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不立……
    东方禹初踏入锁灵阁时，还在回味着江雪的话。
    玄天宗主峰十六峰，看似是他与大长老、二长老三足鼎立，实则是大长老和二长老分庭抗礼，一些没话语权的支派则没有表态，只作中立。
    依目前的形势看，江雪的提议客观来说的确没错，虽然他看似已经站在未来掌门的位置上，但并不意味着这个位置已经被他收入囊中了。
    玄天自立派以来，历代掌权者是通过内部选举和正道百家联合商议选出，能胜任者，无疑都是周旋在各家之间的名家前辈，或者就像他的师尊一样，实力强到无人质疑。
    可是自己，论资历，论辈分，论能力，都比不上前者，更别说现在，因为彼此理念不合，素桓等人屡屡边缘化自己，他的处境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就算师姑真是为他着想，谁又能确定江雪自己就没有别的私心呢？
    以前他就多多少少听说过师姑年轻时倾慕师尊的风闻，那会儿师尊还没当上掌门，就算传言是假，就凭师姑与师尊之间的交情，她对师兄一定是恨的，将矛头对准他自然说得过去。
    可是，江雪今日借下棋之事对他一番敲打，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不得不让东方禹初多想，师姑如此针对素桓他们，说不准是真的知道某些隐情……
    东方禹初觉得自己站在一片迷雾中，寻不到方向。
    他将手缓缓放到中央的法器上，烛火的温度传递到皮肤上，稍稍缓解了心中的寒凉。
    渡怨，是师尊发明的目前仙门百家中唯一能够大规模存储并净化怨灵的强大法器。
    自鬼门开后，阴阳逆，亡魂没有归处，执念留于世间，转化为怨气，不能彻底消灭，只能慢慢净化。
    渡怨就是众多净化法器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也是玄天在正道里始终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
    此后，每次斩杀鬼祸收集到的怨气都会经由密使之手，存放在这里，经受净化。
    在师兄叛逃后，师尊亲自授意，东方禹初正式接手了渡怨。
    法器的外观似金龙蜿蜒盘旋而上，绕成九层塔状，屹立阁楼中央，彰镇邪之威。每一层塔上，皆置莲花灯，灯芯燃烧之处，怨灵若隐若现，如萤火闪烁。
    以渡怨为中心，莲灯逐步向阁楼外围扩展，层层叠叠，光芒摇曳。
    只因怨灵越来越多，法器净化的速度快追不上怨灵增长的速度，阁楼才会不断扩建，从一开始的九层塔，到如今的满堂辉煌。
    灯火辉煌间，却飘荡着厉鬼幽幽的笑声，华丽又诡谲。
    “一直这样成天成夜的叫，看起来真是不祥啊……”
    负责看守渡怨的老者捋着胡须，话语间满是优思。
    东方禹初放下一盏灯，回道：“工匠已经在连夜赶制新的器皿了，希望这次能有用吧。”
    一直扩建也不是办法，师尊将渡怨传给他后，东方禹初一直在想办法改进这台法器，图纸陆陆续续换了好几版，器械也有托高级器修维护，还在阁楼周围加固了好几层法阵，但这些都只是表面功夫，真正让渡怨发挥功用的，是莲灯的灯油，而这些灯油，已经所剩无几了。
    师尊并未把制作灯油的材料告诉他，东方禹初只能凭经验不断尝试，目前外围用的就是东方禹初自己调制的灯油，虽也有用，但效果却比原来大打折扣。
    东方禹初捏紧了拳头。
    离开了师尊和师兄，他就如此不行吗？
    从小他就躲在师尊和师兄身后，享受他们荫庇，他们还在时，不必考虑任何事，尽管天赋平平，也不敢有人对他亲传弟子的身份有所质疑。
    哪怕是师兄弟之间，师尊也对他多有照顾，师兄做的那些打杀历练，东方禹初很少去做，因为他怕血，就只用钻研自己感兴趣的法器符道就好。
    外界都说，要是没发生那件事，师兄才会是未来的掌门……
    而不是现在的他……
    到了如今，依然有人用这些说辞讥讽他，自然做不到毫不在意，但他更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他不能辜负支持自己的那些期待，也要想办法还师兄一个清白！
    东方禹初在渡怨前站了好久，才面向老人，躬身持礼，“过几日晚辈要出山一趟，若渡怨出现任何异动，麻烦密使先告知晚辈。”
    前阵子，皇宫的内务总管特地派人找上自己，请求他治疗当今新帝的梦魇之疾，东方禹初想，这或许是个契机。
    玄天高层包括不少与世家联盟，世家跳过皇权把持朝政，若想瓦解他们，自己或许需要找个新的盟友。
    至于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渡怨，而老人是从师尊还没当上掌门就跟着的人，他信得过。
    “您放心吧，老朽明白。”
    东方禹初再次行了礼。
    诡火摇曳，锁灵阁回归寂静，他们都没发现，渡怨的龙身处，悄悄裂开了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