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九点五分，秋风清爽，重新开张的火锅店来了不少客人，白天的时候，陆书延可是忙得焦头烂额、脚不离地，尽管季言已经请了多名服务员，还是经不住一批又一批的客人。
    这所以会那么火，是因为这家火锅店已经开了四年多，每一年开张都有大批客人来，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些环境好，价格便宜又好吃，什么冰激凌饮料奶茶零食等等，地方大，有包间有隔间，十几个空调任意开。
    然而到了晚上就没那么多客人，不过白天都赚回本了，季言也没什么抱怨，陆书延也正好可以中途休息。
    老板季言递给他一杯鸡尾酒，问道：“昨天玩得还行吗？”
    陆书延接过鸡尾酒，喝了一口，道：“还行。”
    季言笑了笑，道：“到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出去玩玩，但也不能总是带着一只猫去，最好是多约约你的同学们，培养感情。”抬起酒瓶给自己灌了一口，继续说：“我认识你两年多了，也没见过你带个同学来我这店里吃火锅呢。”
    陆书延破天荒的开了一次玩笑：“我带来，你给打折吗？”
    季言吃惊，没想到陆书延居然会跟他开玩笑了，以前的陆书延总是一本正经，问什么答什么，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一个月才让季言慢慢习惯他这种性格。
    “打啊，骨折，要吗？”陆书延第一次跟他开玩笑，他也不忍心博了他的性质。
    陆书延笑了笑：“不要，舍不得。”
    季言没明白这句话是在说陆书延本人还是说那个即将带来的朋友，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两者都有。
    这时，门角上的风铃轻轻一响，店里客人没几个，都在二楼，一楼安安静静，这风铃响动的声音正好传入他们二人的耳中。
    推门而入的人是三名男生，虽穿着休闲服，依然挡不住散发而出的稚气，一看就是高中生。
    陆书延看到他们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脏像是被一杖钢针射穿那般疼痛，昨天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没了，他倏地压低帽檐，将一大半张脸遮挡住。
    陆书延完全没想到，到如今还能遇见到他们三人，而且还是在他工作的地方。
    那三人选了靠近窗户的桌子，在点菜之前闲聊了几句。
    陆书延距离他们有点远，听不见，他也不稀罕听见。
    季言碰了碰陆书延的肩膀，笑道：“你想什么呢？去招呼客人啊？”
    一楼的服务生只有陆书延一个人，其他的都在二楼，所以只能陆书延去。
    陆书延深吸了几口气，平复自己的紧张，心里想着，他们应该认不出他的。
    拿着倒好的茶水和茶单，陆书延走到三人跟前，先将菜单放在桌子，再将茶水一杯一杯放在他们的手边上。
    其中一名男生伸手拿过菜单，一边看一边问：“我请客，你们要吃什么？”
    话一出，另外一个男生就笑道：“我们吃鸳鸯锅吧？我吃不了辣的。”
    请客的男生一口答应：“好。”
    话落，他们三人看着菜单，一起讨论该点些什么菜。将近六分钟，才点好他们需要的菜品。
    请客的男生将菜单和上，递还给陆书延：“就这些吧，不够再点。”
    终于结束了。陆书延心里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那位请客的男生叫出了两个字：“书延？”
    陆书延瞬间睁大了眼睛，眉毛紧跟着皱了起来，他不吭声，但那位请客的男生依旧不肯放过他，用极为嫌弃的语气说：“怎么？才过去多久啊就不认识你的同班同学了？”
    他的话一出，其他两名男生同时看向陆书延，明明只有三双眼睛而已，但陆书延感觉到的却是千万双眼睛在盯着他。
    又嫌弃，又讽刺。
    “靠，还真的是你啊。”
    “费直你眼神也太好了，这都能认出来。”
    陆书延对上他们的目光，平静淡漠，语气毫无波澜：“认识。”
    “两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冷漠，”说着，费直观察一下周围，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眼神却是嫌弃，讽刺道：“这就是你打工的地方，这里的老板也收你这个一个哑巴？”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陆书延此时此刻只想赶紧走，一秒都不想停留。
    费直盯着陆书延的眼睛，没能从他的眼里瞧见一丝慌乱，心中很是不爽：“那么紧张走干嘛？两年不见，不打算跟我们叙叙旧吗？听说你考进了一中，这可是宁城最好的高中啊。”
    “就是，就是，读初中的时候我们不是很要好嘛，班长。”
    “是啊，班长，初中的时候我们可是你唯一的朋友呢！毕竟也没人愿意跟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做朋友了。”
