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衡一觉睡醒，已经巳时了。
    他在家的时候，天天五更起床，晨读弹琴作诗，日子充实有意义，进了宫，他的好习惯全没了，每天除了吃、睡和工作，没别的。
    太堕落了。
    他伸了伸懒腰，打算吃个早午饭，再琢磨一下月末的先皇忌辰。
    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李玉衡低头一看，完了，今天休沐，这位大爷没工作，要来折腾他了。
    “陛下，臣妾要起床了，你松松手。”李玉衡推了推他，四顾搜寻自己的外衣，终于记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和元清玄打牌到半夜，外衣脱了直接丢地上了，没放在架子上。
    之前李玉衡一开口，元清玄都会松手，今天不知道他作什么妖，不但不松手，还得寸进尺搂住了李玉衡。
    李玉衡没戴玉冠，长发散落下来，一双眸子盈盈如秋水，眼波流转。
    “陛下？”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元清玄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眸散发夜色般宁静的光芒，男女不辨的容颜格外蛊惑人心，嫣红的嘴唇微微上翘。
    李玉衡咽了口口水，下意识躲开他的视线，心脏砰砰直跳。
    干什么干什么他在干什么？李玉衡心乱如麻，严重怀疑狗皇帝蓄意勾引他。
    记忆回到他们初遇那天，李玉衡总算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了。
    气氛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亲元清玄一下，好像很不合理？
    可是，李玉衡清楚记得，原书里，绿茶妃给皇帝下药，软软倒在皇帝怀里索吻，得了一个巴掌，一句冷漠至极的点评：“下作。”
    元清玄此时心情不错的样子，眼神柔情似水，化都化不开，李玉衡还是有贼心没贼胆，万一他会错了意怎么办？轻薄皇帝，可是犯上的大罪……
    “亲我！”
    元清玄看他木头似的呆了半天没反应，终于按耐不住。
    好了，他明白了，皇帝这是春天到了，李玉衡凑过去，还没亲下去，一只手急哄哄按住他的后脑勺。
    李玉衡一惊，闭上了眼睛，感受到两片柔软温热的嘴唇紧紧贴在他的唇上，他惊吓之余，手脚不知怎么放，一只爪子很巧妙地放在了元清玄胸口……
    不知道亲了多久，李玉衡有点呼吸困难了，拍了拍对方，元清玄才恋恋不舍松开他。
    李玉衡一边换气，一边整理衣服，心里狂吐槽，亲就亲，扒人衣服算什么？这是人类能有的肺活量？狗皇帝吻技这么好，会不会亲过很多人？他的初吻没有了！皇帝的胸肌好大还挺结实……各种想法在他脑袋里转来转去，元清玄凑近他，鼻息喷在他脸上：“什么感觉？”
    李玉衡脑子一团浆糊，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你身材真好。”
    调戏人，反被调戏，元清玄一愣，看着李玉衡：“你有种。”
    李玉衡心想：呵呵，可不是。
    亲过一次，感觉不错，元清玄也不要脸了：“你再亲我一次。”
    李玉衡心累无比，他还有工作呢！他们到底谁是妖后谁是皇帝啊！他在元清玄脸上敷衍地啄了一下：“陛下，可以了吧？”
    元清玄不满，磨了磨牙：“不可以！你什么态度！”
    李玉衡没法，捧起元清玄的脸，刚刚亲的时候，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羞耻感像是突然上线了，他脸红到了耳根，怎么也亲不下去。
    元清玄等了半天，愤愤看着他，好像一个见证丈夫无能的妻子：“你不愿意亲我？”
    李玉衡不是不愿意，而是不好意思，他纠结了半天，小声提议：“你能不能闭上眼睛？”四目相对亲亲抱抱什么的，太羞耻了！
    元清玄看到他脸颊的红晕，明白了什么，心甘情愿闭上了眼睛。
    李玉衡看着他的脸，元清玄闭上眼睛，睫毛浓长覆盖下来，活脱脱一个精致的人偶娃娃，亲他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李玉衡凑近了他，尝试性地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李玉衡单身了十几年，啪叽一下死了，恋爱经验为零，渐渐地，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思绪乱七八糟，头脑晕乎乎。
