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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下省曹廊内,李思冲叫住给事中王庆钟,“你刚入职京畿不久,平城不甚熟,还是我亲自送去丹阳王府吧。”夺过他捧在手中的诏令,径直走了。半晌,王庆钟才反应过来,风四下无经过,对着远处李思冲兴致盎然背影,十分轻蔑地“哼”了一声。
    被后头拐角处正来寻李思冲的李彪看在了眼里。
    刘承绪从太和殿别岁宫宴回家难过了整整一晚,大年夜全家都要守岁到天明的,他没有留在前堂跟双亲兄弟妹妹一起玩六博,而是回到房中独自呆呆地坐着,他早已已经习惯拓跋洛的敌意,他只是恨自己身体不济,配不上高贵美丽、皎如明月的未婚妻。
    从小到大最在意的人就是拓跋洛,偏偏公主从没正眼瞧过他一回,只心心念念取自己性命。痴人,大限到,我自然是要去的,何必污了你女儿家声誉?
    昨日竟对我笑了,不知庆宾兄有无轻重,岔了崴了哪里?重不重?疼不疼?
    小厮们见他开始发呆,就知道一时半会好不了,外间的炕上离得近,也会妨碍他发呆,玩起来不尽兴,索性退到隔壁去,左右他晚上是由妍姑娘服侍。
    自十年前看过她一回,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是一日里在心中颠来倒去温润无数,今日更是躺在炕上辗转独自回味一夜,即使不守岁,他也是绝对睡不着的。
    对进来铺床的妍儿说:“你去玩吧,我不困,也不要你陪。”此刻,他不需要任何人陪,任何人在身边都会打扰他对拓跋洛冥想。
    “好,你有事就叫一声,我也不会睡。”查看了茶水都是妥当,便歪在屋角炕上摆弄那团西域的羊毛线。
    这是从来不曾有过,拓跋洛离他如此之近,看到她眼角眉梢的愠意,闻到她拂袖而过的衣香。
    鸡叫三遍天色微明,妍儿进来熄了焟火后方迷迷糊糊睡去,醒来时父亲和母亲都在房中坐着,这是有话要说的架式。
    心中陡然一沉,万念俱灰起来,不敢抬头看父亲的脸,低头盯着被子,忍住了想落下的泪水,不能再被爹娘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怕是又要叹惜一宿。
    “承绪,官家定下了婚期。”刘昶先说话。
    “啊,甚、甚么?”心跳加快,口不能言。
    “儿啊,陛下今日朝堂定下大婚吉日,彭城王亲自拟好诏书,李思冲亲自送来,三月初三上巳节公主入门下嫁,封号拟了彭城长公主。”
    刘承绪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人昏了过去。
    家医是自他出世便有的,扶余郎中听到叫声,立即过来把了脉,道:“不妨事,世子是大喜过旺,气血攻心冲去这口心头多年的郁结,故而一口热血澎湃,体力不支,因此晕厥过去,睡一觉就好了。世子最牵挂的莫过于婚事,莫非是宫里有了好消息?”
    “先生说的是,大婚定在了上巳节。”
    “阿弥陀佛,如此,世子可大安几年了!”
    “先生所言当真么?”
    “是,医者先医心,心无恙病退一半,王爷公主放心,我去煎副药汤,今日要换方子了。”
    “有劳先生费心周全。”
    刘承绪一觉睡了两个时辰,踏实的很,感觉浑身上下都很轻松,跟前的四个小厮都在屋里,见他醒了,赶忙道贺:“世子大喜!”
    这不是梦,是真的了!他还是掐了一把脸,疼得咧嘴傻笑起来,流下了长泪,泪珠吧啦吧啦滚落到被子上,那口鲜血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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