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
    圣普斯塔是克洛兰数一数二的学府，从中走出了无数个记在纪录片里的名人。而和它的名声相称的，还有它严苛的规矩。有宵禁的学校不少，但宵禁到出入都需刷卡，宿舍每条走廊都要安装监控的学校并不多。
    “是吧……”
    因阿斯尔认可自己话中真实性的流浪汉眼睛一亮，正打算说什么，就被什么东西分走注意力。
    “咦？这是老鼠？”
    下水道老鼠很常见，流浪汉看到后只是把它抓起来，却无意看到了老鼠的样子。
    它的嘴已经裂开了，双眼涨红。
    “啊啊啊啊！”
    流浪汉下意识松了手。而这是一种信号。被他扔掉的老鼠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它尾巴高高竖起。在它身后，一双又一双通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断的“吱吱吱”声。
    一声又一声，像是已经啃在了他的骨头上一样。
    流浪汉慌不择路地往后逃跑，却被自己的行李给绊倒了。那些旁边的老鼠忽然就找到了目标，它们密密麻麻从各种地方钻出来——管道、孔洞……只要是有孔的，都窜出一只只老鼠。
    “救命！救命！”
    流浪汉一边用手拍打老鼠，一边向阿斯尔求救。
    阿斯尔打了个哈欠，打算走人。如果是大型异种的攻击，他还能帮忙挡一挡，但像老鼠这种密集的就不行了。一口龙息下去，老鼠和流浪汉都会被烧干净。
    “嗯？”
    他的脚步停住了。
    下水道里响起了歌声。
    那是与下水道不太相符的歌声，它应该出现在金色的大厅里，而非对着一群老鼠。
    老鼠似乎陶醉在歌声了，它们像喝了酒一样，一只一只从人身上掉下去。掉在地上后，又随意地蹬了蹬腿，然后再也不动了。
    “啊嘞？还有漏网之鱼？”
    粗犷的声音连同脚步声慢慢靠近。
    阿斯尔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高大粗犷的男人把重锤往肩膀上一放，他扫到阿斯尔的鳞片，心中有了答案，“小子，看在同为半异种的份上，我不杀你。快跑吧。”
    “跑？”阿斯尔冷哼，嘲讽之意尽显。
    “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逃跑？”
    男人冷哼回去，“既然如此，死吧！”
    他一挥重锤就往阿斯尔砸去。而阿斯尔避都不避，一手高高扬起，接住重锤。其上传出的力道将周围的地面都砸裂。
    “有点本事。”男人看他接住了，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更兴奋了。
    只会逃跑的猎物有什么意思，当然是会反抗的猎物才有劲道。他要把这个不自量力的半异种彻底砸碎，把他砸成肉泥再吃进嘴里。
    海妖的歌声不知何时停止了。两个半异种的战斗却还在继续。
    巨大的铁锤被男人舞得宛如自己双手。它砸的地动山摇，想必不久之后执法队的人就会过来。
    阿斯尔的衣袖被钉刺刮破，鳞片则与铁锤狠狠撞击，发出刺耳鸣叫。他的身体强度远超常人。哪怕是半异种人，都很少有如此结实的身体。
    在无人可见的衣服下面，阿斯尔的身体表面不断浮现出蓝黑色的印记。它们是鳞片，又不是鳞片。它们还未长成，却因战斗爆发出来。阿斯尔能感受到身体每一部分都在鸣叫。它们不允许任何人挑衅。
    打败它！杀了它！把它的骨骼铺在地毯下面，每天在上面来回践踏！
    阿斯尔的嘴角止不住上扬。在又一次接住重锤后，他猛然鼓起腮帮。
    下一秒，炽热的龙息将铁锤与它的主人全部吞并。火焰里传来悦耳的尖叫，令阿斯尔沉醉不已。
    虽然烤焦的东西不好吃，他还是再一次鼓起腮帮。
    但一阵歌声令他恍惚一瞬。
    就是这一瞬，铁锤朝着脸飞来，同时飞来的还有一个玻璃瓶。
    阿斯尔侧过身，铁锤擦过他的脸砸在后面的墙上，而右手则接住了玻璃瓶。
    里面不详的黑色液体正缓慢流转。
    这个东西让对方的身份完全暴露。
    毫无疑问，他们来自研究所，而且还是研究所的新人。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大概率也不知道曾经的叛逃事件。
    不然，他们不会如此大意，以为一个“灾厄”就能把自己解决了。
    看来叛逃事件后，研究所的人员素质直线下滑。养出来的新人们都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是最特殊的。他们大概还没见识过真正的“灾厄”。
