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武威将军姚子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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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3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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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燕子在屋檐筑了巢,欢快的鸣声一直传入屋子里。
李玉衡听到说话声,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苍茫而朦胧,仿佛笼罩了一层雨雾,什么都看不清。
他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李玉衡很害怕,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轻握住了他的手。
他想要看清那个人的脸,无望的黑暗里,无尽的恐慌里,那个人给了他一丝的希望,虽然微小,但足够让他保持意识。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他看不见,也听不到。
李玉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那个人始终陪在他身边,和他说话,即使他没有任何回应,也不肯放弃。
汪院判送药进来,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药味,李玉衡受不了那种味道,喝进去的药全都吐出来了。
“皇后身体亏空,需要进补,不喝不行。”
“药拿给我。”
李玉衡感觉有人按住了他的手,随后一个柔软的事物触到了他的嘴唇,李玉衡愣住,这……是在给他喂药?
作为医者,理当为患者考虑,李玉衡没有多想,心中感动不已,这位同僚当真是医者仁心。
汤药喝下去,他的意识渐渐复苏,四肢不再冰冷,沉重的无力感一点一点消失了。
他尝试转了转眼睛,还是看不清东西,失望地叹了口气。
元清玄的手微顿,吃惊地看着他:“你醒了?”
李玉衡没有搭话,无神的眼睛望向虚空,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翘,露出一双清亮的瞳仁,平静得就像秋天的湖水。
汪院判道:“皇后失血过多,诱发旧疾,近段时间会失去视觉和听觉,陛下不必担心,您守了一夜,已经很累了,快去休息,这里有臣!”
元清玄眼睛深沉,仿佛子夜的天幕,他顿了顿,沙哑着嗓子说:“这件事牵涉前朝,不要告诉他。”
汪院判迟疑:“可是,不告诉皇后,万一皇后听人挑拨,再次误会陛下怎么办?“
元清玄转过手上的扳指,面上极力维持平静,眼底还是掠过一丝落寞,低低道:”他一心离开,何必告诉他平添烦恼?”
汪院判忍不住说:“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初,明心趁着皇后不在,给您下药,自荐枕席,您念在他与皇后关系匪浅,不忍打杀,把人交给皇后,谁知皇后听信他的一面之词,不但不惩处,还责怪您小题大做!”
陛下,难道您还看不出来,这位皇后娘娘,他根本是个拎不清的!
这句话,汪院判不敢说,但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元清玄冷冷望过来:“朕要你照顾皇后,其他事情,与你何干?”
汪院判还是觉得不妥,元清玄已经转开了视线,摆明了不想再谈,他不得已道:“属下遵命。”
此后的日子里,身边人用心照顾着他,李玉衡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渐渐能听到细微的声音,看见模糊的形状。
历经两世,被人这么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还是第一次。
李玉衡心头一阵阵的困惑,他猜想了许多人,始终不能确定,那个照顾他的人到底是谁。
“阿树,你在吗?”失去看、听、说的能力,李玉衡越来越思念阿树,阿树却始终联系不上。
苦闷、封闭的度过了三十多天,在一个清晨,李玉衡睁开眼睛,窗外鸟鸣清脆,刺鼻的药味一扫而空,他看见一张带笑的脸。
少年身着灰衣,个子不高,长相也称不上出众,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移不开眼。
见他醒来,少年微微一笑,露出惊喜之色:“皇后,您终于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饿不饿?”
“……有点。”他嗓音干涩。
躺了这么多天,整天只喝些汤水,不饿才怪。
“军营的吃食简单,比不上宫里御厨做的饭,热粥倒是应有尽有,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去做。”
“等等,我想出去透口气,可以吗?”李玉衡面上浮现一丝笑意,熹微的阳光照在脸上,侧脸白得几乎透明。
少年笑道:“那我去给您准备马车,您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太过劳累。”
李玉衡还以为会听到一段长篇大论,没想到少年如此通情达理,当下好奇:“你叫什么名字?汪院判呢?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我叫李洋,陛下有疾,汪院判治病去了,我是他的关门弟子,特留在此照顾您。”少年笑容灿烂,就像外面的阳光。
李玉衡点点头,认真道:“多谢你们这些天照顾我。”
不然,他很可能醒不来。
李洋愣了愣,笑着说:“皇后言重了,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李玉衡坐在马车里,一路行进,听到声声巨响,他好奇地掀起车帘,看向远处的校场。
此时,大周的军队正在操练,烟尘漫天,厮杀声响震凌霄。
练兵之事关系重大,他不欲打扰,命令李洋调转车头,不料,一道人影疾驰而来,拦住了他的马车。
马儿长嘶一声,停住了脚步,马车狠狠一斜,李玉衡差点碰壁,那人不觉无礼,反而哈哈大笑,黑色的发丝被风吹乱,露出一双散发着锐利冷光的眼睛。
“好大胆子,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皇后的马车!?”
