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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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宿舍里待命就是不准外出,随叫随到,活动范围只限于宿舍和食堂。
    贺十一这几天没事就把袖珍半导体收音机放在耳朵边听,所有报纸的所有文章都仔细地阅读,希望能够搜寻出开战的蛛丝马迹。
    几天过去了,他有些灰心地说道:“全国形势大好,不是小好,是真好,不是假好!一点打仗的迹象也看不出来。”
    “现代战争讲究隐蔽性,突然性,帝国主义侵略不会事先告诉你的。”顾兵说道。
    贺十一看了他一眼:“这我知道。而我们报纸和电台的新闻中天天都是工农业战线取得的成就,再不就是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我注意到了,这几天报纸用的”团结”这个词儿比”战备”这个词儿要多。”
    顾兵说道:“讲团结不一定不打仗,搞好团结就是为了打仗。”
    贺十一不想跟他争辩,按着自己的思路想了想,说道:“唉!你们说,要是真打起仗来,这选飞行员会不会提前呀?”
    “完全有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一定要等到明年开春了。”顾兵肯定地说道。
    贺十一盘算着:“如果真打起来了,航校培训时间肯定会缩短,现在选上飞行员,一年左右就能飞出来上歼六了,但愿一年后战争没有结束,那我们就一定能赶上!”
    沈嘉伟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是没有那个奢求了,护送你们出航没问题!”
    几天后,部队集中传达了中央57号文件《关于××叛国出逃的通知》,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学习批判,在思想上转弯子,坚决同林彪反党集团划清界限。
    直到这时,大家方才明白,前几天的一级战备完全是为了防止突发事变的。如果××真的毫发无损地逃到北边去了,来自北方的大规模入侵是完全有可能的。自从1969年3月在边境的小岛上打了一仗之后,对方将上百万军队、一万多辆坦克、几千架飞机摆在上千公里的边境线上,上百枚核弹头瞄准了中国,天天几十成百架的飞机在边境另一侧上空飞来飞去,强兵压境,虎视眈眈,只待机会或不需机会突然动手。
    林彪的折戟沉沙没有给对方提供这种机会的可能,中华民族幸运地从最危险的战争边缘摆脱出来,历史在这一时间节点上拐了一个弯。
    部队一级战备还没有最后解除,只不过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打仗是没戏了,贺十一也明白,这一仗要是真打起来,实乃中华民族之奇耻大辱。虽然他相信战争的最终胜利属于被侵略的正义一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冲上沙场,但从内心中不希望战争以这种方式爆发。
    仗打不起来了,想象中的提前选飞就更无可能了,除了学习批判时跟大家一样情绪高涨的批判发言,贺十一和顾兵平时却有些蔫了。
    沈嘉伟的情绪却一直很好,好象换了一个人似的。
    贺十一忽然想起什么,见左右没有其他人,悄悄问道:“嘉伟,这林彪集团完蛋了,你父亲的问题是不是有新的说法了?”
    沈嘉伟也小声地说道:“我妈来信说,现在不再提军中的走资派了,我爸不用天天扫厕所了,只是还在”牛棚”里反省,据说很快会解放的。”文革期间,关那些被打倒、被斗争的所谓“牛鬼蛇神”的房间,被简称为“牛棚”。
    贺十一说道:“这应该是一个好兆头!说不定你爸可以重新出来工作了?”
    “不好说。”沈嘉伟叹了一口气,“虽然不再提军中的走资派了,但是,你没注意到吗?报纸上说,走资派还在走。”
    “从字面上分析,那是针对一些在位的人说的,你老爸已经不在位了,怎么叫还在走啊?不管怎么说,快了!快了!”