    阿斯尔抓住瓶子的手指甩了个小圈，把瓶子拿到眼前。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竖瞳，若细看，还能看到瞳孔里有相似的流光在流转。
    瓶中液体受到某种力量吸引，流动得更快了。
    阿斯尔咽了口唾沫，努力挪开目光，把瓶子收了起来。
    它被称为“灾厄”，是从零号身上提取的东西。
    然而在零号已经逃跑的现在，研究所已经没有新鲜的“灾厄”提取了。
    因此，每一瓶“灾厄”都很珍贵。
    这就显得刚吃败仗就扔“灾厄”的新人们格外愚蠢。大概研究所也不放心，就给了一瓶“灾厄”充当保险。
    谁能想到被用的如此草率。
    不过，也就是他们遇上了阿斯尔。换其他人在这儿，克洛兰可就要发生一场大骚动了。
    “灾厄”顾名思义，会带来灾厄。它是一个污染源，会感染遇到的所有活物，强制将他们转化为异种。
    更为恐怖的，灾厄会潜藏在这些异种的血肉里。它们会不断将接触过的活物转化，最终，演变成一场灾难。
    比如，正在地上挣扎的东西……
    它还能勉强看出人形。脸被老鼠啃的七七八八了，四肢还在尝试着站起。它的皮肤已经彻底变成黑青色，传来宛如腐尸的臭味。它挣扎着爬起后，扬起一只手……
    阿斯尔一巴掌把它拍到地上，再送了它一口龙息。
    很显然，下水道曾经发生过一场污染。那些变异的老鼠就是受到污染后被转化的异种。
    刚才被他烧成灰的流浪汉也是。
    虽然普通人对异种不甚了解，只要出现异变的都统称为“异种”，但作为“异种”本身，阿斯尔并不希望自己和这群蠕虫享有同样的称呼。
    他们并不相同。
    阿斯尔不具备污染的能力。据他所知，很多半异种也没有。他们除了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另一种并不是。它们没有理智，是行走的污染源。它们的污染能力有大有小。小的只能通过血肉污染。而大的，只是看一眼就有被污染的可能。
    阿斯尔不惧怕这些低级东西的污染。
    没能抓住他们。
    阿斯尔有些遗憾。他的能力有时候是不好用，比如想留活口的时候。
    他理好披风，用一口龙息将老鼠们烧得干干净净，随后走出下水道。
    下水道聚集了很多人。执法队们正持枪，对准出口。
    他们有的嘴唇不自觉地哆嗦。其中走出的一个小队长是老熟人了。
    阿斯尔什么动作都没做，他只是说道，“在见到你们长官之前，我拒绝陈述。”
    没过多久，他就见到了“长官”——一身西装制服，斯文败类样的克利夫兰·亨利和他言笑晏晏的父亲。
    在兰佛圣，确实没有比他们更“长官”的了。
    在博格的逼迫下，克利夫兰再度屈辱地给阿斯尔倒了杯水。
    不过他嘴上不饶人，“阿斯尔先生，距离我们分别还不到三天，你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如果没有我，你们的事会更多。”阿斯尔回道。
    博格适时止住克利夫兰。他和蔼地笑道，“能跟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我在下水道调查，却被半异种袭击了。”
    博格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去下水道调查这件事，而是问，“袭击你的半异种是什么样的？”
    阿斯尔尽可能描述着，“一个长得高大，一个比较瘦小。两个都没长成多久，力量波动很大。”
    后面话两人都没听懂。这时博格给出一张纸，“能请你画下来吗？”
    阿斯尔同意了。
    他刷刷刷地在纸上画着。每画一道，克利夫兰的眉头就会皱一次。
    等画上的东西成型，克利夫兰终于忍不住了。“你在耍我们吗？”
    “没有。”
    克利夫兰指着纸上的那堆……线条，气得话都断断续续了，“哪个人长这样？”
    不能怪他，任谁看到阿斯尔的画作都会得出“他在耍我”的结论。
    纸上一堆线条堆在一起，只有外轮廓能勉强看出有躯干、四肢，但那延伸出的是什么东西？
    “尾巴。”阿斯尔解释道。“它们都有尾巴。”
    “我不是在问你尾巴——我是说……”
    哪怕是画功很烂的小孩都不会指一堆聚在一块的线条为人形。
    羞辱！他一定是在羞辱！
    阿斯尔难得解释，“虽然你不相信，但他们就长这样。”
    “够了！”
    博格没阻止自己长子发火，他也认为这幅画过于抽象了，甚至起了对方是否在放烟雾弹的想法。但他没表现在脸上。
    “谢谢。我们会继续追查。你说，他们是两个人吗？”
    阿斯尔画了两个线条团。博格不再尝试从中辨认出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