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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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三皇子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老臣拟了张方,已吩咐近侍去抓药了,今晚先行一剂,明起便每日两剂,早晚各一次,不出一周,皇子殿下便可基本痊愈。”年迈的太医轻轻地从内室退了出来,恭敬地在女帝面前行了个礼,把三皇子的情况交代了清楚。
听完太医的话语,女帝微微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安全落地,“嗯……朕明白了,谢谢裘老,您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臣不敢当,子时已过,也请陛下早些歇息!”再次行了个礼,老太医在女帝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几盏烛灯还在继续燃烧着,灯罩现出一片淡红色的光泽,笼罩在女帝金黄色的袍服上,透出一股淡淡的温暖。
“主子,追查的命令已经发出去了。”影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让似乎陷入沉思的女帝缓缓抬起了头。
“影,你的武艺如何?”轻轻点了点头,女帝随即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怪异问题。
影那黑色的眸子微微闪烁,便立刻回了话,“江湖中难有敌手。”
“哇~!”挑了挑眉,女帝轻轻地发出了声赞叹,随即又问道:“那他的呢?”
这一次,影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诧异地抬眼望向提出莫名其妙问题的主子,只见她蓦然地注视着内室那扇紧闭的红色木门,然后很快又把视线转了回来,四只眼睛正好对上。
目光相遇的瞬间便迅速低下头来,影又回复了先前的呆板模样,恭敬地回答起问话,“以三皇子多次夜探御书房的身手,应该不弱。”
“喔……既然影说不弱,那应该是很强了。”随意地玩弄起垂在耳边的发丝,女帝又惊讶地挑了挑眉,“那——与你比如何呢?”
“臣,略胜一筹。”
“唔……那也就是说,如果他有意刺杀我的话,得手的概率应该很大咯?换句话说,那几次他来御书房的目的是想观察我的行动,看看如何顺利得手咯?”轻轻松开手中的发丝,女帝以玩笑的口吻说着惊天的大事。
“不,臣并没有察觉出任何杀气,臣想三皇子的目的应该不在此。”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侍从,影也依旧以原来一样平板的语调就事论事般回应着。
“啊?!不是这个原因?”捏了捏下巴,女帝纠结起柳眉,更为诧异地提问到,“那是什么,我国的玉玺,桌上的奏折,还是御书房里其他什么宝贝?”
难得的沉默出现,影思索了会,依旧如实回答道:“臣曾观察了几次,三皇子的目标就是陛下而已。”
“呃……我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比较值钱外,就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了,他看中了啥?”抬起双手把自己全身上下仔细瞧了个便,女帝更加地不解了。
“臣也不知。”
“…………”
怪异的对话就在沉默中戛然而止,影一如既往地瞬间融入了黑暗里,房内再次只剩下了炎凌姿一人,她疲惫地放松了身体,彻底瘫坐在椅子里,蜡烛偶尔地发出“突突”声,房内似乎响起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便很快被寂静给彻底吞没了。
夜色,如一层薄薄的蛋壳在不知不觉中被剥去了,蛋青色的曙光柔和地洒在青色的松树上。窗外的晨光像流水似地漫布开来,在床上躺了一整夜的男人也从沉睡中慢慢苏醒了过来。
“嘶……”轻轻地抽气声响起,离永绥诧异地看着裹着绷带的胸口,昨夜惊险的一幕幕如洪水般瞬间涌来——带着浓烈杀气的黑衣刺客,身手了得的侍女和仆役,镇定自若的皇者,拼死一搏的暗器,千钧一发的时刻,不假思索的自己,以及那张泪眼模糊的脸庞……
“呵……她,竟然哭了!呵呵……”
推门而入的依依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个傻笑不已的伤患,三皇子疯了的念头瞬间砸上了她的心头,她甚至觉得这也许是枚淬毒的暗器也说不定。
依依愣了愣神,但长久的训练让她很快又恢复了一个侍女该有的模样,恭敬地开口道:“奴婢依依给三皇子殿下问安!”
听到侍女清脆的话语声,三皇子这才收起痴傻地笑容,准备下床洗漱。
“殿下!您这是要做何?!您身体还没好,千万不能下床来!”听到不小的动静,依依惊讶地睁大了眼,一个箭步冲到了床前,欲阻止下床来的离永绥。
“不用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了,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何况如今都已经处理妥善,不打紧的。”
“不行,陛下吩咐过了,说您不能下床,要好好休息!”
“呃,陛下吩咐的?呵呵……不要紧,我自己亲自和她说去。”
“殿下!……”
“……”
一个想努力下床来,一个想努力把人赶上床,两人就这么吵闹不休——这一幕,就正好落入了刚从外室走入的女皇陛下及老太医眼里。
“裘老,您的医术真是越来越了得了,怎么才一贴药,三皇子就活蹦乱跳了?!”略带赞许地看了看身边瞪大了眼的老太医,女帝表扬得甚为诚恳。
“这……”无意识地低低吱了声,老太医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随即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立马吹胡子瞪眼地冲到了床边,也不管是身份尊贵的三皇子,拉着他的手就往床上拽,“胡闹!这简直是胡闹!三皇子殿下,您的伤势还没好,您怎么就能如此胡闹?”
