了你父亲的影响。”
念恩万没想到栢蓉英心底是这么看不起他们家,本想哭泣,可她强忍着快溢出的泪水,积蓄力量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我是商户的女儿,你有些失望吧?”
“你说什么?”柏蓉英被她委屈的眼色弄得不知所云。
念恩让自己冷静下来,诚恳地说:“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柏蓉英听到她的道歉,更加肯定了她的猜忌。她忧心忡忡,不愿再听念恩解释,催促道:“你走吧,我们家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念恩见情势并未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便知趣的离开了。
柏蓉英正在琢磨念恩方才说的话,黛莎得意洋洋地走了过来。
“大伯母,你打得好。总不能一直让哥委屈。我看她是被哥宠坏了才这般有恃无恐。”
柏蓉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逮住黛莎追问:“你跟她说了什么吗?”
“说了你打心底赏识贾小姐,有点遗憾错过了她。”
这话恰巧被走过来的秉诚听见。他睁大眼盯着母亲,逼她坦白。柏蓉英避开他的目光,解释说:“我是很欣赏学玲这没错!可也不是你理解的意思。”
“那不是一个意思嘛,讨厌你们说话绕弯子总是不干脆!”黛莎甩头就走。
秉诚没有发现念恩的人影开始寻找。“她走了。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失体面,道了歉就走了。”栢蓉英心生不满地告知了他这个消息。秉诚为念恩的不辞而别再次失望,还有她的道歉,她这是承认了事实吗?此刻他的心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