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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嶷回转宫中在云龙门外,见东中郎将拓跋谐亲自值守,寒喧道:“广川王,王妃今日入宫否?太皇太后惦记着呢。”
    拓跋谐道谢:“她是出嫁女儿,最多守孝一载。大舅兄被陛下夺情,以月代年,只守了三月孝期,母亲便让她妹随兄规,三月孝期已满,今日入宫赴宴。二舅弟的羽林监陛下指了六叔暂替着,宫禁要地,职责重大,不可假手他人太久,亦守制一年。”
    听得两声鼓响,两人快步进入云龙门内,停车场上已经有了几家爵车泊在边角,车夫小厮们都坐在车上好奇地望着那面刚刚完工的大鼓。
    太尉拓跋渴言侯看着新立的大鼓发愣,皇帝御赐的小车与宫小们侯在一旁。望着司空河东王苟颓接过宫内造大监钳耳遇双手递过来的鼓槌,双脚分叉直立仰视大鼓片刻,踏上鼓凳站稳,双手过头顶气蕴丹田,击起大鼓,鼓声如雷响彻云霄,整个平成宫都声声入耳,云龙门外东街上各司曹当值官吏都听得真切,纷纷望向云龙门方向。
    尽兴后,苟颓收回鼓槌,没有交给伸手来接的钳耳遇,从怀中掏出丝巾亲自拂拭一遍,双手恭敬地放到槌架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律法是天子手中剑,不容有失,须当面面俱到。宫内造,鼓凳重做,脚踏当设四步,除了本王这样的鲜卑大汉,汉人身量多矮小,还需兼顾妇孺孩童。凡我元魏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富贵贫穷、士庶高低,人人站立此处击鼓诉讼,故皆须从容鸣冤,不可使之狼狈。”坐上侯在一旁的人力小车,径直往皇信堂去。
    钳耳遇有些发懵,终于反应过来,对着远去的苟颓狠狠地剁了一脚,只得叫过工匠小监恨声恨气布置着苟颓的吩咐,末了叮嘱:“切莫再让他挑出不端,否则元日也不得安宁。”
    “此鼓如何?”抱嶷踱到拓跋渴言侯身后问道。拓跋渴言侯立马收回已经上到人力小车的一只脚,回身走到抱嶷面前揖礼:“大长秋见谅,本王正在出神,遗失两百年的登闻鼓,不知又会带来什么?陛下日新月异,汉臣们就投其所好。这是从哪里来?”
    抱嶷:“太皇太后特赐平陆侯母亲赴别岁宴,着下官再亲自去接平阳大长公主携世子入宫。王爷此言差矣,若无太皇太后锐意改制,哪有陛下的日新月异。”
    拓跋渴言侯道:“大长秋所言极是。明日朝堂策论三长,汉臣反对者众多,以郑羲、游明根为首,郑羲是荥阳大户,游明根是广平大户,地方郡望与拥私自重的豪族本就瓜葛甚深。尤其这些出仕中央官府的世族,更是地方各种势力在朝堂的渗透。宗主督护,都是我们鲜卑马强人少,无力治这一大片河山,才暂由地方强宗代理,如今朝堂稳固,帝后一心,自然能够腾出手来捋顺他们。”
    抱嶷:“王爷所言极是,抱嶷族中虽有良田,也仅数百顷而已,户籍所附不足三十,皆同高祖的至亲骨肉。太皇太后早就告诫,说是先帝们皆有意废除宗主督护,只是时机未到。”
    拓跋渴言侯:“献文皇帝便因操之过急,折了一次,必得百官安才能天下安。我们代人自北境而入不过百年,又不熟识农耕,不若你们汉人盘桓农事,耕耘数千年,土地人口命根子一般。府中僚属皆言三长策与均田策一脉相成,理应出自李安世之手,如何是李思冲上表?大长秋有新闻可不能瞒老夫。”
    抱嶷笑道:“李安世的策论,由李思冲上表,陛下尚不点破,东阳王老谋深算,还需问我?也未听闻宗主豪右与王爷有染,王爷是附议还是异议都随意。太皇太后只是与李思冲闹了些脾气,并未说反对三长策论。王谌被罢官,达奚遵新上任,重新卜筮,困卦已解,不必禁忌百日,明日出席朝正。”
    拓跋渴言侯:“王谌一介汉人,掌祠部如何使得,罢得好。”
    再问:“郑羲是李思冲儿女亲家,他自家亦是赵郡李氏的女婿,李安世上表断他财路,难道李思冲便不是?盗取李安世的策论交予李思冲,本王看不出其中窍门。吏部总是铨选不出合适地方候官,广平太守空缺数月,这一季又蹉跎,那王袭做尚书令不足,降吏部尚书亦不足。方才收到相州刺史薛道标报,他亲讨广平豪宗李青,大败而归。”
    抱嶷:“是王爷下令讨伐的?”
    拓跋渴言侯道:“非也,广平郡乃相州辖地,薛道标领刺史,大魏刺史三人,两位直勤一位汉官,直勤大多兼职挂名耳,汉官都是赴任首领,在任可自行栽度。他虽不如他爹薛安都一代枭将,也是南征北战的行家,如何能领一千州兵竟打不不过些乡野部曲组建的乌合之众?这个当口败北宗主豪强,三长制推行越发棘手。”
    抱嶷:“那王爷应即刻去往皇信堂禀报,下官也要禀告太皇太后知晓,怕是今夜李思冲要复宠了,我可得占个先机去。”
    拓跋渴言侯:“那个平陆侯还未入巷?”
    抱嶷恨道:“他就是个呆子,难怪四代依然是个侯,连个公都挣不来。”
    王琚到了,踱着大步往太和殿去,指着大鼓高声说道:“宕昌县侯辛苦,且看甚人斗胆拔头筹,敲首鼓,青史留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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