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对于东方禹初来说，他并非第一次到这儿，少年时师尊就带着他来皇宫除妖，见过先皇，有段时间，师尊似乎和皇宫的关系很近。
    玄天宗立门时设下了“乱世出山济世，盛世归隐修炼”的门规，前面的先辈也一直将其奉为圭臬，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样的心境在玄天宗已经快要荡然无存了。
    “陛下近日总被梦魇所扰，常常半夜惊醒，日日如此，精神不济，懒政倦怠，先前已经找了不少人，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总管太监一路对东方禹初念叨了不少，两人下了马车，准备从南门进宫。
    东方禹初突然止住脚步，两鬓发丝微动。
    “仙师？”
    东方禹初摇摇头，往身后看了几眼，竖起三根手指。
    “青鸟，再不出来我之后再不放你去后山猎鹘。”
    “我数三下。”
    “三。”
    东方禹初放下一根手指。
    “二。”
    又放下一根。
    “一”
    噗——
    一团羽毛从后面打中他，天女散花一般散开。
    “你敢！”
    青绿色的鸟儿扇着翅膀，飞到东方禹初正对面，与他视线齐平，差点就要啄上去。
    会说话的鸟？
    太监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你知道我一直跟着你们？”
    “我也没有差劲到这种地步吧。”
    东方禹初拍了拍身上的毛。
    青鸟一点不客气地站在东方禹初的右肩膀上，悠哉哉地舔着毛。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现在又来拆穿我？”
    “之前不说是为了让师叔放心。”东方禹初一边拿出符纸比比划划，一边解释，“现在说是因为……”
    他弹了弹青鸟的脑门，把符纸用阵法加固在林子周围，神色严肃。
    “你没发现，宫里的邪祟气息很重吗？”
    青鸟也顺着看过去，浑身的毛都刺了起来。
    “所以，接下来我们最好一起行动，若出现意外，就用替身符转移。”
    东方禹初念动隐身咒，把阵法和符咒藏起来，做好一切后才看向早就站一旁傻眼了的太监。
    “有劳公公带路了。”
    ---
    南门是通往后宫的方向，高墙投下的阴影占据了道路的一半，墙外的竹林攀进来，风一吹便沙沙作响。
    他们靠右走着，只觉得脊背发寒。
    对面迎来一架矫撵，两行人没有过多的交流，匆匆而过。坐在上面的人被幕离遮住了面庞，只能辨认出应是一名女子。
    “朝臣自陛下登基后就总拿后宫说事，陛下便亲自选中了江东苏氏，入宫时不过也才刚及笄。”
    还有一句话总管没说，这位妃子若不出所料，应该就是后位的不二之选了。
    东方禹初也能猜到大概，不忍又回头看了一眼。
    想来，是这位皇帝为了对抗关中的世家势力，才选择和江东士族联姻以稳固地位。那个女子说到底只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品而已……
    才刚及笄啊……
    新朝建立就有世家掌天下，皇权像是形同虚设一般，新帝这样做，看起来想要消灭世家的念头不小，说不定，真的可以合作。
    东方禹初一路上思绪不断，直到总管将他们带到一处校场，挥了挥拂尘，恭恭敬敬，捏起嗓子进去传话。
    “陛下，玄天宗的仙师到了。”
    “让他们过来。”
    演武台位于校场正中央，由巨大的青灰色石块砌成，台面宽阔平整，台基雕刻着繁复精美的云纹与瑞兽，两侧兵器架林立，戈矛如林。
    东方禹初进来时，刚好看到台子上的男人端弓拉箭。
    嗖——
    箭矢带着凛冽劲风，擦过东方禹初和青鸟，直直射中百里开外的奴隶脑门。
    “那兔崽子故意的吧！”
    青鸟养了好久的毛差点就掉了，直接骂了一声。东方禹初急忙帮它顺毛。
    “没事没事，我回去补偿你，用流光齿给你梳毛好不好？”
    青鸟傲娇撇头：“这还差不多。”
    安抚好了青鸟，东方禹初才把目光移向对面的靶子，五个靶子，死了一个，剩下的全是活生生被绑起来的人。
    形容枯槁，面如死灰。
    似乎已经习惯了。
    东方禹初心沉了下去，看向台子上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个人，就是执掌天下的君王……
    他试图合作铲除世家和仙门沉珂的人……
    东方禹初觉得自己判断失误。
    男人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跟旁边的总管说了几句话，总管便让人将他们请了上去。
    离得近了，东方禹初终于看清男人的样貌。
    一袭玄色锦袍，袍角绣着精致的金色龙纹，腰束墨色丝绦。
    一头乌发用羊脂玉冠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光洁的额前。
    剑眉星目，天潢贵胄。
    拉弓的姿势也是浑然天成的贵气。
    如果忽略他用活人作靶子这件事的话，确实无话可说。
    一个。
    两个。
    三个。
    近侍淡定地报着数。
    一旁的总管极尽赞美：
    “陛下的准头真是又精进了。”
    “和这位仙师比起来如何？”
    东方禹初愣住。
    赵劼打量起这位年轻的仙门中人，这就是玄天宗未来的掌门？
    他生出心思，将手中的弓递给东方禹初。
    “朕仰慕玄天已久，不如今日，仙师露一手，让朕也好好学学。”
    赵劼歪了歪头，看向剩下的最后一个人靶子，意思不言而喻。
    东方禹初盯着赵劼。
    半晌，未接。
    东方禹初垂头，行了礼。
    “恕草民愚钝，陛下的箭法远胜草民，草民不才，专精符道，阵法此类奇门遁甲之术，对射箭一道不甚精通，玄天射艺高超者不少，若陛下实在感兴趣，下次草民一定带上合适的修者，和陛下切磋。”
    话音一落，周围一片静寂，只余风声猎猎。
    悬在两人中间的弓并未收回，男人的声音明显带了怒意。
    “你不愿意？”
    东方禹初心一颤，青鸟察觉到了杀意。
    “陈大宝，这就是你为朕找来的人？”
    “连射个箭都不会？”
    总管太监连忙跪在地上，头磕个不停。
    “陛下饶命！”
    “陛下饶命啊！！！”
    陈大宝的额头血肉模糊，血流个不停。赵劼丝毫没有制止的打算。
    嘀嗒——
    嘀嗒——
    东方禹初手指微动。
    伴君如伴虎，这种情况，他射或不射中都会难办……
    他在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