    他的话一出，费直眼底的讽刺与幸灾乐祸更加明显，甚至于不再去伪装和掩饰。
    而此刻的陆书延在听到“杀人犯”这三个字时，整个人如掉进了冰窟一般，万丈深渊，冰冷刺骨，爬都爬不起来，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彻底将陆书延的保护墙击得粉碎。
    陆书延看着费直，手掌紧紧握和，青筋暴力。
    他可以十分确定，这个人是故意的。
    这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陆书延瞬间从暴怒化为忍耐。
    他回过头，是季言。
    突如其来的男人将三名高中生的目光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男人脸颊白晳，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含着冰霜，他板着脸，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
    费直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都是作威作福，没人敢不听他的，也从来没人敢用这么冷漠的目光看着他，他忍受不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喂，你谁啊？”
    “我在这里的老板。”季言冷冷道。
    费直有点尴尬：“......哦，你有什么事吗？”
    费直打量着季言，瞧着他面容清秀又白皙，反正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再加上他是这里的老板，语气自然而然的缓和下来。
    “没什么事，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我要关门了，请你们明天再来。”季言说话的态度不容拒绝，是真的想要他们三人离开的意思。
    费直他们一怔，连旁边的陆书延也意外季言居然在维护他。
    费直还是头一次被人“赶”出火锅店，火气瞬间上升，怒道：“你TM的什么意思啊？我是顾客，顾客就是上帝你听没听过这句话啊？你生意不想做了是吗？”
    季言也是头一次被一个高中生骂并且在教他做事，哼！这亏他从来不吃。
    “小子，你看清楚了，这里是我的店，我TM才是这里的老板，还上帝，睁大你的钛合金眼看清楚，我TM才是上帝，现在我要关门了，你们，GWE滚！”
    费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嚣张并且赶客人走的老板。
    明明生了一张清秀的面容，尽管是蹙着眉冷着脸也还是能在这面容上瞧出温柔，这样的一个人骂起人完全可以怼的他们说不出话。
    不过，当费直无意间瞟到季间手腕上戴的那块手表、袖扣，视线再往上看，心里的怒火顿时如一桶冷水彻底浇灭了。
    因为他知道，陆书延旁边的这位男人是个有钱人，而且非常非常非常有钱，因为他身上的手表、袖扣、项链的来历与价格，他父亲也不一定买得起，总之，有了这些东西，就是他家破产了，下半辈子照样衣食无忧。
    确认过眼神，是惹不起的人。
    三人走后，季言还真的在门口挂上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暂停营业】。
    火锅店后院有一个小花园，当初季言觉得后面光秃秃的不好看，于是将它改造成花园，因为整体是欧美风格，受到不少客人的喜爱，老板也没阻止过他们来这里观赏，而这个花园整体提现出了一句话——有钱任性。
    二人坐在凉亭内，前面都放着咖啡和奶茶，季言抿着一口咖啡，看着眼前人低着头，帽檐将他的上半张脸藏在黑暗中，瞧不出半点情绪。
    季言先开了口：“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陆书延咽了咽口气，语气平静：“抱歉，我不是故意要隐瞒这一层身份，我也是......”
    他有点不说下去，因为就算有再多的苦衷，杀人犯的儿子这一层身份摆在这里，再大的苦衷也没用，无论是谁，知道的人都不愿意收他做服务员，若是传出火锅店里有一个杀人犯的儿子做了服务员，尽管不是陆书延的错，也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到店里的生意，久而久之，这家店估计就会没多少客人。
    若是季言等一下让陆书延离开，他也会答应他，心甘情愿的离开，不会怪罪不会去怨恨，因为他在两年前起，就已经想给最坏的结局。
    “就这？”季言并不满意陆书延的回答，他想要可不是什么离职前的小说明啊。
    陆书延摸不清头脑了，抬头，道：“那季哥你想听什么？”
    “我比较想听关于你这个杀人犯儿子的身份事情的经过，能说吗？”话落，季言整个人往后一靠，双手抱臂整个人处于一种慵懒的状态，静静等待着陆书延的诉说，像是早就知道陆书延是一定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