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宇——
    回府睡下，但不敢睡沉了，明日还要早朝。
    第二日朝上，父皇将我从外回来的消息宣布，并言明我是出去查水利一事的，立刻就听见堂上有人倒抽冷气。父皇就是父皇，把这消息告诉大臣们，却不立刻惩办，留段时间给他们自己琢磨，是要自己坦白，还是马上转移掉贪污来的钱财，意图逃脱？这样，继续留用的名单也就出来了。满殿的大臣们，除了我这一边的略微气定些，其他一个个都开始流冷汗了，尤其是太子边的，这次贪墨之首是太子的岳丈，估计他对我的恨意又多了一成。这个朝会父皇除了一开始讲了今日的“重点”后，就再也没有多说一句和贪墨有关的事，一直都是和其他小皇弟们的师傅聊他们课业的事情，但又久久都不散朝！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官员们，真是好气又好笑，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敢贪墨银子就该想到有被抓到的一天！
    好容易父皇在午时前终于是散朝了，不知是吓得还是饿得，好几个大臣都在步出勤政殿后倒了下去。刑部尚书程仲朗跟在我的身后，忍不住笑意，“殿下这次回来，可是给朝堂带来一个大惊喜啊！”
    “程尚书觉得是惊喜，可有好多人觉着不是呢！”兵部的尚书裴伍明，他和程仲朗都是朝堂上最支持我的两位。程仲朗是梓慧和梓莲的父亲，我的岳丈，也是我的开蒙师傅；而裴伍明也算是我的师傅，我的武功都承师于他。
    “喔，不是惊喜？那裴大人倒是说说，他们觉得是什么呀？”
    “火药呗！老大一颗火药，把工部都炸烂了！”
    “哈哈哈哈！裴大人啊！你可真是，呵呵，怎么说你好！”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呗！走，程大人，吏部的王尚书刚好找我来着呢，说是估计这回要替补的恐是很多呢，叫我帮忙先想想。现逮着你了，你也要去，走走走！”
    “好好，一起去，一起去！”“王爷，那微臣们这就先走一步了。微臣告退。”
    “微臣告退。”
    “嗯，两位大人走好。”
    …………
    回到府里，还没踏进书房的门，梓莲已经在了，等我？
    “臣妾参见王爷。”
    “嗯，平身。梓莲找本王有事吗？”
    “瞧王爷说的，妻子找夫君，就一定要有事吗？臣妾是想，王爷在外奔波了那么多日，王海和成侍卫伺候地再好，也没有臣妾炖的参汤吧？”梓莲边说边递上了一个小碗，“王爷喝喝看，看臣妾的手艺精进了没有？”
    我接过参汤，喝了一口，“好，很好喝，梓莲的手艺连御厨都比不上！”
    “王爷过奖了。对了王爷，臣妾还有一件事要跟您商量。”
    “府里的事情你找两位管家就行了，问本王，本王可回答不出。”
    “这事问管家可不作数，当然得问王爷啦。说来王爷也真是的，新来的妹妹怎么能住在管家的园子里呢？说出去人家会笑话咱们的，诺大一个睿王府，连个给姬妾的住处都没有！”
    还说没事，原来是为她来的，我就知道她们会忍不住，没想到才一天都不到的功夫！唉，梓莲！
    “梓莲怎么就知道，那是本王要纳的姬妾？”
    “不是吗？那王爷带她回来是？”
    “景小姐是管家夫妇的外甥女，本王在回来的路上，恰巧看见景小姐被人欺负，就救下了，一问才发现巧事儿，原来是管家夫妇的孩子，就带着景小姐一起回来了！”
    梓莲大大地舒了口气，“原来是张管家和张夫人家的小姐，难怪王爷让她住管家的园子。”
    “是啊，不住那儿要住哪儿？”
    “王爷，您应该跟臣妾说清楚的，臣妾还以为……今日张夫人跟臣妾告假，在为他家小姐做衣裳呢，臣妾还想说把王爷上回赏的云锦送过去，哎呀，差点表错意了！这要真送过去了，而王爷又没有那个心思，倒是臣妾糊弄人家了！”
    “梓莲这么殷勤，真的是想本王再纳姬妾吗？”
    “当然！王爷要纳多少都是应该的啊！王府里现在也就臣妾一人占着侧妃的位置，正妃和另三位侧妃的位置都还空着，王爷如有心想要都填上，臣妾乐意还来不及呢！又多了姐妹，府里热闹不说，臣妾也该把打理王府的权职还给正妃娘娘，臣妾终究是个鸠儿，鹊巢总是要还给鹊儿的！”
    她嘴上说愿意，但我知道心里一定是不肯的。她想的也无非就是我把她扶上正妃之位，好让她名正言顺地行使管理王府的权责。她为什么就不能像梓慧那样，打心里谦卑温顺，不然，我会在一开始就让她当睿王正妃了！“梓莲以后把景小姐当成府里的客人就行了，小姐认生，你告诉娉玉她们几个，别去找景小姐，免得吓着人家！”
    “是，梓莲记住了，会约束好玉良娣她们的。”
    “嗯，没事就跪安吧，本王还有事情要做。”
    “是，王爷。呃，王爷，今夜您要去哪位妹妹那里，臣妾好让她们先准备起来。”
    “不用了，本王最近会很忙，就睡在书房，你们也不用每天等本王了。”
    “这……，是，臣妾知道了，臣妾会吩咐厨房多做些补品给王爷，也会吩咐王海照顾王爷的。”
    “嗯，跪安吧。”
    “臣妾告退。”
    …………
    花了一下午的功夫，拟了一份可以替补工部将要被翦除的官员，但我也知道，这些不一定都用得上，估计还得留下一些。
