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葬  神葬08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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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小神子失踪了两时辰有余,这事惊扰了圣上,嘉弘皇亲临了国子学,此刻,竹丙院内跪满了人,乌泱泱的一片。
    叶国监的乌纱帽已掉落在地,沾染了尘土,他却无心去理会。他身体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向盛怒的嘉弘皇禀报道:“小神子殿下自入学之后,便引来了一众学子的围观。据学子们所言,殿下是突然就在他们的眼前消失无踪。”
    叶国监叫苦不迭,若非神子殿下不喜繁复排场,仅容两名丫鬟书童相随,他必令侍卫重重护卫,连一只蚊虫也难近其身。
    今日学子们喧闹,神子的仆从难以应对,被挤在门外,无计可施。
    嘉弘皇踱步思考,摇头叹息道:“也怪朕,小神子央着一切从简,朕竟然随了他的意,神子的出行本就该隆重一些。”
    他回想起曾派在神子身边的丫鬟,来禀报过出自小神子口中的诗。
    吾心惶惶,吾心诚惶,此乃通向天神之羊肠小径,为那十岁之孩童,悼念之歌。
    为十岁之孩童而悼念,神子亦刚满十岁,通向天神之路,莫不是暗示神子将离他们而去?
    嘉弘皇越想越惊心,禁卫军已将国子学围得水泄不通翻了个底朝天,也未能寻见神子踪迹。
    在嘉弘皇焦急到欲下令封城时,禁卫军统领引领着什么人正往这边赶来。
    待人走近,嘉弘皇与院内众人皆惊讶得瞠目结舌。仿佛见到鬼一般。
    卫统领身后赫然跟随的,是那位原本断臂被家族除名,只能暂居国子学内养伤的楚将军。
    楚纪原本空荡荡的右臂竟已重新长出,双手间还怀抱着他们苦寻无果的小神子。
    “楚将军,神子为何在将军这里,将军的手臂是?”嘉弘皇看着楚纪怀中熟睡的小神子,心中的担忧减轻不少。
    楚纪将小神子交给一旁的叶国监,眸光温柔地替小神子扶正了稍显凌乱的发丝。
    他朝嘉弘皇跪下行礼,声音中饱含感激之情,说道:“微臣楚纪参见陛下,回陛下的话,是神子殿下恰巧进了微臣的院落,殿下心善见臣这般模样不忍,治好了臣的手臂。”
    楚纪曾是国子学的学子,与叶国监交好,见着楚纪被家族抛弃无处归,便好心收留了他,怕有学子打扰到楚纪,特为人安排在国子学南角的梅林中院,那儿也算不上国子学的地界了,故禁卫军迟迟没找去楚纪那里。
    此语一出,院内所有人惊叹连连,纷纷侧目看向小神子。
    上一任神兽余也有过施展神迹的先例,但余是龙洐山的神灵,并非如宋卿一样养在官臣家中,对世人不是很亲厚,平常很难寻到其踪迹。
    除遇国之大事前会出手,唯一一次出于私心相助,还是为了救治陛下的义弟燕王。
    而今,楚纪何等好运,撞上了小神子殿下这般心怀仁慈的神,得以见证小神子第一次施展神迹。
    神子初展神迹这事在上京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施展的对象还是民间德高望重的楚将军。
    百姓们赞颂神子之德,纷至沓来,在宋府门前虔诚叩拜,一时之间神子的威望达到了新高度。
    ----
    三年前冬日北边雪灾爆发,国师被派去北边抚恤民情,于抚恙城路旁,见到了被人关在狗笼里的裴澈
    裴澈衣衫褴褛,黄褐色单衣破烂不堪,裸露出的肌肤上,皆是像蜈蚣一样扭曲丑陋的疤痕,被关在狭小的笼子里,像条濒死的赖皮狗。
    这样的裴澈,周身却散发着属于小神子的神力,很浅淡的神力,应该是来自于小神子身上的某件配饰。
    国师命人搜了裴澈身,果然从裴澈怀里挖出来了枚精致的玉佩。
