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昨日乱山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14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无需得到宰相的特赐腰牌,无需任何的审批,不用通报,世上仅我殷王一人,能够进入这个昏暗无光的地下囚室。
孤身一人寻到夏雪曾描述过的护卫最多的房子,表面上,却不过随随便便三两个便衣看守的样子。房屋与其他无样,长长柏柏的枝柳漫过屋檐,绿油油的吐露芬芳间透出一种华丽而寂寥的景象。屋内屋外死寂一片,仿佛无出入之境。我匆匆忙忙地赶至,就是这一番令人困惑的景象,陌生的护卫警觉地向我望我,纷纷行礼,默然的神情中仿佛已等待多时。
本王一个人来,他们倒一点也不惊讶。
呵,看样子,先前已经都打点好了?难怪那个臭宰相要对我说,若你乖一点就好了。真抱歉阿,越是这样说不知我越是要一探究竟吗。正值反叛期嘛……
“看样子他都替我预备好了?”停下脚步,我环顾了下四周景色简易地打量过后朝空气说。
“是,王,要我带你进去吗?”夏秋果然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乳臭未干的苏雪了,虽说感情方面仍旧那么优柔寡断,做起事来却早已名扬天下得风疾凌厉了。夏秋悠悠走来,面无一丝动容。
“不用了,告诉我入口在哪就行。”
夏秋盯着一脸坚定不移的我许久,似是等我容我再好好想想。无奈我依旧不为所动,他稍叹口气,令两个护卫放行。随后他打开门锁,引我进门。入门之后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我亦亦步亦趋,房内的布局其实和我的别室没有两样,看样子只有知晓暗情的人才能窥现到真正的入口?
“王,你一切小心。我在外边等。”还来不及看清他转动了什么不引人注目的东西,书架却在中间一劈为二的向两边分离,露出仅可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缝隙。好别致的石门设计,丝毫不怎么引人入胜……
“若有意外,请务必大声呼喊。但不管怎么样,半炷香时间,我会来接你。”
我抚着石壁,顺其自然地随便应合了一声。传闻每个国家的宫殿都有秘道,为保护王室应急之用,这已经是自古以来的老话长谈了。别的国家么我是一点也不惊讶,但殷墟的财政一直有限,身为王我倒是一点也没享受到过秘道的乐趣,可见是没有的。如今倒是第一次得机会进入地下囚室,欣喜之情不用说,倒还有些讽刺,我最后对夏秋的叮嘱点首示意:“嗯!夏秋,以后多多对殷宫捐募,本王很穷。”
“……”
无需在意夏秋此刻在下属面前勉强不得不面无表情而滑稽的神情,我愉快而慎重地踩下两阶台阶,往下看去,没了……
凭空踩踩,确实只有两阶台阶,而且还是大理石铺成的,好大两块,又滑又闪,该死的药笙清的恶癖,莫非只是纯装饰用的?
室内墙壁上火把一个接一个,石壁前景被火光映照得通透下一目了然。但比刚才的室外,还是令我忍不住眯眼了一下子才适应,借着着一个个指引我方向的火把摆设,我慢慢深入,尽量脚步轻盈。其实药笙清敢放我一个进去,那就已经做了万足的准备,不过,我就是很好心的不想打扰里面的两个困兽阿~我真善良~(—_—王实在是怕死的可以︿小草到处插花︿)
路并没有想得那么长。原本本王以为一进入暗室时应就能看到地牢里的人了,做了极大的思想准备。哪想秘道这么长,独自一个人走还真很让人毛骨悚然。自己每一步的脚步声都能把自己吓倒,是不是很荒唐?转眼,瓦砾雕砌成的尽头已至,壁石上的灵兽张牙舞爪地朝我咆哮,只有一个选择:右拐过一道弯,继续向前。
我稍稍停下脚步,挪在原地犹豫不前。弯处的光线比走道中要来的明亮许多,照射在尽头封口简直如一道明光入眼,刺人又眩目。我潜意识地躲在拐角处,看着那铺设而来在道路拐上摇曳的光束,故作敏锐的耳里有段没段的听着里边传来的动静。然而什么也没有,昏暗又敞亮,宁静而死寂……
我只听得远远传来的幽幽沙哑的声音,有意无意地散在走道上,绯糜古旧的气息向我扑面而来……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仿佛不在牢中,而是在花草丛生中,佳人嬉话赠别。
