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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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作飞行后检查时,他发现15号飞机机腹下方蒙皮接合处有油渍,他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闻,是煤油,这是两台发动机的中间部位,说明发动机有漏油故障。他马上向机械师报告,机械师看后,又报告了中队长,这不是一般的故障,发动机部位漏油,很容易造成空中起火。中队长决定脱掉飞机尾部检查发动机,必要的话,还要脱喷管和发动机。
这个工作量很大,13号飞机的机械师老王、顾兵、何生良,军械师老杨、贺十一、罗玉祥等都来帮忙。很快飞机尾部脱下来,用托架拉到了一边,露出两台发动机和长长的喷管。
中队长、机械分队长、两个机械师,4个机械员,加上老杨、贺十一、罗玉祥等象过筛子般似地仔细检查发动机和喷管,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找不出故障所在,是最令人头疼的。
天已经黑下来了,“故障不过夜”是机务部队的传统,这就是说,故障什么时候排除,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退场吃饭睡觉。
天亮时没有找到故障点,摸黑寻找的难度就更加大了。
经过短暂休息后,找来了五六个工作灯,两人一组,重新过筛子检查,半个小时下来,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人们垂头丧气地坐在飞机周围,看着脱掉尾部的飞机,古怪的样子就象没了尾巴的蜻蜓,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压抑。查找飞机故障就如同给病人诊断病情,查不出病因就无从下药。
夜晚的天气有点凉,何生良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也流下来。沈嘉伟看到他的样子,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发动机喷管里经过燃烧过的煤油味充进他的肺腔,他喜欢这个味道,很享受地又大口大口地闻着,这个味道刺激他的大脑皮层兴奋起来,刚才发现的油渍是新鲜煤油的味道,与燃烧过的煤油味道明显不同,那就是说,只要有新鲜煤油味道的地方应该就是故障点。他一下子蹦起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中队长,中队长和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这个想法非常好,而中队长和所有的人也都觉得他这个想法不可行,因为中队长和所有的人都很难分辨出新鲜煤油和燃烧过的煤油味道的细微不同。另外,发动机处于关闭状态,油泵不向发动机供油,新鲜煤油不从故障点漏出来,也很难闻出来。
中队长想了想说:“只有给飞机通电,启动油泵向发动机供油才能发现渗漏点,但是这样油耗太大,不可行!”
沈嘉伟说道:“我试试吧,闻一闻?”
中队长说道:“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重点是发动机前部燃烧室的供油管。”
“明白!”沈嘉伟上了工作梯,象狗似地趴在两台发动机上一点一点地闻着,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有的举着灯照亮,有的也把鼻子凑上去闻闻。贺十一观察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把注意力的焦点集中在沈嘉伟身上,没有人怀疑,没有人摇头,此时人们最复杂的想法是尽快找出故障并加以排除,保证飞机明天继续担任战备任务和出勤飞行训练,最简单的想法是尽快排除故障早些回去吃饭睡觉。
一会的功夫,沈嘉伟在右发动机的一个点上停下来,肯定地说道:“应该就是这里!”
中队长、机械分队长和几个机械师都凑上去,仔细查看了一下,中队长用带着线手套的手擦了一下,闻一闻,点点头:“没错!是未燃烧过的煤油味道。”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是连接一个燃烧室的进油管接口处的螺丝松动,使螺丝下面的垫片老化,这个垫片是软铝材料加工而成的,质地较软,用螺丝紧固后发生变形,起密封油管接口的作用,仅一次性使用。固定螺丝松动后,变形的垫片不能复原,因而产生间隙,造成渗漏。
15号飞机机械师乐不颠地将拆下的垫片送到机务四中队照原样加工一个新的,其他人员都在原地等待。
此时大家稍稍松了一口气,都走到停机坪外20几米远的地方抽开烟了。
中队长主动递给沈嘉伟一只烟,欣喜地说道:“你小子这个鼻子真厉害!今天要不是你的鼻子,我们这些人干一个通宵都很难发现这个故障点。”
“要是换成何生良的鼻子,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出故障点来!”机械师老王说道。
何生良抽抽鼻子傻笑笑,没说话。
中队接着说道:“这个故障不大,可是非常隐蔽,油泵不供油发现不了渗漏点,螺丝虽说松动了但与垫片周边还有咬合,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一会装上试车后没有问题,就冲你的鼻子,应该给你个嘉奖!”
“说话算话?”沈嘉伟问道。
“我这个中队长这点儿权力还没有吗?”
何生良抽着罗玉祥“制造”的卷烟,悄悄问沈嘉伟:“同样是干机械,怎么我就是过敏性鼻炎,你鼻子什么毛病也没有,还那么灵?”上机场时他带着烟枪不方便,只好抽卷烟,回宿舍后还是抽他的烟枪。
沈嘉伟看看他,抽抽鼻子说道:“你雪花膏抹多了。”
“我上机场从来不抹的!”
“还是能闻出来。”沈嘉伟逗他。
“真的啊?”刚才的经历让他很难怀疑沈嘉伟的嗅觉。
顾兵问道:“你做针灸治疗有效果吗?”
“这一周天天飞行,哪有时间去呀?医生还说呢,断断续续的治疗,效果不好。”
贺十一笑道:“只要不飞行,你小子就不辞辛苦,走上十几里路去卫生队,脸抹得香喷喷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哪里是去治病呀,到象是去相亲的?”