    元清玄慢慢回应他，尖利的牙齿碾过嘴唇，李玉衡感受到一丝疼痛，略微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被元清玄压在身下，衣服要掉不掉，贞操岌岌可危。
    李玉衡赶紧推开了身上的人，穿好了衣服：“陛下不要！”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小电影里的男男女女亲着亲着衣服就没了，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他努力平复了心情，对元清玄说：“陛下，现在是白天，臣妾不想……不想做这种事情。”李玉衡希望元清玄还记得当初他说过的话。
    很显然，喜欢两情相悦的话早被元清玄忘在了九霄云外，元清玄凑上来：“用不了很久，我问过王德全了，第一次有点疼，我会小心的。”
    李玉衡默默流泪，敢情这人做足了准备，今天不上朝上他。
    李玉衡只好搬出杀手锏，无理取闹：“臣妾不要！”
    按照原书的剧情，皇帝不该为废后守身如玉吗？这么主动算什么？
    元清玄感受到一阵剧痛，脏腑好像被一只手抓住了，不由蹙了蹙眉。天道规则管得太宽了吧？他喜欢李玉衡，难道天道也不允许？
    “算了。”
    元清玄遗憾地说：“我不逼你。”
    元清玄太通情达理了，李玉衡难得有些惭愧：“陛下，那我走了？”
    元清玄脸上表情复杂无比，因为欲.求不满，心情异常暴躁：“不许走！”
    “陛下有什么事？”待在这里很容易擦枪走火的！说了不做，还留他干什么？
    元清玄恨不得马上灭了此间世界的天道，但是他不能，小世界崩塌，李玉衡会死，他亲了一下李玉衡的额头，闷闷道：“早点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李玉衡一顿，心间泛起丝丝甜蜜，又有些恍惚，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散开了：“臣妾记住了。”
    李玉衡走出坤宁宫，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了，梅心扶住他，唉，陛下真不懂得节制。
    皇帝临幸皇后，皇后在宫门前摔倒的事成了坤宁宫上下津津乐道的趣闻。
    宫女太监都是打工人，苦逼的牛马生活需要八卦点缀，这则八卦又黄又牵涉了两个主子，很快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登基三年，因为要替齐太后守孝，三年未入后宫，整整三年，后宫无宠妃，只有昔日的废后可以见见皇帝，两人的感情淡淡，并无盛宠，此前也从未见过皇帝对哪个妃子痴迷，直到皇后入宫，赏赐不要钱地送入坤宁宫，大家才知道，陛下宠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大家都奉承皇后，说他做事公正，不偏不倚，远胜过我，如今坤宁宫花团锦簇，谁记得我？”
    坤宁宫的偏殿，姚凝霜掉下眼泪，南宫玉珏心一软：“阿凝，别哭了，你有你的长处，那是李玉衡比不上的。”
    “南宫大哥，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不如皇后多矣，不然陛下不会……”姚凝霜哭了起来，若是皇帝爱他，便不会流放他的母族，要是皇帝能够重新皇帝爱上他，他灰败的人生就有希望了。
    他一点也没想到南宫玉珏，更没有想到姚家是因为拥兵自重才落得今天的下场，有个声音告诉他，得到元清玄的宠爱，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姚凝霜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他一直迟钝、迷糊，在众多兄弟中默默无闻。
    一天，父亲告诉他，想要他嫁给太子，替家族增光，他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这时，一个声音告诉他，答应父亲的要求。
