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大染缸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0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出了房门顺着楼梯拾阶而下,楼梯上上上下下都是搂着姑娘调笑的猥琐男子,醉醺醺地由着花红柳绿的姑娘带到房间里,“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下午寂静的大堂,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莺歌燕舞,纸醉金迷。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乐台上几个美貌女子弹奏着曲子助兴,可是根本听不清奏的是什么,嘈杂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可是即便再高的人声,都压不过夏妈妈的花腔女高音。
就见她花蝴蝶似的穿梭于客人之间,手里的锦帕一扬,夸张地冲一个猪头一样的男子招呼道:“呦!这不是侯二爷吗?今天早上我就听见门口的喜鹊‘喳喳’地叫个不停,就知道有贵客盈门了,这不,把您给盼来了。”接着扬声唤道:“翠环,翠环,快看看谁来了,你不是一天念叨八百遍‘侯二爷、侯二爷’吗,怎么二爷真来了,你倒耍开小性儿了?”
早有个身材丰/腴的姑娘手里绞着手帕,做委屈状。夏妈妈又扭头埋怨快流出口水的侯二爷,“我说侯二爷,我可是忍不住倚老卖老说您两句,我们翠环姑娘见天儿地念叨您,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别的客官一概不见,只等着您来,您倒好,三天没踏入我们香玉楼,可怜我们翠环姑娘相思成疾,瘦了一大圈儿!”
我看了看那姑娘,这要是已经瘦了,真不知道她原来什么样。
说得猪头侯二爷不住地搓手,“我,我家那个婆……婆娘看得紧,不,不然早……就来了,我,我可是没……没有一天忘……忘了翠环姑娘的。”
我一听,还是个结巴。
夏妈妈眉开眼笑,反手推了推翠环,“我早就说,侯二爷对翠环是真心的,这丫头还不信,整天哭哭啼啼说您心里没她。”
“绝……绝对真心!”侯二爷拍着胸脯。
“得了,姑娘也别恼了,快好好服侍二爷吧!二爷一高兴给你买花戴。”
“对对对,爷……有……有银子。”
翠环这才半推半就,故作娇嗔地倚在侯二爷怀里。
夏妈妈早就转战到另一名尖嘴猴腮的男子面前,“呦,孙大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真让我们香玉楼蓬荜生辉啊!……”
太佩服了,这才叫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与夏妈妈相比,我真是小巫见大巫,除了废话连篇,说不出任何有建设意义的真知灼见来。
我正对夏妈妈的表演佩服得五体投地时,一只爪子搭在我肩上,引得我惊叫出来。一股难闻的酒味儿冲面而来,是一个打着酒嗝儿的男人,脸都喝成猴屁股了还嬉皮笑脸地看着我,“这个妞儿新来的吧?没见过,真是水灵,来来来,陪爷喝一杯!”说着就伸手搂我的腰。
我一闪身,他扑了一个空,有些恼怒,“爷看得起你,你别不识抬举!”
我傻愣着不知如何是好。夏妈妈早一阵风似的飞过来,“客官客官,这姑娘是新来的,不懂事儿,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替她给您陪个不是。让我们花魁牡丹姑娘来好好陪您喝一杯。”
说着拉过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妩媚娇柔,身姿婀娜,真不愧有花魁之名。那女子娇笑着;“爷好酒量,让牡丹陪您吧!”那男子早就看直了眼儿,不再纠缠我,搂着牡丹走了。
夏妈妈这才转过脸来盯着我,脸上全没了笑意,堪比川剧的变脸,冷然对着我,“快去吧!别让西门堡主久等。”
我尴尬地点点头,这个地方我多呆一会儿都要抓狂,赶紧低头溜边儿随着给我领路的丫鬟出了大堂。
到了园子里,我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去,偌大的香玉楼在灯火的映衬下,如喧嚣的鬼堡,雕花的窗扇上映出如鬼魅般绰绰的人影。女人诱惑的娇笑声,男人淫肆的高呼声,再加上柔媚的丝竹声,所有的声浪汇集在一起,在周遭寂静的夜里越发让人脊柱发凉。此时此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现在的我视它为鬼堡魔窟,我不敢去想几个星期后抑或几个月后,我会不会跟楼里的姑娘一样,媚眼如丝地说一声“爷可来了,桑妮倚门而待,相思成疾……”
这个非人类的想象让我大大地哆嗦了一下,太可怕了。这是个大染缸,我自问没有常风那样超人的意志力,抵挡不了诱惑和威胁,那我的下场早晚就会和那些姑娘一样,沦为男人的玩物。无论如何,我要在沉沦堕落之前离开这里。
夜晚的风清凉舒爽,我一路心事重重,一抬头,已经到了沁茗轩。远处的喧嚣只是隐隐而闻,越发衬得四周静谧,只听见夜风吹得竹叶“沙沙”地响,空气中萦绕着栀子花香和露水的清新味道,我顺着青石小径来到屋前。
随行的小丫鬟为我打开屋门,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扑鼻而来,刹时安抚了我混沌烦躁的心境。我受了蛊惑般地举步进屋,身后的小丫鬟在外面关上屋门。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到紧闭的房门,刚刚平复的心情又抽紧了,回身看到那个邪肆慵懒的男人,依旧倚靠在软榻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倒吸了口凉气,扭头就跑,与其对着这个危险的雄性动物,我宁可回到楼里去面对那一帮群魔乱舞。
我的手刚搭上屋门,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随即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桑妮怯阵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去接客赚银子。其实你将庆华服侍好了,庆华一样不会亏待桑妮。”
我听着他那软绵绵的话语就一个头变成两个大,迟疑地回头看他,他笑得更加狡猾得意,却偏偏还要做出一脸忠厚相,关切地说:“出去会被打折腿的,还是过来坐吧,庆华又不会吃了你。”
我在被他吃了和打折腿之间踌躇了一下,泄气地走过去与他隔着茶桌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