被老太医气势镇住的两人立马乖乖闭了嘴,三皇子更是连自己被傻傻地拖到床上都不知。
“三皇子,您这伤虽然不重,但也不可小觑,若随意活动,伤口就无法结痂,也无法愈合,以后会对您的右手带来一定的影响。老夫劝您一句,三天内不可下床活动,若不然老夫就不帮您医了!哼~!”
若在其他三国,这样的太医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但在曌国,就是这样的太医才深得女皇陛下的欢心。她不仅没有责怪一个小小太医敢如此教训一个来和亲的别国皇子,她甚至想举双手赞成老太医的这种英勇举动。
“呵呵呵……三皇子可是听清了裘太医的话?既然如此,三皇子就好好地休息吧,若是有违裘太医的指示,朕就立马让您卷铺盖回家!呵呵……”虽然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中幸灾乐祸的味道,但是所谓君无戏言,就算真是戏言也是金玉良言,三皇子苦着一张脸,不满地乖乖地窝进了被子里。
本是英俊非凡的相貌顿时被深深的忧郁所覆盖,凄惨得让人心痛!但看看周围的三人,一个垂眉顺眼的侍女,一个怒火中烧的老者,还有一个本该是心疼自己的妻子却是一副忍笑忍得脸都红了的模样,三皇子不得不感慨,人生啊,真是惨淡如雪!
可怜的三皇子最终在淫威下屈服,无所事事的他只能讨来点杂书解解闷,却不想曌国的书籍竟然是如此与众不同。什么《一周新闻》、《武林周刊》、《新小说》、《戏曲杂谈》、《莘莘学报》、《名医选读》等什么“报纸”、“杂志”之类的读物,更有全本的医集、毒经、传记、兵法、武功等,看得离永绥是眼花缭乱。
有些甚至是极为难得或者珍贵的秘籍,作为别国的皇子,若他心存歹念,偷了这些回国的话,对他所在的璃国将会是莫大的助益,而对于曌国来说则是天大的威胁!女皇为什么把这些给他看,又为什么这么信任他,又或者这只是个阴谋……
众多猜测在离永绥的心中盘旋不已,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屋外淅沥的雨声响起,才让他渐渐恢复了平静。
风一阵阵地吹着,树叶簌簌作响,天空下着蒙蒙细雨,头顶上笼罩着漆黑的、朦胧的天空,但是在这片朦胧后面似乎仍然有着月亮或星星,一簇簇的树木也好像是一个个朦胧的黑点,它们潮润的边缘和天空融成一片,仿佛是溶化在天空里。
离永绥的心沉淀了下来,思绪飘散开来,忆起了同样的那个雨夜,以及在那个雨夜他所立的坚定誓言。
「永绥,我的孩子!娘很抱歉,由于娘的无能而让你远嫁他乡!娘知道,虽然你平时与娘一样与世无争,但作为男儿本当顶天立地,眼中有朗朗乾坤,心存凌云之志,纵横四海,叱诧千里!……娘听说,曌国的女帝是位贤明之主,而且所有前去和亲的王公贵族最后都被退了回来,因此我的儿啊,到了那里切记谨言慎行,也许不久,你又可以回到娘的身边来了!」
关于曌国女帝的传言有很多,就算离永绥不去刻意搜集,也会有许许多多的谣言落入他的耳中。他认为,一个女子,若工于心计,则如璃国的皇后般统揽后宫大权;若贤淑端庄,则如云贵妃般顾全大局;若蕙质兰心,则如母妃般惹人怜爱;若侠骨柔情,则如武将军的女儿般英姿飒爽……
他无法想象一个具备了所有优点的女子会是怎样的形象,何况关于女帝不好的传闻也是多如牛毛。若非他母妃出生平凡,那璃国的宝座之位还不是探囊取物;何况让他堂堂七尺男儿下嫁于一个女子,他是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因此,在出嫁前夕,他为自己立下誓言,但没想到见到她的第二天,他就几乎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他曾多次自问,如果是他在她的位置上,他会怎么办?但很多次的结果却总让自己失望至极,那个位子的的确确就该是属于她的!
因此,自第一次夜探御书房后,他的想法也渐渐开始改变——那个与其他女子无异的娇小身躯,那个本该被男人保护疼爱的柔弱女子,却毅然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上,身处高位却泰然自若,不似一般女子狭隘的内心,她的心中有着泱泱大国,存着天下百姓……
那个几乎每晚都挑灯夜读,那个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娇小身影渐渐地映入了三皇子的脑海,在不知不觉中,又慢慢进入了他的内心……直到昨晚为她抵挡那暗处袭来的致命一击时,他才彻底明白这一切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直到那个哭泣的脸庞刺痛了离永绥的心,那滴滴泪珠烫伤了他的皮肤时,他才明白那一切都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