“不懂你在咕哝什么呐,,,”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拐角真的做得恰到好处。若我实在是想不到的。我一向是一个想法便通一条线,直来直去。而这些弯曲,却方便又安全。然而我选择无视了这些,用本王一贯的直白,踩进了底线。
尽头已在我身后,如一道神距。我娓娓而至,注视着一个铁质的牢房里背对着我靠坐在铁栅栏旁的男人,还是一身原来的衣物,已经变得脏不可视。他很狼狈,有些许细碎的稻草搭在肩头,不用看正面就能想象,曾经衣冠楚楚的他现在却有一副和背影很匹配的颓废嗓音,念过一首意义不明的诗句,然而仍旧倾人心弦。
莞尔勾起些笑,这个家伙还是很会苦中作乐的么,明知我就躲在拐角处,还能兴起念句诗,是在揶揄我躲躲藏藏呢,还是什么,地牢有他倒还是多了些放荡不羁的韵调。
“是你呀。可终于来了。”一脚竖立,拿着一根稻草的手随意捏玩着随意搭在竖起的脚上,仍旧坐得松懒的他合起眼抿嘴翘出一抹弧度。几乎在他唇边不可见。
我来到牢房门口,轻握住铁栏,往下默默瞥着他侧面与他性格反差很大的不动声音的神情。如果不是这道铁栅栏,其实我们是很近很近的。
挺直的鼻梁,雍贵的邪眼,刀刻般的唇,几天前看过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面容,这会儿看起来有些恍惚。一丝同情之味悄悄划过,没忘记环顾四周,我找着应该关在一起的另一个人,却没想到他们那么寂寞的,被隔在一道石门之后的不一样的铁墙中,根本望不到身影想来也听不得声音。
沈瑞琪自然也注意到了我视线的方向,顺着路继续延伸看到石门,无动于衷地撅了撅嘴,刁住向下垂的细稻草。“你们宰相可真是小心谨慎阿,造这堵墙的人也不赖,都是冷酷无情到绝顶了。”
我被他的口气逗着,微微无声笑了下,尽管故意背对着我的他看不到。清清喉咙,缓解我们一个在里一个在外的无限尴尬。“你没被怎么样吧?壮士?”
套近乎是有必要的,看他不满的情绪就知道过得不好也不坏了,唉~还好身子看起来还可以,除了脏点倒不像有伤有被逼供的样子。话说他也没什么可以逼供的,其此行显而易见嘛。
“哼,他们敢把我怎么样?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分。我说,这三天你去哪了,为什么只有我们随从大哥来伺候我?你知不知道你们伙食很差?”吐出稻草,他口气刁难十足,撇过脸仍旧固执得不愿回头。壮士也是有脾气的~—_—︿
“我们随从大哥?”我皱过眉,假装不懂的故作一脸迷惑地弯下腰不耻下问道,“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姚鼐什么时候变成你们这边的了?唉哟,真是意外啊~”呵呵借此,也就可以避而不谈一些敏感焦点了吧,呵呵,偶真是天才阿~~拜托不要人人都问我三天前的事,就当我失忆好咧。(你一贯的。)
“……”然而这回他倒是不说话了,沉默中我有听到他似乎暗哼了一声,一把抓过石板上铺成的稻草。“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像你这么傻乎乎的,站在牢笼外也是老样子。我现在可是敌国皇子外加俘虏,而依你上回所言,药笙清是行使大臣而你不过是傀儡帝王的话,现在要么就一边去干脆不要来,要么就把我和我的属下放了,少说废话。呵,不过,我知道你——殷墟的小王根本没这个权利的,是不是?”
远远烛火阴影照进铁牢中,坐得流里流气语气嚣张的男人,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或许是他并不想让我看清……
我点头。“是啊,我没这个权利,我只是来看看你、问你一些问题。其余的我都管不着,除了吃就是睡,这样的生活很好……不过如果你配合的好,我可以替你在宰相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呵呵。”我傻笑几分,不打算中他明显的挑拨如刺般的话语。看坐在铁栏内的人双肩抖得再也受不住地回头。
瑞琪的眼睛长得邪邪的,这回却是狠狠地瞪着我,就像被关在牢中的老虎,袒露着已经极度不耐烦地要把外面的一切都撕成碎片的凶狠眼神。
“喂,你告诉我,那次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抓捕我吗?”