道路这样宽敞,这人偏要横冲直撞,显然是故意为之,李洋不由怒了,冲撞皇后车辇,这人疯了不成?
男子并不搭腔,也不报上家门,呵呵冷笑两声,手中皮鞭虎虎生风,毒蛇一般,朝李洋面门袭来!
李玉衡大惊:“李大夫,快躲开!”
还是迟了,只听“啪”一声,皮鞭无情挥下,李洋闷哼一声,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昏迷不醒。
男人更加猖狂,无视李玉衡的怒火,讥讽道:“胡说八道的奴才,皇后远在京都,怎么会来西峰城?”
李玉衡扫了他一眼,拔出防身的匕首,正面迎上男人的目光,毫无惧色:“为何伤人?立即给我下马!”
男人一瞬间的怔忪,随后不以为意。
李玉衡定定看着对面的男人,如果可以,他真不想见到这个男人——光禄大夫姚翀的长子,武威将军,姚子昀。
前生,李玉衡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从没招惹过这号人,为什么姚子昀每次见到他,总像疯狗一样乱咬?
现在他明白了,姚氏在武帝一朝权倾天下,短短五十年,先被郑家打压,再被李家盖过,他们如何服气?
在他们心里,早把李家看作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除之而后快。
当初李玉衡私自离京,姚翀带头上书,要求周皇废后,姚子昀更是封锁城门,阻断消息,不许他回京。
大周亡国以后,他们毫无气节,做起了大理的顺臣。
姚氏父子,无耻至极!
李洋听姚子昀所言,话里话外,完全没把皇家放在眼里,不禁火冒三丈,一跃而起。
姚子昀没有防备,堕下马来。
原来,李洋是汪院判的弟子,也是暗麟卫“丙”等的高手,武功不算高强的他,轻功一绝,擅长偷袭。
方才,他是假装中招,迷惑对手,如今寻得机会,一记阴毒爪法,直取姚子昀双目。
“李大夫,住手,不要伤了姚将军!”李玉衡出声提醒李洋,不想他和姚氏结下梁子。
姚氏历经三朝,虽有风雨,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齐王、代王、吴王的王妃都是姚氏女,最重要的是,周皇体内还流着一半的姚氏血脉。
若李洋伤了姚子昀,后果不堪设想!
李洋恨恨看了一眼姚子昀,不情不愿收了手。
姚子昀心惊不已,若不是李玉衡求情,他的眼睛就毁了!
不过,姚、李两家积怨已深,姚子昀厌极了李玉衡,不会为了这点恩惠对他改观。
姚子昀不屑地看着他:“李玉衡,看在你有点眼色的份上,我提醒提醒你,记得自己的身份,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妄想!”
“什么东西不属于我?”李玉衡装作没听懂。
姚子昀嗤笑说:“你一个家族弃子,怎么当上的皇后,大家心知肚明,陛下心系之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身为皇后,擅自离宫,你胆子够大!我劝你早日交出凤印,落发出家,不然,有朝一日陛下怪罪下来,你苦心孤诣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李玉衡无所谓:“这样吗?”
姚子昀心中恼怒,恶狠狠道:“李玉衡,别以为得到了凤印,当上了皇后,就可以麻雀变凤凰!”
“你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尚书,李封是你叔父,这不假,可你们到底隔了一层,要是皇帝有一天要废了你,没人会救你!”
李玉衡嗓音散漫,眼神带了一丝挑衅:“是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姚将军是陛下的表亲,不是陛下的亲兄弟吧!齐王、代王、吴王在我面前都不敢放肆,你是什么人,口口声声要我献出凤印,姚子昀,你眼里还有国法吗?!”
“我叔父李封平南诏,定东海,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陛下亲口册封我为大周皇后,姚将军,这一切,你忘了吗?”
李玉衡看向远处,眼前忽然一亮,收了匕首,飞快跳下马车,在地上滚了一圈,揉红眼睛,朝远处跑去。
马车装饰华贵,暗金琉璃宝灯,车身饰以龙纹,拉车的四匹白马神骏异常,派头十足。
李玉衡走到马车前,侍卫立刻让开了道,车夫停下马车,亲自把他迎了上去。
姚子昀不知李玉衡葫芦里卖了什么药,迟疑着要不要离开。
周皇身边的内侍富海走过来,声音说不出的冷漠:“姚将军,陛下有事问你,跟我来吧。”
姚子昀气得心肝疼,果真不要脸,芝麻大点的事,也到陛下面前告状!
马车在不远处,姚子昀走出几步,压抑自己的愤怒,脸上露出一个堪称残忍的笑。
告黑状谁不会?
这一回,李玉衡算是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