    他按照那个声音的提示，一路坦途，成功登临后位，那个声音告诉他，忍耐再忍耐，无论元清玄做出多么残忍的事情，都不能放弃。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内心毫无波澜，因为那个声音告诉他，他们都是他一将功成万骨枯里的白骨而已，早晚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最高的位置，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都是应该的。
    一直如此相信。
    直到李玉衡的出现，他产生了前所未有些危机感，姚凝霜眼睁睁看着李玉衡和元清玄相处，原本的自信消失了，他越来越胆怯，越来越害怕。
    姚凝霜想，李玉衡比他更符合元清玄的心意，或许，元清玄会爱上李玉衡……
    姚云泽却认为皇帝喜欢李玉衡是件好事。姚云泽的曾祖父不姓姚，一次偶然的机会和姚氏连了宗，才改了姓，两家的关系不算亲近，是以姚氏阖族流放，并没有牵连他。
    见证了皇帝的雷霆手段，冷酷无情，姚云泽学会了收敛，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在他看来，李玉衡成为皇后是件大好事，大周祖制规定，君主立嗣之后，后妃遣回本家，嫁娶随意，不得干预，以免造成国本之争，姚云泽想，皇帝喜欢李玉衡，一定会早早立嗣，放他们出宫，他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处于风口浪尖的李玉衡表示压力山大。元清玄对他很不错，也明示了侍寝的需求，但是元清玄对他好的基础，是他的脸。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李玉衡常常想，自己要是像狗血宫斗剧那样毁容了，皇帝会不会看一眼都嫌弃？
    越想越多，越想越乱，他患上了轻微的容貌焦虑，每天必须打理了头发，修饰了面容才能出门。
    “皇后呢？”元清玄预备去西山打猎，兴冲冲走进来，打算带李玉衡一起去。
    李玉衡看了眼外面热辣辣的太阳，果断摇头，“陛下，外面太晒了，臣妾不想去。”
    古代可没有防晒喷雾，万一晒黑了怎么办？
    元清玄：“我准备了一车冰块，不会热。”
    李玉衡还是拒绝：“臣妾不想去。”
    元清玄不好强迫，只是没了李玉衡作陪，他也不乐意去打猎了。
    过几天，元清玄忙完了南方的战事，匆匆赶到坤宁宫，向来爱熬夜的李玉衡早早睡了，准备通宵打牌的陛下很生气，叫醒了李玉衡，不满地问：“你为什么躲我？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你生气了？”
    上次的事情？李玉衡大脑宕机，系统帮他回忆。
    【元清玄强迫你亲他那件事，因为你们，我差一点被关小黑屋了。】
    李玉衡：“……”
    元清玄抬起他的下巴，逼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李玉衡欲言又止，垂下眼睛，在元清玄看来，他这是很难过了。
    他为什么难过？元清玄迅速思考着，一边说：“你是不是钱不够用？我和前朝的老东西们商量一下，给你父亲一些赏赐，给你几个兄弟封侯怎么样？”
    李玉衡闭了闭眼，心中默默吐槽，这人要是在现代，能被骗到倾家荡产，幸亏他还有点良心，不然大周的国库早就姓了李。
    李玉衡道：“陛下，臣妾的父亲官居二品，堂兄弟们自食其力，已经满足了，臣妾不是因为缺钱，臣妾是担心。”
    他看着元清玄，认真地问：“陛下，臣妾和以前比，是不是变胖变丑了很多？”
    元清玄蹙眉，细致端详了一番他的脸，最后得出结论：“皇后，你是不是眼睛出问题了？”
    李玉衡血压飙升，狗皇帝你会不会说话！谁眼睛出问题了？你的眼睛才有问题！你全家眼睛都有问题！
    李玉衡尬笑一声：“陛下觉得，臣妾和以前一样？”
    元清玄思索道：“还是有不一样的。”
    李玉衡：“哪里？”
    元清玄轻笑：“比以前更傻了。”
    “你！”李玉衡差点破功。
    元清玄顺毛的本事也是一流，捏住他的手不放：“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容貌。”
    李玉衡：呵呵，狗皇帝，上次你还说喜欢我是因为我好看，现在又说不是因为容貌，没一句实话，信你我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