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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月为谁,却落得憔悴
窗外的行云如流水半卷过天际。干枯的落叶生生地打在窗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起风了。映莲起身,关窗。顺手拿起桌边的银针挑了挑明灭不定的灯盏烛芯。火光映在她眼里,清澈的竟能看出深藏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初次遇见沈渊,他一袭白衣胜雪,俊美的如同瀛洲来客。十五岁的少女就这么失了礼节,呆呆望着。待到反应过来,已是见他睫毛微闪,笑眼如天上弦月。只需一眼,便失了神志。
在蔷薇盛开的花园,映莲看见那个男人……渐行渐远。
母亲告诉映莲此人是三皇子沈渊。她说,待到十八一过,便嫁于他罢。年幼的她顺从的点头,心底有温淡的兴奋。
回想起这段往事,总能让映莲脸上红云如潮,越发娇艳可人。谁人不知,洛阳才女名映莲,貌可倾国绝天下!多少王孙公子不远万里,只求一见。只是映莲早已心有所属,十五岁的午后,满园的芬芳,而那人拈花微笑。
明日便是大婚之日,映莲暗想。锦缎华服也掩饰不下狂跳的心。
次日清早,便有家臣来报,说是来了迎亲的队伍。等来的终是:圣上赐婚。只需四字,尘埃落定。即日启程,三日后便到了长安,穿越喧哗的闹市来到一处颇为清幽的园子。坐在轿中的映莲开始想象沈渊现在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映莲听到轿外有响声,想必是相迎之人吧。落轿,迈着轻盈如猫的步子,映莲不顾众人惊艳的目光,急急的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身影——竟不在,他原是没来的。
再次见到沈渊竟已是大婚之日。那日她隔了红沙偷偷瞄他,他仍旧俊朗,眉宇间不乏灵气,只是他为何一副大不情愿的样子?心有些微的刺痛。
芙蓉帐内,春宵美景。这些映莲都是一个人过的,除过拜堂,映莲没在见过他。洞房花烛,只留得她一人轻轻掀开红纱账,对着铜镜,素淡的面容就这样虽不及防的模糊起来。
其实自进入王府大门时,映莲就听下人们私语过。她才知晓,原来沈渊有一个情人,只因门第,未成。记忆中的容颜逐渐凋零起来,竟是碎了一地。三年的思慕也不过如此终局。
二、相逢不识,只怪有缘无份
嫁入王府五载春秋,映莲依旧无子。与沈渊名为夫妻,却从未同床。即便相见,也只是淡然一笑。五年间,映莲知道了所有故事。那个女人名织羽,本是王府的一名丫环,更是与沈渊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映莲也见过她,织羽虽不美丽,却温润贤良,她在映莲面前哭过,映莲知道他们真心相爱。
沈渊极其宠织羽,他带她去看烟花,在夏天的夜晚捉萤火虫。风和日丽的日子他们一同去江边,他策马扬鞭带着她。他在江边为她穿鞋,他看她的眼神温柔的要化成水。映莲曾经幻想过的一切,织羽都有。映莲不是不恨织羽,只是那又能怎样,所以她不愠不火,只为了能呆在他身边。
然,破灭终究要来。织羽她,有了身孕。那天夜里,沈渊邀映莲赏月。月亮悠然的光使映莲如同天女下凡,只是这些沈渊看不到。他说,映莲,离开吧。留在这里只会蹉跎红颜。
映莲未语,只是喝光了所有酒,不烈却呛得直流眼泪。
第二天,天色未明,映莲便收拾了行囊,一如来时般,去的匆匆。在王府的五年恍如一梦,醒了就只能忘却,别无他法。
织羽名正言顺以承传血脉为由替代了无子的映莲,没有人有疑问,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曾有一个叫做映莲的惠芝兰心的女子在这座府第存在过。
离开便是,缘尽——
三、遇见伊始,已是桃花遍地
