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门篇 第16章长生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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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渐消,晨光初现。小傻鬼如尝珍馐般将手上的鲜血舔舐干净,眼眸里的猩红又加深了,看上去像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好久不见,尹秋水确是有许多话想与他道来,此时却憋在喉咙里始终说不出口,他伸出手来触及小傻鬼冰冷的脸颊,好像没变,好像又与当年有很多不一样。
小傻鬼怔怔地愣着,眼神淡然,像是一块冷冰冰的木头,扒拉几下都动不了。
“小傻子?”他再次唤道。
傻鬼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这才抬头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底渐染的血红褪去。
“我……嘶!”尹秋水还未反应过来,这傻子便一口重重咬在他的手腕上,他倒抽一口气,紧接着就是一阵刺痛。
眼前是一只嗜血的厉鬼,尖锐的牙齿嵌入尹秋水的皮肉之中,他贪婪地吮吸着鲜血,伸出舌尖舔舐着,手腕处的一抹猩红如水柱般喷涌。
小傻鬼如同一只饿极了的野兽,将他手腕上的咬伤一遍一遍地舔尽,偏不知收敛,几乎要把他身上的血吸干才好。
只听见几声脆响,尹秋水袖子里的小刀尽数落下,他下意识捡起其中一把刀,刀还未落下,小傻鬼被那冰冷的刀刃刺激得抖了一下,齿间渐渐松开他的手腕。
尹秋水眼前一黑,瘫坐在地,再看手腕上已经多了一圈咬痕,鲜血涌出来时满手都是鲜红。
“哪来的恶鬼,竟敢当街杀人!”
随着一声厉呵,有几名道士赶来,见有一人暴尸街头,另一人也被鬼咬得血肉模糊,而那白毛小鬼浑身散发着怨气,极其不好对付。
小傻鬼闻言缓缓扭头看他们,眼底的血色又深了几分。
一道剑气劈过,那白毛小鬼竟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单手接住剑气,将其化为虚无。
“此鬼不好对付,大伙一起上!”一群人纷纷执剑砍去,乱剑刺过,白毛小鬼瞬间消失不见。
尹秋水看一群人围了过来,慌忙放下袖口遮住咬痕,身旁的小傻鬼早已没了身影,若不是手上的刺痛剧烈,他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赶来的一行人中,为首的那个见他一副狼狈模样,却是一阵讥笑,抱臂趾高气扬地瞥眼看他,“好巧啊,时隔多年不见,你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不是说下山历练的么,怎又会重操旧业在街上乞讨?”
“……”尹秋水起身往一边走去,干脆无视他。
“站住!”其人又道,语气尽显傲慢。
尹秋水继续无视他,走得飞快,将那道咄咄逼人的声音甩在脑后。
一把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尹秋水停下脚步,忽觉脖子一凉,利刃散发着寒光,晃得他眼睛疼。
“当年你师父修炼邪门歪道害得我爹身受重伤至今未愈,你们现在倒好,一句下山历练就能逃避所有责任,事到如今竟还敢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不肯承认。”
“所以你找我有何用?此事又不因我而起,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阴差阳错混入局中又要被你们这群人搅得无法安生……”尹秋水话还未说完,就被陆九一声厉呵打断。
“闭嘴,谁要听你叨叨!”
剑刃上倒映出少年的模样,他用两指间夹住剑刃把它从自己脖子上移开,忽然笑出声来。
笑得莫名其妙又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活脱脱像个疯子,“你若要发泄,要报复,你找我做甚?我普普通通一条贱命一刀下去可就玩完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我早已两断,你要找也该找真正的始作俑者才对。”
陆九被他的这话彻底整迷糊了,着实看不透,“那老狐狸不是你师父吗?你跟了他这么多年竟还让我去找他报仇,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耍什么心思。”
“我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我是个白眼狼,你还没发现吗?”
“你……”陆九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自己,一时失语,“你还真是个白眼狼!”