我歪过头,不知所以然状。“不,怎么会,我只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救兵罢了。”
“你……”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爬了起来。那突然多出来的身高,吓得我猛地把抓着栏杆的手撒开。不是本王高估他的实力,是本王实在看不出这扇铁牢的耐固性~
“你那时自己不也是很清楚的,偏还要单枪匹马闯进来,我早叫你先回去了不是。”到头来,花了三天,你还要把过错算无辜在我的头上?我极度郁闷地瞅瞅这个不是好歹的还在火冒三丈的,只有亏我白白同情了他几个晚上。
“是、么……”眼看他勾起的嘴角口吻里充斥着怀疑。我坚定地点点头,眼睛争取眨到最大,惯用的博取信任的手法,屡试不爽。
“你过来~”铁窗内,比我个少年高出很多的他朝我勾勾手指,一身白蓝袍胡乱套在壮硕的身形里仍有些不重反轻盈的架势。我鬼使神差地把前边忍不住退出去的几步踏了上去,原因我坚信鼓足勇气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道理,不过当伸长的臂膀猛地穿过牢栏抓起我领子的时候,我这个信念在脑中空白消失了一瞬。幸而他的力道不重。
“……难怪你们侍卫说你别的本事没有,狡辩的本事倒是数一数二的。”他敛笑的扫过我被迫凑在他眼前的脸,压力凭空地出现在我喉口三寸。
“"︿"……”姚鼐,我恨你!长舌妇。这种事怎么可以告诉敌人嘛!(这不是重点吧……)
“估计在诸国中你也是首当其中,最会搬弄是非无中生有又装无辜的。”
“我哪有搬弄过是非,我哪有——”
“够了。我不相信你了。”
“你有相信过我?”我诧异地斜眼看着他。我怎么不知道?!暗恨错失良机之时,男人张了张嘴,霍地松开了对我的钳制。看起来随便地向外一扔,我却因突然失了力道而倒退了好几步才稳住欲倒的身子。当我勉强狼狈站定,牢中的人却拍着灰尘四溅的手,若无其事的看着我。又来了,眼眸星子又是亮亮的阴气沉沉。
“我说,殷清玉。我想了三天才想起来,你在哪里见过。”他不怀好意的冷笑。
“什么?”怎么又扯去了哪里?不过潜意识中又仿佛明白他在说什么,我来就是要问不解的事,而他是唯一令我不解的梦里男子的兄弟……
如果没猜错的话,答案就在姘国的这个王子身上。沈瑞琪,沈瑞珂……名字,预示着头又会无缘无故地痛。每想一次,就会闷闷的疼上半刻。有些害怕的感觉又极想要知道,答案就在面前了,却又想当没听到。脑海里一个声音告诉我要是再多知道点什么,一切就会变了……而我说过,能吃能睡的生活很好呀……不是么?
他一定不知道我脑海中一瞬间浮现了这么多忧虑挣扎。他只是何其淡定地盯视着表面看不出什么实则内心紧张不已、捏着拳头的小动作的站在他面前的我:“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记得吗?”
划——心中的一堵墙轰然倒塌,却还有三扇。我持着勉强撑起不颤抖的唇,掀开冰山一角:“不记得。”
“呵——”他牵起一记笑意,“撒谎。”你分明明白的。
不为所动的瑞琪一瞬不顺地睨着不管到某处在哪里大放异彩邪迫的眼,紧紧地扫过我僵硬的表情,诉说着他的肯定。“我的兄长瑞珂,成年之时从殷国探访回来,殷王的儿子赠了一副双手互书的山水画,填的词混杂得令人印象无比深刻。”
“……”
“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些想起你的,也不是靠袖中剑。殷王的儿子在我心中的地位说实话没什么,我也不觉得在瑞珂眼中会有什么。但是唯一让我想起你在哪见过的,你真正的模样……或是,你曾经的模样?”
“……”听不懂。清玉听不懂的,还是别听了。
“瑞珂太子一副最珍贵的画卷,比殷王太子赠的还守护得更珍贵。我每去一次瑞珂的宫殿内室,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一目了然的位置,每次都能看到。这个美人刻画得栩栩如生,她眼微闭嘴角带笑双手平举成展翅于天,有人说她平静、有人说她那是悲伤……不管怎样她沉鱼落雁。那么娇小,却已艳若桃李,掩不住活灵活现的光芒,连月光都不禁自惭形秽黯然失色无所遁形。”
“姘国的太子说,她——倾国倾城。”
“……”
“总是爱站在这幅画跟前一呆就好久的他说,这是个很容易让人觉得寂寞的人。刚才我见到你,握着为我准备的铁栅栏,和往常不太一样呐,所以才想,我在铁牢中,你却更像被困在牢里的人。”
“我不该忘的,只是我一直以为他是女的。却没有想到,那个迷倒众生都不放在眼里的瑞珂的人,就是现在殷墟称王的——你。”
“初见你时,我有些闪神,容貌实在是很像。只是一出口就知有没有,你一出口,我就觉得没有了。呵呵,也不怪我没第一时刻就把你想起,现在的你和当年那副画的样子差太多了。瑞珂如今看了也会吃一惊吧。”
“你知道吗?我终于明白瑞珂为何如此强烈反对攻打你们殷国了。这次行刺也不过是我自己脱队强干的行为罢了。他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你已经忘了吗?你知道你把他变成什么样了么……不过好像你也毁了么~”
眼前矗立惊魂的我,让他在回忆比较之中微微眯了眯眼,那唇角上扬的弧度不知是优雅还是轻佻,一阵冷哼从喉间跳出…跳出牢房,穿过我耳旁。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细看诸处好,人人道,柳腰身。昨日乱山昏,来时衣上云……”
啊,不过是听一个远老的故事。
为何要觉得似曾相识?
瑞琪和我是一见如故,伴着些假心假意的。从地牢出来后,却不禁似是而非,没了趣味。我只能说往事蹉跎,全都埋没。
双蝶绣罗裙。东池宴,初相见,朱粉不深匀,闲花淡淡香……
是他不认识的我,我不记得的他。
“……你长得一点也不像他。”他没你这么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