    “王爷，您终于出书房了，奴才还以为您要待到明天早上直接上早朝呢！这是莲妃娘娘给您炖的参汤，您快些喝了吧。”
    “嗯，本王终也是个凡人，总会累，也会饿。”我一口喝光了参汤，“映儿呢？还好吗？今日一整天都在想着给父皇拟名单，都忘了她了，她找过本王吗？”
    “回王爷，小郡主很好。”
    “真的？不是说张夫人今日告假嘛，那是谁陪她？”
    “谁都没有陪，小郡主忙着学写字呢，您没瞧见，一身的黑墨，呵呵，可认真了！写累了，后头也就洗洗睡了。”
    “是本王对不住映儿，没能给她一个母亲。”
    “王爷，是不是贵妃娘娘又催您娶正妃了？”
    “正妃是一回事，映儿终究是个女娃儿，她还是有位母亲在身边比较好。”
    “可小郡主好像，不是很喜欢咱府里的主子娘娘们呐。”
    “是，所以母妃说她不介意身家时，本王还真想再娶一个。”
    “一定是景小姐吧。奴才也觉得，贵妃娘娘会喜欢景小姐的，至于小郡主，可以慢慢地相处。”
    “只是，怕，本王怕她不答应。”
    “怕小郡主不答应？不会的王爷，小郡主是孩子，她还不懂这些呢，何况府里已经有那么多位主子了，也没见郡主不待见哪位啊！”
    “不是，本王不是说映儿，本王是说……”
    “王爷，您说景小姐啊？景小姐怎么会不答应呢！您是谁啊，当今的睿王爷！虽说景小姐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但能嫁入王府做您的侍妾，都得是上三品官家的小姐。景小姐能嫁给您，那是张管家祖上积德了！您怎么会担心景小姐不愿意呢？”
    “说的也是，但只做侍妾会不会太委屈她了，她不光有惊世的容颜，她的品行也是好的。王海你说，本王如果把侧妃的位置给她，会不会好一点？”
    “王爷爱抬，相信景小姐会知道王爷的心思，管家和管家夫人也一定会答应的。”
    “那，你说，本王该什么时候，呃，本王是说什么时候该去，呃……”
    “王爷是说提亲吗？王爷，您是王爷，您说什么时候那就什么时候！您现在怎么像个，奴才斗胆，您现在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那，拣日不如撞日，就明天，等王爷下朝，就去跟管家提亲吧，奴才这里先恭喜王爷得娶如花美眷！”
    “那就先谢谢你了，到时候本王封个大红包赏你。”
    “恭喜王爷。”
    景梨，希望明日能得到你的首肯。
    …………
    早朝上父皇还是没有对工部贪墨一事作出惩处，仍是跟着一些大臣打哈哈。早朝结束后，我把拟好的名单交给了父皇，父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再加上程仲朗几位尚书拟的名单，父皇应该已经有自己的底了，我想父皇现在在等的，就是这些大臣的表现，听说已经有两三个来跟父皇自首了。这些天，有好多个大臣明里暗里来我这儿打听消息，其实命运都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只要主动更父皇坦白就好了，压根就不用到我这里浪费时间。
    …………
    我可以保证自己在朝堂上忘了她，可一回到府里，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去想她。王海已经把管家夫妇叫到了我的书房里。“两位管家，今日，本王冒昧了。”
    “王爷有事请吩咐。”
    “本王，本王想先请问两位，呃，景小姐，景小姐有许配人家吗？”
    得知我问的是她，两位管家都很惊诧，“梨儿？这个，应该没有吧？回王爷，这个事情您问奴才二人，奴才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您。奴才二人与梨儿已经有十年不见了，这个事情，也只有梨儿自己知道了。”
    “王爷，莫不是，您，喜欢我们梨儿？”
    “是，张夫人，本王也不瞒二位，如若小姐愿意，本王想迎娶景小姐为侧妃。”
    “侧妃？王爷，您是说，您要娶我们梨儿为侧妃？奴婢没听错吧？”
    “张夫人，您没听错，以后您和管家就是王爷的丈人和丈母娘了！”王海眉飞色舞地说着。
    “张管家，张夫人，景小姐，她？”
    “王爷，您听奴婢说啊。”张夫人热情地很，看样子她是不会反对这桩婚事的，“这梨儿就算之前有订婚，现在也不作数了！如果作数，梨儿为何不去投奔她的夫婿，然后完婚呢？而偏偏大老远地跑到京都来找奴婢二人？所以说啊，梨儿一定没有定亲的！就算定了，那现在也不着数了！”
    “就算没有定亲，这件事也得要梨儿自己点头才行啊。”张管家似乎有些不怎么高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梨儿现在没有爹娘了，这事不就是你我做主吗？”
    “可是梨儿，我觉得梨儿不是那种会听人摆布的姑娘，我瞧着她很有自己的主意。我是怕咱们逼她反而不好，倒时候，她以为咱们两个拿她换富贵呢！”