白眼狼……
他们都是如此说他的,他自己也就承认了。当年的事不提,尹秋水对那个便宜师父确实没多大感情,那老狐狸坑蒙拐骗有一套,可他偏偏不着套。
就事论事而言,当年陆长老因何人何事被害尹秋水并不知晓,他也只是听旁人之口说出是由自己那便宜师父所害,而其中缘由又不知从何所起。他一个才上山不久的外门弟子连房子都没住熟,就稀里糊涂的被带到他乡四处奔走。
下山游历这几年,尹秋水有时向师父提及过此事,那老狐狸说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乱说一通,显然他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套不出任何话。
至于陆九,此人身为陆长老的独子极其心高气傲,最喜恃强凌弱,看谁不爽就要找谁出气,哪怕是路过的一头牛身上臭熏到他了,他都会跟头畜牲杠上。
他老爹声称是被福来运所害,尹秋水作为老狐狸的徒弟自然免不了干系,陆九欺负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见尹秋水如今落魄,想必特此嘲讽一番。
尹秋水从小到大受的委屈或许都比陆九吃的盐还多,脸皮也是越来越厚。陆九那几句讥讽进他耳里也是不痛不痒,他只当狗叫,压根没听进一个字。
陆九见其不理自己,显然有些气急败坏。他对尹秋水再怎么恶语相向,辱骂讥讽,甚至扬言要清理门户,但始终只是过过嘴瘾,到底是不敢私心自用真杀了人。
“今日要不是看在有这么多人的份上,我便放你一马,若下次再见到你,我定会……”陆九跟骂木头似的骂,杀又不敢杀,骂又骂不过,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于是便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会杀了我吗?”尹秋水无所谓地摆摆手,“你这句话几年前就说过了,要杀便杀哪来这么多废话。”
“……”陆九气得一阵沉默,猛地把剑插在他脚边,又拔了出来,拂袖离去。
日暮西斜,流金浮动。
街上人渐渐散去,尹秋水捂着血肉模糊的手腕返回到原来的地方,他掀开衣袖一看,血块都凝聚成结,结痂后估计会留下疤痕。
想到此处,他奔忙一天终于感到一些疲乏,于是靠个角落就地坐了下来。一种失落的疲惫如注水般涌上心头,从头到脚很快淹没整个身体,使之手脚发凉呼吸不得。
鬼终究是鬼,他早就不该对其抱有任何期待。
长街凄冷,一道影子覆于其中拉长晃荡,在少年身旁止住不前。
“怎么一副焉黄瓜的样子?我还当你死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让你别冲动非要不要命地冲过去。”老道士叉腰杵着,没好气地说道。
尹秋水脸皮再厚此时也有些羞愧,说不出为何羞愧,声音都小了几分,心虚地拿树枝戳地面,“我碰到陆九了。”
“然后呢?他羞辱你了?”
“嗯。”他点点头,继续戳地面。
“就这?没了?”
“没了,要不然能怎样?”
“你跑这么快没追到那只小鬼?”老道士穷追不舍地问。
戳着地面的树枝折断,尹秋水把他扔向一边,猛地站起,“你明知故问!你个老不死的又设局骗我是吧?”
“我哪有骗你,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再说我怎知道那只小鬼是谁,不是你要拼了命地追上去么?我拦都拦不住。”
“……”尹秋水无言以对,看着一线天际,又质问道,“你呢?这么久又跑哪去了,别说是去找我了。”
福来运手中的蒲扇一摇一晃,他笑得贼眉鼠眼,“我找你不到又闲逛了一阵。这不,路上恰巧碰上几只怨鬼,于是我便将他们除了干净。”
说到怨鬼,尹秋水也觉得奇怪,他这一路上确实碰到不少怨鬼,特别是在附近一带,隔段时间就能碰上死人。这一带距长生门较近,得天保佑,理应不该发生此等意外。
“长生门是不是出事了?”尹秋水忽然发问。
“此话怎讲?”
“附近死这么多人他们会不知道?况且我方才还看见陆九一行人忙着捉鬼。”
“确实如此。现下恶鬼横行,长生门定出动乱。”老道士颔首说道,“看来时机已到,游历这些年也够了,我们还是回去罢。”
“回长生门?你不是说不回去么?”尹秋水着实看不懂这老狐狸的脑回路,说要跟门派断绝关系的是他,说回去便回去的也是他。要说这世间哪有人有他这般任性,好比上一秒还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下一秒竟能重归于好情如手足。
“老夫我掐指一算,此乃天意,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老道士吹着白胡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行了行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跟你走就是了。”尹秋水不耐烦地道。
老道士斜眼一笑,蒲扇半遮住脸,笑得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