“相亲怎么了?内务条令又没有规定不能相亲?”何生良争辩道。
“内务条令规定战士不能在部队驻地找对象,相亲你也只能是回老家去相亲,我看你是想找媳妇想的!”罗玉祥说道。
“你是有媳妇的人,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过你那媳妇是农村的,我要找就找个城里姑娘做媳妇。”
“农村媳妇怎么了,农村媳妇踏实,能干,你想找个城里姑娘,人家能不能看上你还是个问题呢?”罗玉祥说道,他很少跟人争辩,但是看不惯何生良本来是农村出来的,却看不起农村人的心态。
这话说到何生良的软处了,他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你又不了解城里人,怎么知道人家看不上我呢?你觉得农村媳妇好,我觉得城里姑娘好,个人想法不同吗?”
罗玉祥平时话就不多,听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贺十一为罗玉祥鸣不平了,啧啧嘴:“呦,呦!一说起找媳妇你就跟打了吗啡似的,刚才还吵吵饿饿的,现在不饿了?”
”饮食男女,人之常情!”
贺十一点着头说道:”好,人之常情!那你说说想找什么样的城里姑娘,我帮你参谋参谋,看看人家到底能不能看得上你?“
“这个吗?”一说起这个来,何生良又有精神了,“首先要有工作。”
“城里姑娘一般都有工作,没有工作喝西北风去?”
“再有吗,就是漂亮。”何生良眨眨眼。
“农村姑娘就没有漂亮的吗?”罗玉祥问道。
“漂亮和漂亮还不一样呢?唉,十一,你们几个女老乡都很漂亮的。”
“啊?”贺十一、顾兵、沈嘉伟三个同时一愣,张大嘴巴相互看看。
沈嘉伟问道:“你看上了哪一个?”
“于菲菲。”他底气不足地说道。
贺十一哼了一声:“恭喜你,眼光不错!”
沈嘉伟瞪大眼睛问道:“你看好于菲菲,于菲菲能看上你?”
于菲菲是卫生队出了名的大美女,扫雪的时候又逐个单位的表演节目,整个机场没有不知道她的。
罗玉祥笑了笑:“你小子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何生良看了他一眼,嘟嚷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不信你看见姑娘就不动心?不过,于菲菲长得太漂亮了!”他摇摇头,“也太招眼了。许丽娅长得也不错,就是嘴巴太厉害了。”
顾兵说道:“你小子条件还挺苛刻,太漂亮不行,嘴巴太厉害也不行?”
何生良没理会他,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道:“卫生队新来的那个郑雅洁长得很好。”
贺十一盯着他问道:“你看上了?”
“不是!”何生良摇摇头,“这个郑雅洁长得很漂亮,但就是给人感觉太冷了,让人很难接近,我们老乡背地里都叫她冷美人。”
“太冷了也不行,你还真难伺候!”沈嘉伟说道。
罗玉祥笑道:“他们几个女老乡你还了解得都很详细,侦察工作做得不错!”
何生良神神秘秘地说道:“卫生队还有一个叫戈军的?”
他这么一说,又让贺十一他们三个吃惊不小,贺十一问道:“你什么意思?”
卫生队的小女兵就于菲菲和戈军两个人,在部队中本来就属于稀缺,偏偏于菲菲漂亮可人,谁见了眼神经都会有反应,戈军又喜欢交际,跟谁都自来熟。搞得内科医生出身的卫生队长天天象眼科医生一样,盯着人家的眼睛看,防贼似地防着那些专盯着她俩看的怀着好意或不怀好意的男干部男战士。
何生良揉了揉鼻子说道:“她长得白胖白胖的,圆圆脸,既不象于菲菲那么漂亮招人,嘴巴也没有许丽娅那么厉害,也不象郑雅洁那么冷,很有点……有点女人味儿。”
“什么味儿?”贺十一问道。
“女人味儿呀!”
贺十一看了看他的鼻子:“女人什么味儿?就你这个对什么都过敏的鼻子还能闻出来?”
“女人味儿不是能闻出来的,跟你说你也不懂。”
“我怎么闻着你身上也有股女人味儿?”沈嘉伟凑近他闻闻。
何生良连忙躲开他:“别瞎扯了!我身上怎么会有女人味儿呢?你逗我呢?唉,她爸爸是干什么的,多大的官?”
贺十一哼了一声:“多大的官?普通一兵。”
罗玉祥追问道:“你问人家爸爸干什么,真想找一个当官的老丈人?没见你去过几次内场,就发展得这么快?你跟她接触了几次,到了什么程度?”
何生良知道他是党支部委员,连忙左右看看,悄声地说道:“你声音小一点儿!我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只是见过她呗,随便问问还不行吗?”
“见过她,她知道你姓谁名谁吗?”顾兵问道。
“那到不知道了!”
“敢情你小子是单相思啊!”贺十一说道。
“小声点儿!”何生良冲他挥挥手,“我就是动动心思又有什么错?我就不信,你们对于菲菲和许丽娅就没动过心思?”
“打住!”贺十一连忙制止道,“别把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说成你说的那种心思?”
何生良摇了摇头:“纯洁的友谊?”
顾兵拍了他肩膀一下:“怎么样,要不要我们跟戈军说一下,机务二中队的何生良同志对她动心思了?”
何生良说道:“不能,不能!我只是动动心思,说说而已,违犯纪律的事可不敢!”
贺十一笑了:“哈哈,有贼心没贼胆!”
新垫片加工安装好之后,接通了电瓶车,进行发动机试车,巨大的轰鸣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两个尾喷管喷出的蓝色火焰,照亮了这片天地。
油门加到了最大,这些人全然不顾发动机猛烈的振颤和令人恐怖的吼叫声,凑近发动机燃烧室旁仔细观察着,两分钟后,随着发动机停车后发出撕裂空气般的尖叫声逐渐减弱,他们也长出了一口气,故障彻底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