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林然头颅处忽然猛不丁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楚，仿佛太阳穴正在被无数只虫子所残忍侵蚀，他甚至连站也站不住了，跌跌撞撞地勉强往前走了几步，疼得整张脸色惨白。
    他最后直接站不住摔倒了。
    摔到地上时林然几乎爬也爬不起来，痛到眼眶忍不住流了眼泪，眼睫痛到发颤，身子亦在无意识发抖，林然的整个世界在一瞬之间都被头颅处惊人的痛楚所颠覆。
    那一瞬他几乎听不清除耳旁那些呼啸而过疾驰的汽车声与风声，细嫩的手掌心被地上细碎的石头磨得破了皮，细密的血珠从破口出渗了出来。
    他带着点哭腔想要对系统说话，“系，系，系，系，系统……你，你，你，你在吗？”
    他的头不知道为什么好疼。
    系统空间里的004这个时候却处于一片诡异的死寂。
    林然痛得受不了，以一个狼狈的姿态摔倒在地上，身体里压抑的负面情绪好像一下子伴随着这一摔彻底爆发，他是痛觉神经敏感的人，本来还死死咬着下唇妄图抵御那尖锐痛意，可痛苦的情绪还是忍不住从身体里漏了出来，最后整具身体都好像一个被撕碎破漏的袋子一样，所有痛苦压抑的情绪都藏不住了。
    顾韫走近林然的时候就见到他哭了，刚才还好端端站着的人一下子竟然浑身颤抖满脸都是泛滥的泪。
    顾韫的眉头忍不住紧皱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刚才没走远，回过头的时候恰好看见林然摔倒了，犹豫了一下子又从家的方向又往林然的方向快步走过来了。
    林然抽泣，手掌扶在剧痛到要撕裂头颅的太阳穴那里，痛得整个人都在抖，根本顾及不到走近自己身旁的顾韫。
    顾韫蹲下身，他皱着冷淡的眉，想把摔倒的林然扶起来，询问道，“林然，你哪里不舒服？”
    林然声音里带着很浓重的哭腔，哭得嗓子都哑了，听见顾韫的声音后试图忍住抽泣声不在他面前显得那么狼狈，却还是在浑身发抖，好一会才对着顾韫说话，“头，头，头，头，头疼。”
    他身上的校服因为跌倒弄脏了，头发也有些凌乱，下巴与脖颈上沾了些许肮脏灰尘，神情因为疼痛显得有些脆弱，好像顾韫稍微用力一些就能把他弄碎了似的。
    顾韫盯着林然纵使哭泣还是漂亮到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那张脸，他过长的鸦黑眼睫总让顾韫产生一种用手指拨弄一下的冲动。
    顾韫的喉结轻轻咽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林然究竟是有多痛，才会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
    “我帮你联系你父母。让他们待会接你去医院看看吧。”
    林然还在哭着，忍住哭腔朝他轻轻嗯了一声，用手背蹭过下眼睑用力擦了擦眼泪。
    顾韫看着他擦眼泪的样子，莫名有些种无力感，甚至又开始沉默了，好几分钟以后他才扶着林然把他从地上弄起来了，让林然坐到边上的长椅上先暂时坐一下。
    扶着林然站起来时顾韫的手掌不经意触碰到林然的小臂，只觉得林然瘦弱得实在有些过分了，隔着校服外套抓着林然的手臂时顾韫甚至觉得有些硌手。
    体力看起来也不好的样子，怪不得体育课长跑的时候跑在倒数几个。
    林然缓了一会之后头颅那剧痛才缓和一些，他听顾韫的话打电话叫妈妈来接他。
    顾韫大概是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他并没有提前走而是在等林然家里人，他脊背挺直的站着，视线无意识聚焦在不远处已经关了门的一个店铺，耳边还能听见林然停止哭泣后刻意放轻的喘息声，直至顾韫忽然感到林然轻轻碰了碰他的衣服下摆。
    他才低头微微垂眼盯着正抬着脸看着自己的林然。
    林然因为疼痛眼尾哭得有些发红，被泪水沾湿的浓密眼睫，少年的五官秀气到令人有些分不清性别，却并不显得软弱。
    顾韫盯着林然，一时之间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询问问他为什么抓着自己衣角，只是一声不吭的注视着林然。
    好一会才听见林然顾足了勇气开口说话。
    “顾、、、韫。”
    “对，对，对，对，对，不起……”
    顾韫知道林然是在为尾随自己的事情道歉，但其实林然不知道，顾韫其实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事。
    “跟，跟，跟着你……”
    “我，我，我，我，只是……”
    “想，想，想，想跟你，当，当，当朋友……”
    林然结结巴巴着说完了所有话后脸已经有些发烫了。
    少年的声音因为刚才哭得有些发哑，甚至带着浓浓鼻音，某一瞬听起来甚至无意识沾染着一点示弱的意味。
    顾韫看着他，沉默了好几分钟才说道，“抱歉……我不需要朋友……你去找别人吧。”
    林然听见顾韫的话怔了好久。
    这一回他终于彻彻底底感受到顾韫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易攻略的对象了，顾韫的精神世界里满着冷硬而坚韧的顽石，甚至好像封闭到谁也无法轻易靠近，这一回林然再没有死缠烂打继续说话了，他知道顾韫是真的不想跟他接触、不想跟他交朋友，只是出于同学关系才维持最后的礼貌。
    很久以后，顾韫才听见林然对自己轻轻说了一声好。
    林然用的是他说话时常常带着的那种温柔语气，任何攻击性都没有的语气，就好像顾韫纵使一而再再而三说出拒绝他善意的话，他也全部能够忍受似的。
    顾韫却没有说话了。
    林然妈妈十几分钟以后终于开着车来接他了，顾韫简洁明了的用几句话说明了情况，女人就不停地朝着他道谢帮了林然。
    顾韫在林然妈妈面前表现得一向有教养又有礼貌。
    他观察很仔细，一下子察觉到林然的结巴已经严重到了在家里人面前也太不说话的症状。
    不知道林然刚才磕磕碰碰跟自己道歉的时候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勇气。
    林然走的时候还是在车里跟顾韫挥了手，少年弯着的温柔唇角已经看不出多少低落，隔着车窗跟顾韫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