    昔日邪教虽被嘉弘皇下令铲除,但仍有残党余孽流窜在外,神子的物件自然不能流落在外,恐被有心人利用。
    国师正欲取走玉佩,裴澈紧握着不放,身形因为严重营养不良显得矮小,小孩看着气息奄奄,苟延残喘,力气却出奇大。
    侍从的手尚未触及其玉佩,就被裴澈狠狠撕咬下块血肉。
    小孩冷得全身发抖,那双眼睛却深邃阴沉,表情凶戾决绝,像是冰天雪地里,被豺狗群逼上绝境的孤狼。
    国师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人该有的温度,裴澈早被折磨掉了人性,完全将自己视作野兽。
    国师可怜这小孩,把裴澈带回了客栈,命人给裴澈清洗时,他瞧见裴澈腰间有块刺青。
    嘉弘皇朝的皇子只要足岁者,需得刻下当朝神子的脩字,以祈祷神迹能庇佑皇子们。
    裴澈腰间赫然刻着小神子的脩字。
    ---卿
    裴澈被秘密接入宫中,嘉弘皇看着这张有着三分孝嘉皇后神韵的脸,将裴澈抱在怀中,不禁泪流满面。
    此情此景本是父子相认的感人画面,却只有嘉弘皇哭得真切,而刚被认回的太子殿下木着脸,眼神淡漠出奇,隐隐还透露着烦躁。
    嘉弘皇逐渐意识到裴澈缺乏人类的情感,深感愧疚的同时决定通过行动弥补回来,他对外宣布已经寻回了太子,让裴澈入主东宫,每天源源不断的赏赐送进了东宫。
    那些日子裴澈表现得非常抗拒,成天翻墙想跑出宫外,前来教导他的太傅们纷纷向嘉弘皇表示他们无能为力。
    嘉弘皇忧心忡忡与国师商谈对策,国师倏地想起那枚被裴澈视若生命的玉佩,他提议到请神子进宫开神坛,为太子殿下祈福驱邪。
    神子入宫后,嘉弘皇带着裴澈来到专门为神子建造的行宫外。
    自打进宫后从不与人交流的裴澈忽地开口,发出人的声音:“他,在写什么?”他好些年没说过话了,嗓子沙哑。
    嘉弘皇吃了一惊,转头看向在席前规矩地跪坐着,认真书写祈祷诗的小神子,通过小神子笔锋走动确定道:“写的是澈。”
    露凝无游氛,天高肃景澈。
    “澈么,是个好字,”裴澈根本没念过书又怎会识得字好坏,看着行宫内,那用鲜嫩艳丽的小氅包住的小神子,精致粉嫩的脸颊上,两颗润出水的眼珠很是明亮。
    “我就叫澈吧。”
    自那天之后,裴澈开始不再抵触与人交流,对待太傅们也表现出了求知若渴的态度。
    嘉弘皇心中隐隐不安,但见裴澈肉眼可见的在变好,也就按耐下了那点心慌。
    裴澈被教养得好,也算是拘在东宫里三年的功劳,说起话来也十足的亲切,没有其他皇子那样盛气凌人。
    只有东宫的仆从和太傅们知道,裴澈被拘在东宫的那三年里,一直在学一件事。
    --怎样做个人。
    私底下并不跟嘉弘皇亲近的裴澈,在走出东宫的那天,破天荒的对他面目模糊的父皇请求。
    “儿臣想求父皇件事,儿臣日后会做件很混账的事,还请父皇到时候不要阻拦儿臣。”
    符合教学成果的笑挂在裴澈脸上,不像现在这般虚假,反而无比真挚。
    那是无数日夜学来的表情,在走出监牢时便到达顶峰。
    嘉弘皇面对这样的裴澈说不出话来,得知裴澈买下了宋府隔壁的府邸,曾经不安的预感达到顶峰,他问裴澈想干什么。
    裴澈面上挂着完美笑容,却处处透着邪气道:“我要那明月入我怀,我要拉那尊小菩萨与我共沉沦。”
    这等浑话说完,裴澈老实的挨了嘉弘皇十几鞭,连夜搬进了宋府隔壁,他全然无视身上的鞭痕,在墙角听了很久,小神子那无意义的碎声和梦呓也听得尽兴。
    只要想到这堵墙后面是他的小神子,胸腔中那颗腐烂流脓的心脏,才会开始跳动。

    作者闲话:

    哈哈哈,家里有事断了好久qwq,这次多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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