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简桑锦 锦八 人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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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2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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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久,陈管家才开口:“丫头,你方才说那死去的女子是秀然,如何见得?”
哭得伤心的丫头有些颤抖的声音道:“呜……她是秀然,她早上出去……呜……现下也没影儿……方才……她腰间别的同心结……还是我送她的,呜……”
听了这个,与秀然同屋的丫头们都点头,她们当时也都想要,只是,同心结做工精细,只制了一个。
秀然于她们中最小,才让给了她。
哪知,转眼儿人去了,大家心里都是酸楚不已。
箬疏上前递给她一方洁白的手绢儿,让她先起来。
“别哭了,秀然在天之灵见了你这样,会伤心的。”
说着便让两个丫鬟送她回房休息。
“公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陈管家有些吃不消地坐下来,眼里满是疲惫。
是啊~~~~一个老管家,在主子无力支撑之际,用老弱的肩挑起全府沉重的担子,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如今又发生这样儿的事儿……
箬疏总觉得这事儿蹊跷,秀然的死不同于前几次。
他转向那与秀然同屋的其她两个丫鬟:“你们昨日一天都与秀然在一起吗?”
两个丫头一齐点头,一个说:“这几日我们怕出事儿,都是待在屋里的。”
另一个说:“只是秀然说今儿早上要去溪边采水,”她看看箬疏,“我们思忖着出事儿是在晚上,所以没上心。想不到……”
说完,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采水?”箬疏问,“府里不是有井吗?”
一个丫头摇头:“秀然嫌井水不干净,说溪水酿的酒才醇。”
“酒?”箬疏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秀然是管酒窖的。”
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箬疏呆呆地愣在了原处。
原来秀然就是她啊……
那个清秀甜美的丫头,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丫头……
眼前仿佛浮现了她活泼可爱的笑颜,耳边响起了她介绍酒存期时清澈灵动的声音。
不知为何,心里堵得慌。
只是此时,他觉得……天都暗了……
主内室。
“喂,我说大夫,你怎么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文绍廷低头想了片刻,又眼睛聚焦地看向他,“莫非你见到凶手了?!”
“……”
见他不说话,文绍廷知趣儿地摸摸鼻子,看向刑南:“小刑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刑南抱臂:“公子认为秀然的死,是人为。”
“人为?”看看箬疏,又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在府中出事儿,你看了一夜什么都没见着,不过在府外出事儿,且是白日,就奇怪了。”
刑南点头:“大人,看来将您有长进。”
文绍廷装作没听见,拿着个风扇柄敲刑南的头:“话说,府里人出事儿,不能惊动外人,可是咱们从何处下手,还是个问题。”
闭上眼,停下手上的动作,文绍廷又不说话了。
刑南观赏着手上的青花瓷杯,走了神儿。
三人都思索着自个儿的事儿,过了半刻儿,文绍廷才觉得屋里有动静。
“小刑子,听到什么声儿了?”
“嗯,水声儿。”
“水?屋里哪会有什么地儿漏——啊——!”文绍廷刚睁眼,就见一只小黑肉球儿在地上“嘘嘘”。
他猛地跳下床:“死猫!丫的谁让你在我房里尿尿?!你给我——”到这儿,文绍廷停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猫仔的尿,呆呆地唤着:“刑……刑南,你……过来看……”
刑南漫不经心地调头,顺着文绍廷所指的方向看去。
妖!
一个方方正正,不缺偏旁,不少部首,笔划舒展,绝对正宗的大楷字!
素日里沉着冷静,不以小事为意的人,面部表情单一,肌肉僵硬地呆住了。
“喵——”猫仔舒服地抖抖小pigu,摇摇小尾巴。
文绍廷有些缓不过神儿来:“神……神猫?”
“喵~~~~~”
刑南彻底石化。
突然,文绍廷闪到箬疏身前,用力摇着他,语气中的兴奋如火山喷发一样:“美人大夫!你的猫……你的猫……它是……是神猫!我知道凶手了!快!快去看看!”
箬疏正想着秀然的事儿突然被人用力地摇着,也回了神儿:“什么神猫?”
“喵~~~~”黑荠子慢悠悠地向箬疏走去。
箬疏看着文绍廷:“它?”
后者大大点头,他的手指向那泡尿。
“那是……?”
待箬疏见到地上大刺刺的字眼时,吃惊地张大了樱桃小口:“黑荠子……?”
“喵~~~~~”
这日下午,右相府上上下下,处处都撒了雄黄粉,府中不论男女老少都饮下了雄黄酒。
不用说,定是借以驱妖。
刚开始知道府里有妖,众人皆哗然。
很多都去配了平安符、咒符……
手巧的女儿们也纷纷制了些保安结、红素花什么的。
驱妖措施齐全。
箬疏酒量奇差无比,只是沾了一小口雄黄酒,便犯了昏沉。
文绍廷让他先回房休息,然后就悉心照料猫仔吃饭。
猫仔的食物是箬疏给它特制的,上好的黄鱼嫩肉和着院中央的野菜,拌着炒熟的鸡蛋一起,色香味俱全。
不怕说出来丢人,文绍廷看得已经垂涎三尺了。
夜幕很快降临,碍于妖精的事儿,大伙儿很早就回了屋子。
文绍廷躺在床上,看向窗外。
疏星,很疏远地一一高悬着。
它们散围着温媚的圆月旁,光线更显得柔弱。
清朗的高空,如扯着针线蓝色的布幔。飘带似的一缕缕云丝,斜盖住天河。
只是,树影摇曳着,给这样静谧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
箬疏看见,自己住在四合院的最里的一个角落。
一个女人,佝偻着身子从自己房门外,缓缓地走了过去。
她的头部呈蛇头状,她的嘴,又尖又长地大张着。
箬疏起身,心情惶恐到了极点。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颤抖着打开了门。
没有女人,没有蛇头一样的头,没有又尖又长的嘴。
一阵阵冷风刮过,箬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开口叫着,不要出来,不要出来。
可是,死活发不出声音。
他想哭了……
他,颤抖颤抖颤抖……
直到——
“你没事儿吧?”
熟悉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箬疏紧闭双眼。
他怕睁开眼看到恐怖的一幕。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箬疏的额头。
他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睁开眼,两支蜡烛点亮了整个屋子。
原来,是噩梦。
站在自己眼前的,是文绍廷。
他脚边是黑荠子,“喵~~~~”地轻声唤着。
“我……做噩梦了……”箬疏的声音柔弱到了极点,如果有一丝杂音,恐怕没有人会听到他的声音。
文绍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坐在床沿,握住了箬疏的手。
紧紧的。
“别怕。”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箬疏突然觉得,这是世间最动听悦耳的声音。
然后,箬疏心中一紧,鼻头一酸,就这么哭了。
原来,平日里吊儿郎当、庸俗讨厌的人,也会有这么令人感动的一面……
文绍廷笑得温和,起身关上门走到箬疏身边。
“如果不介意,后半夜我就在这里休息了。”
箬疏什么也没说,像一个小孩子似地,抱住了文绍廷的一只强健有力的臂膀。
眼里闪着泪花。
然后,后半夜安睡。
第二天清早,右相府里的每个人都相安无事。
大家欢呼着,鞭炮“劈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箬疏看向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眼里满是温柔。
能安生一日,就算一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