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摊牌
看见我震惊错愕的表情，郁公子以为我是舍不得桃子挨打，挥了挥手，道“罢了，他倒是个忠心的主儿，就一起买了去吧，你身体不适，我改日再来接你。”又转向沉默了很久的常大人，说：“好生照料小怡，不可怠慢，再发生这种事，你知道会有何下场！”
他又看向我，揉了揉我的肩，一转之前的凶蛮，一派柔情，“等你养好了，乖乖的哦。”
直到他们走后很久我都没能回过神来，我知道那个晰晶一定不会是爸爸，我不相信轮回转世，虽然我现在还打了个借尸还魂的擦边球。可是我知道他不是，因为爸爸是不会用那么冷漠的眼神来看着我的。心里一阵酸楚，眉头不经意间深深皱了起来。
小桃子和小橘子在一旁哭哭啼啼。
“桃芝，怎么办，我们从出生就没有分开过，没有你，我会闯很多祸的！我不要离开你啊。”
“不要任性了，我也舍不得你，可是郁公子的话是不能违抗的。娘亲、爹亲去世的时候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的，你放心，一有机会，我会出来找你的。”桃子该是哥哥吧。
“不要，不要离开。”
听着他们的话，更加深了我心口的创痛。
常大人上前来，白衣都脏了。
“怡儿，虽然郁公子很喜欢你，但是你也要处处留心，明哲保身才是。”
竟不似第一次见面那么惺惺作态，皆出自肺腑，说完就跨步出去了。
桃子来给我掖好被子，牵着橘子出了门。
屋子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我的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突然一种莫名的孤寂窜上了心头。
我有家的，我的家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子，可是爷爷奶奶不喜欢我，我独自一人在北京生活，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爸爸也离开我了？那个女人，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那几个黑衣人在我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我死，一个炸弹，可以说成是瓦斯泄露，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包括我的尸骨。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个女人终于攀上了枝头，是绝对不能留下我这个人生污点的。
是不是只有球球才会伴在我身边，没有任何计较？
那个郁公子非富即贵，喜欢上“我”，是一时迷惑还是玩心兴起？这种人有真心吗？
会有人来爱我吗？我可以得到幸福吗？
好累……
几天后，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倚在雕花的窗格子边，望着街上和现代迥异的面目，心里真不是滋味。
回望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酸甜苦辣，都尝遍了，一点也不明白我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那边肯定是回不去了的，既然上天给了我一个重生的机会，一定不是让我自怨自艾，从很早以前我就暗暗下了决心，我要笑，我活在世上，要对得起自己，即便别人拿石头丢我，仿佛我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我要活下去，活着也未必有更大的希望，但死了，必然什么都没有。
一阵和煦的微风轻拂过我，死了怎么能看到那小河边的青草，柳条上的嫩芽，嬉戏的孩童。
我想要幸福。
楼下突然喧闹起来，桃子双眼红肿，“公子，接你的轿子已经来了，我来给你装扮一下。”
他拉我坐在梳妆镜前，梳子轻柔，将发丝挽成一把，细细地用红绳一圈圈地绕着，最后打了个蝴蝶结。又给我的唇点上了嫣红的胭脂。
我站起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一副皮囊，和桃子比一下，我只比他高一个头，大概是一米七多点吧，骨瘦如柴，以后要好好养一养自己了。
我坐在轿子里，常大人在外面看着我，道了声“珍重”便走开了。
橘子死死拽着小桃子的手，一张脸早就哭花了。
“起轿！”
“桃芝！”
两声同时响起，绮云阁一众拉开了他俩，橘子挣扎不过，朝我大喊：“求你，让郁公子也买下我吧！求你了！”
来到郁府，已近中午。好大的宅子，朱门门匾上写着乐书居，还挺书香气的。下轿后，郁公子已经在门外迎接，他满脸欢喜，横抱起我，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大叔领着我们穿过曲折的庭院，到了一斋子。  
郁公子走进里屋，把我放在床上，脱去了我的鞋袜，盖好被子，然后跟着躺上床，一连串动作好象做过上百上千遍，没有一丝拖沓。  
一只胳膊伸了过来，穿过我的颈背，紧紧搂住了我，把脸埋在了我的肩窝里，声音发颤地说：“小怡，我终于找到你了。”
什么？他们认识很久了，还谎称初见来晃点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不会漏马脚。
“你什么都别说，我来说。”
好，你说。
“我这几年一直都在找你，听说这里有位佳人，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瞳眸，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想当年我就是被你这双眼吸去了魂魄。”怎么说得像鬼似的，原来“我”眼睛是蓝色的啊，混血儿？
“当年若不是母后一意孤行，说你是个祸害人的狐狸精，还使用奸计拆散我们，你就不会流落到那种地方去了。你不用再假装不认识我了，如今母后已死，下个月四皇兄就登基了，皇兄最疼我，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再也不会有任何阻碍了。我爱你啊，小怡。你怎么可以自杀呢？幸好我一直派人在暗中看着你。小怡，你放心，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这郁公子一下说了那么的话，也不喝口茶先。原来他不仅非富且贵，还是皇子，早就和“我”有一腿了，这可不好办了。
“小怡，叫我的名字。”
来了，我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如今只有这一招了。
“公子，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也不是你口中的小怡。”我可不想背负着别人的名字过以后的日子。
“你不用再骗我了，老鸨都唤你什么来着？你明明就是。”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又惊又急，突然又温柔地望着我说：“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能保护好你，可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小怡。”
我乱编什么谎话他都会找常大人去对质的，只好说实话了。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小怡，他已经死了，我是借尸还魂附在他身上的。”
仿佛五泪轰顶一般，他一下跳到了地上，狂乱地摇着头。一手指着我颤抖不已，眼睛里满满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会的，不会的。”
我也希望不是这样，可是你的爱人确实已经死了，就在我醒过来之前香硝玉陨。
他把我从被窝里拖起来，紧紧抱住了我，好象要用尽一生的气力般，让我窒息。
破碎的声音在耳边低喃，“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找得你好苦，三年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不要再说死这个字，我不许你说，我不许。”
湿湿热热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进我的衣领，烫伤了我的心。
他是真爱着他的吧，我仿佛看到自抱着爸爸的尸体哭泣的自己，不要，再也不要体会这种不能逆天的无力感，再也不要失去。可是，他还是要面对现实。
“你冷静一点听我说，他已经死了，就在他上吊那天，我才有机会附上了他的身，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他，但是，真的对不起。”
他松开我，泪眼专注地看着我，像要分辨我有没有撒谎般，我静静地回看他，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眼里满是绝望、后悔与不甘。
沉默了很久，他缓缓站起身，脸上是面对如常大人般的陌生冷漠的表情，声音也没有一点温度。
“好，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明日你便和我回皇宫。还有，我叫郁璎珞！”说罢挥挥袖子走了。
终于剩我一个让我好好理理思绪。
他似乎接受得很平静，或者还是自欺欺人，觉得邝怡儿在逃避他所以编出这个谎来骗他？
郁璎珞的爱很是霸道，充满了占有的欲望，邝怡儿有爱过他么？
什么都不用再说，时间会证明一切，他早晚会看出我不是他深爱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