    “借你吉言了。”
    天天政治学习,贺十一也是天天被“烟薰”。
    一个房间十几个人坐在一起,除了贺十一、沈嘉伟、顾兵三人不抽烟外,其他的都是“烟枪”,房间里整天乌烟瘴气的,充满了廉价烟草的浓重味道。
    干部每月的工资就几十大毛,还要养活家里的老婆孩子,战士每月的津贴费很少超过个位数,所以,服务社最畅销的香烟是毛把钱一盒的“握手”牌。顾兵被薰的偶尔也抽上一两支,只是他买的是两毛钱左右的“迎春”牌香烟。
    经常有人劝贺十一也抽,随之将一支烟递给他,告诉他要把烟呑进肚子里,用鼻子呼出来。实在经不住劝又有些好奇的他,点上平生第一支烟,按照别人的教唆,将烟吸进肚子,用鼻子呼出来,又苦又涩的味道呛得他鼻涕眼泪差点要出来了,实在没有感受到别人吸烟时那种享受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多抽一口,以后别人给他烟,他也装模作样地抽着,只是怎么吸进去,怎么吐出来。不好意思总是别人给自己递烟,偶尔他也奢侈一把,买上一盒五毛多钱的“牡丹”烟,给“烟友”们分发一下。
    沈嘉伟抵挡劝说的能力很强,不管别人怎么教唆,他从不尝试,渐渐地也就没人劝他了。他平时非常俭朴,除了平常的日用品,他从不多花一分钱,军装向来是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
    何生良抽烟抽得很凶,但他抽得比其他人要省。他出身偏僻的农村,家境比较困难,当兵前连火车都没有见过,平时生活非常节俭,每月6块钱的津贴费,只有两笔开销:一是买牙膏,二是买烟丝,加到一起用不到一块钱,剩下5块钱积攒起来,打算年底寄回老家。他用牙膏也用得极省,每次仅挤一点点,用他的话说,他在家从来不刷牙,到了部队要求讲卫生,才开始刷牙的。他在家时就学会了抽烟,到了部队开始还买一两盒香烟,后来改为两毛钱半斤一包的烟丝,用纸卷着抽。最近一段时间的抽烟方式更加与众不同了,他不知在哪儿找了一个苇根,锯成不到一尺长,将中间打通,苇根处开了小孔。抽烟的时候,只见他用手搌成黄豆般大小的一团烟丝,放在小孔中,点上一根小蜡烛,对着蜡烛狠狠地抽两口,然后将烟灰磕掉,再搌一小团烟丝放上,就这么一口一口地抽着。
    贺十一十分好奇地看着:“怎么看着你就跟抽大烟似的?”
    何生良十分享受地吐出一口烟,说道:“这么抽一点也不浪费,我们那老一辈人都这么抽。”
    贺十一实在受不了那呛人的烟味,挥手驱赶着烟雾,打趣道:“一股烂树叶子味!看你这样子就象一个小老头,你还是当心一点儿吧,越这么抽越老得快!”
    “你要是觉得呛就离我远点儿,我老不老与你什么关系?你会叫我叔叔吗?”
    “当心哪天我撅了你”烟枪”!”
    禇大海为了使全团换装歼六后迅速形成战斗力,尽早担任作战值班任务,成为主力团,他一方面每个飞行日、每个飞行员、每个起落抓飞行训练质量,一方面重点培养一支空战小分队。他从全团中选拔了包括团射击主任在内4个技术高超的飞行员,利用政治学习的休息间隙,在地面反复演练单机空中格斗、双机空中格斗,四机空中格斗等课目,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出一套怎么提早发现、提早攻击,相互掩护、交叉攻击、协同动作、速战速决的空中攻击方法。用他的话说,抓飞行训练也要两点论和重点论相结合,抓典型,以点带面。现在都是超音速的年代、歼六的年代了,理论水平也好,飞行训练水平也好,不能还总是停留在歼五的水平上。
    飞行中队长曹元华就是空战小分队中的一员,他是大城市出来的,飞行技术在全团属一属二,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走路一晃一晃的,军装穿得也不齐整,说话大大咧咧,又总是叼着烟卷与别人说话,让人感觉傲气十足。他被选入空战小分队,很多飞行员不服气的理由是他平时显得吊尔郎当的。篮球、足球、冰球是他的三大最爱,打冰球受季节限制且球友廖廖,他只能孤芳自赏。与比自己低半个头的飞行员们打篮球他又觉得有些欺负他们了,所以他经常与地勤人员一块踢足球。内场都是成排的楼房和平房,没有足够的足球场地,他经常午休时间骑自行车跑到外场与贺十一他们踢足球。
    这家伙是一个大烟枪,烟抽得比谁都凶,他那点工资很大部分都用来买烟了。不飞行时,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而且是一天可以做到只用一根火柴,早上用一根火柴点上烟后,当一支烟快抽完时,拿出另一支烟来,把上一支的烟屁股接在新的一支头上接着抽,多一根火柴也用不了。飞行时,上飞机前,他会狠狠地抽上一两口,飞机一落地,他就跑到一边的草地上点上一支烟。
    他跟贺十一、顾兵、沈嘉伟三个很谈得来,经常是天南地北地神侃一通,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贺十一觉得他跟自己很对脾气,也经常跟他无所不谈,无话不说。
    难得一个星期天休息,曹元华骑车跑到外场,跟贺十一他们踢完足球后,和贺十一、顾兵、沈嘉伟一块坐在草地上休息。他习惯地掏出烟,先美美地抽上一口,然后才给他们三个递烟,顾兵乐意地接受,贺十一也接过一支,沈嘉伟则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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