据映莲的母亲说,映莲出生那天,满园的杜鹃盛开,如血般嫣红。母亲认为是不好的兆头,于是给映莲取名“映莲”。母亲喜欢莲花,清淡的如同她的人。母亲是个不幸的女人,她总是苍白着脸颊,等待父亲的到来,这一等就是十年。父亲最终没来,而母亲却抑郁而终。映莲记得她临死前的样子。记得她在深夜里观赏莲花,红妆残破,她从来不曾这样,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这般憔悴还是第一次。那天夜里母亲讲了很多她和父亲的故事。她说,父亲喜欢莲花,一直说,说到泪流满面。映莲从没见过父亲,只知道他有很多妻妾,母亲只是其中一个。在第二天的早上,映莲看见母亲吊死在莲池边,她的身子随风摇曳,她终究等不过时间,父亲还没回来,而她早已老去。
映莲不想像母亲一样,于是她现在名为“杜子规”,只是一名普通琴师,再不是那个风华绝代,名冠京华的她了。苏州风月最盛,这些天来总有一青衣少年前来听曲。末了,会一脸忧伤的望着映莲。他说,姑娘定是有故事的人。出于好奇映莲就会反问为什么。他回答,杜鹃啼血啊。映莲就笑。
这个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生的极其清秀,看他衣服的料子便知非富即贵。映莲想,他是会让所有女子芳心暗许的人,但唯独她映莲不会,一颗心早已倦了,厌了。再也无力纠缠情爱,何况这少年是比自己年轻,即便自己长的再美,于情于理都不合乎规矩。
因此面对少年一次又一次的告白,映莲但笑不语。
他说,不如故娘随了我,我一定好生待你,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起初,映莲只当小孩子少不更事,不予理会。但次数多了,映莲便在意起来。她仔细观察少年说这话时的模样,他白皙的脸孔微红,丹凤美目说不出的期待。映莲心惊。
沉思多日,映莲开口对少年道:“我乃糟糠,切莫再说那种话!”少年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他说:“你的事情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可知我是谁?”映莲颇惊继而摇头。少年便继续说道:“我叫沈静,七王爷沈静。”此话一出,映莲的脸色阴沉下来,本来此生再也不愿与沈姓有任何瓜葛,本以为再也不会记起那个让人心如刀割的名字。看着映莲的脸色沈静嗫嚅说道:“我与哥哥不一样,我一直很喜欢你,一直都是,可你从未回头看过我。你嫁于哥哥为妻时,我以为我就会这样任由心如死灰,只是他后来竟把你给休了!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不停蹄从千里之外赶来,你却又以年龄为由据我于门外!”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映莲有一丝不忍,便问道:“为什么喜欢我?”这次少年答得极慢,看得出他是在害羞,半晌,他说:“还不是因为有一年我看到你在开满蔷薇的园子,望着远方。那一刻,我就想此生再也没有人比你的眼睛更为清澈的了。”映莲笑了,这个理由和自己真是如出一辙,眼前芝兰玉树的翩翩贵公子,爱上自己的理由竟是迷恋!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夏天。思绪拉远,沉静片刻,映莲对沈静说:“我会考虑的,今天就请先回吧。”
往事回眸,再回首却已是百年身。夜里独自坐着,也不点灯。映莲想或许自己早已不爱沈渊了,有或许自己的心早已死了,只是这少年的出现,搅乱了一池春水。欠身站起,来到窗边,想让风理一下思绪。却见落英之下徘徊着一个身影,修长的身躯融入夜色,映莲认出此人乃沈静。这么冷的天,他穿那么单薄。取一件外袍便匆匆出门,拉了沈静的衣角,责怪他这么晚在干什么?未料沈静却紧紧拥住自己,这时映莲从未感受过的体温——温暖如春!
沈静说害怕映莲知道他是谁后讨厌他,会趁夜色悄悄跑掉,所以在这守着。映莲佯怒的说自己又不是贼,干吗趁月色逃跑!沈静却说,这次再也不会只看她离开,再也不要放手了。映莲听着听着就开始流泪。她想,这个男人才是属于她的,哪怕会和母亲一样,她也不会害怕!看着泪眼朦胧的映莲,沈静一下慌了,开始语无伦次。映莲只是任他抱着,轻声说——浮生半百,只求能与君共度!
氤氲弥漫的江南,在早春微明的天空之下,两个淡如剪纸的人儿坐船远去,白色的风帆消失在江南的烟水中。混合着春泥的清香空气里,还残留着宣誓永恒的誓言的余温:三生定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