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一晌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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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让他也尝尝诗仙的滋味吧!
从一元到天宝,从洛阳到咸阳,冠盖满途车骑的嚣闹,不及千年后你那最美的一次回眸,
如脉脉秋水般轻叩他额头。
南宫陵醉了,醉得不知该归去哪个故乡。
他笑,继续倒着酒,凡我醉处,皆非他乡。
也许失踪,是天才唯一的下场。
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
一回头四窗下竟已白头。
他终是为她入了魔。
他呆呆地望着樽中月影,暗暗地想,或许那才他的故乡,常得他一生痴痴地仰望?
朦胧中,他的胸怀里竟然溢满了柔情,时光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她还是那个她么,我爱?
如果早晨能听见她倾吐,最美的那个动词,那么,即使当晚就死去,他又何惧?
当他爱时,若不能爱得华丽,必会爱得凄楚。
她的美无端地将他劈伤,今晚,只要伸臂,便有奇迹降落。
在摊开的手掌,便有她的降落。
在她的掌心,莲的掌心。
例如夏末的黄昏,面对满池清芬,面对静静自燃的灵魂,究竟哪一朵会答应他,如果呼她的小名?
只要池中还有,只要夏日还有,一瓣红艳,又何必和你见面?
莲是燕的小名,莲即燕,一念燕,见莲即见人。
只要心中还有,只要梦中还有,还有一瓣清馨,即夏已弥留,即满地残梗,即漫天残星,不死的,仍是莲的灵魂。
永远,他等她分唇,启齿,吐那动词。
凡爱过的,永不遗忘。凡受过伤的,永远有创伤。
他的伤痕,红得惊心,烙莲花形。
永远,他等她。
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似悠悠,自千年的大寐,等你,在造虹的雨中。
蝉声沉落,蛙声升起,一池的红莲如红焰,在雨中。
她来不来都一样,竟感觉每朵莲都像她,尤其隔着黄昏,隔着这样的细雨。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等你,在时间之外,在时间之内,等你,在刹那,在永恒。
此刻,如果她的手在他的手里,如果她的清芬在他的鼻孔,他会说,小情人,诺,这只
手应该采莲,在吴宫,这只手应该摇一柄桂浆,在木兰舟中。
一颗星悬在楼外楼的飞檐,耳坠子一般的悬着,飞鸟都已归巢了。
忽然她走来,步雨后的红莲,翩翩,她走来。
像一首小令,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她走来。
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她走来。
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按捺住激动的心扉,仔细看去。
然而这一看,却注定了失望。
她确实声如天籁,人比花月,但她却不是我要等的人。
她不过是那天在西湖相遇的采莲女子段小柔。
她不是燕。
他猛然从酒中惊醒:现在不是夏末,此刻也不是黄昏,而她,也不是燕!
于是他颓废,他迷醉,他痛苦,他要报复!……
一尊酒,黄河侧。
无限事,从头说。
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
衣上旧痕馀苦泪,眉间喜气添黄色。
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段小柔循着琴声一路追到了楼外楼。
琴声愈演愈烈,杀气也越来越浓。
她拽着衣裙急急跨上酒楼,正看见一名忧郁的黑发男子,瘦削在门框里。
她呆若木鸡,他仿佛一篇只印刷了标题的宣言,不经邀请沉入黑暗,平平翔落在她身旁。
南宫陵!
他还在!还在抚着那首他最爱的曲子。
杀气愈加浓烈了!
但他的剑鞘却浑然无光,不曾携带雪亮的灵魂,剥落因果在无声叙述里,叙述的语言
含混而脉络分明。
他想说些什么?杀气为何又如此张扬?
段小柔眼睁睁地任他那双红得发紫的邪恶眼睛贪婪肆虐过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他的眼睛怎么这样红?难道他入了魔?她的脸开始因为他的放肆而发烧。
她看着他乌黑的头发,神智也开始迷茫:可他的头发为什么没有变白?
他为谁而走火入魔?
她深深凝视着他那双张狂热烈的红眼,头突然“嗡”地一声炸裂开来。
他是为了她!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脑海一片混乱。
他忽然“铮”地一弹,挑起一句长长的回音,结束了那曲魔音。
杀气顿时消弭于无形,四周弥漫开一种诡异而疯狂的气氛,仿佛有群魔乱舞。
她打心里发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她神色复杂地注视着他,她喜欢他,想亲近他,然而她又不敢,她害怕他,怕再次失去
他,所以不敢太靠近他。
他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像幽灵般优雅地微微一笑,我想他真是世间最优雅的恶魔啦。
她正为他的笑容而神魂颠倒,他竟得寸进尺,把手中酒杯向她轻轻一送,那酒杯便旋成
一只霍霍的飞碟,诡谲的闪光越转越快,直逼我而来。
他要接她回他的传说里去吗?
她还没想出答案,酒杯已稳稳停在了她的掌心,这杯酒到她手里后竟然还是满的!
“喝了它,我会让你成为我永远的女人。”他的眼神已开始强奸我的肉体……
她浑身无法遏制地一阵颤抖:“成为他永远的女人!”这句话太具诱惑力了,诱惑得她没来得及想是不是他独一无二的女人,便已经疲软在他粗暴的怀里。
酒杯“铛”地一声落地。
他身上的男子气息令我回味无穷,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与他夜夜偷欢的岁月……
独一无二的长吻,呼出的热气,滚烫的唇,心烦意乱的耳根。
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也曾经被他强壮的臂膀紧紧攫住。
那漂流而去的迷情,停泊或者抗拒都力不从心。
这一切她已渴望太久,反而恐惧得尖叫出声,仿佛一个濒死的溺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