    “去去去！当着王爷的面呢，你怎么说话呢？”张夫人拉着管家，急急地低下头，管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管家说的是，是应该问问景小姐的意思。”
    “哪儿还用问呐？像王爷这样的人物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梨儿要再看不上，那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张夫人高兴地好像立刻就想把她嫁给我一样。
    “那既然二位管家不反对，现在去问问景小姐的意思就行啦！王爷，请移驾吧。”
    “好。”你，会答应我吗？
    张夫人一路急急地就往她和管家的小院跑，还没到门口就唤她，“梨儿，梨儿！快，快快出来！”
    “舅母，有事吗？”她袅袅地步出屋子，“王爷也在？王爷万福！”
    “景小姐不必客气！”
    “梨儿，梨儿啊！舅母有好事跟你说！”
    “什么好事？舅母请说。”
    “梨儿啊，王爷要娶你做侧妃娘娘呢！”
    “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张夫人，继而立刻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在她眼睛里读到了惊诧，我以为那只是一开始的惊讶，但并不是，她的惊讶转而变成了惊恐，接着是愤怒！难道她不愿意？
    “梨儿啊，舅母跟你说，这能够做王爷侍妾的可都是上三品大人家的小姐，咱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可你一进门就能做侧妃呢！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梨儿，快答应王爷啊！梨儿？”
    “不，我不答应！”她坚定地说出口！
    “不，不答应？”张夫人好像从天上掉到地上，“为什么啊梨儿？王爷这么好的人物你不嫁，那你要嫁给谁啊？”
    “舅母，你不是说要梨儿陪您两年，再让梨儿嫁人的吗？”
    “哎哟我的傻姑娘，舅母再疼你爱你，也不能不让你出嫁不是？何况你嫁给王爷，不就会住在王府里嘛！这别说是两年，就算是二十年，舅母都可以天天看到你，知道你是不是吃饱穿暖，高兴了还是生气了。这不是很好的一件事吗？你就为这个不答应？”
    “不，不是全为这个。”
    “那你还为什么啊？”
    她转过头，坚定地看着我，今日是我第一次没有在她眼里读到温暖，我觉得和她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好远！“王爷，景梨敢问王爷，为何想要娶景梨？”
    “这，小姐，小姐貌美，端庄，本王，心仪小姐。”
    “那再请问王爷喜欢景梨什么？”
    “呃，本王，本王喜欢……”忽然觉得词穷，我到底喜欢她什么？
    “王爷到底是喜欢景梨的人品，秉性，还是如那些俗人一样，只是看重了景梨的皮囊！王爷知道景梨喜欢什么吗？您知道景梨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瓜果吗？您知道景梨爱看什么书，喜欢听什么样儿的曲子吗？”
    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只有她绝世的容貌！
    “王爷对景梨的本人一点都不了解，何谈喜欢景梨？景梨再问王爷一个问题，王爷知道景梨的名字怎么写吗？”
    “名字？”我只知道她姓景，她的名字，是梨字，但是哪个梨字？天，我现在终于知道“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是什么意思了！
    “梨儿！这些东西以后等你嫁给王爷，有的是时间了解！你看王府里的其他主子，都是连王爷的面儿都没见过就嫁过来了，不一样都是好好的！”
    “对不住舅母，别人行，梨儿不行！”“王爷如果是一心要强迫景梨，景梨无话可说！但是王爷，这样您就跟当日您打跑的那群无赖一样！您的眼跟他们一样肤浅，只看得见这副终有一天会消失不见的皮囊！只是他们用的是蛮力，而您使的是权势罢了！”
    我跟那些无赖一样肤浅？原来我此刻在她心里就是这个样子！管家夫妇在旁一个劲儿的道歉，王海劝我消气，我都听不进去，我反复思考她的话，她说的一点都没错，我根本就是只看到了她的美貌的表相，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短短地聊过几句，就说喜欢她！文灏宇，你在做什么？你自命清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粗俗！
    “是，小姐骂得对！是本王的不是！本王承认是被小姐的美貌迷住了心窍，不顾小姐的心思而冒昧提亲！本王也确实肤浅，以为用‘睿王’的名号就可以俘虏小姐的芳心，用锦衣玉食就可以让小姐心甘情愿地托付终生！一切都是本王的不是，在此给小姐赔不是了！请小姐原谅！请小姐一定要忘记今日的不愉快，也不要错怪管家夫妇！景小姐，能原谅本王吗？”
    她的眉头松了不少，但仍是没有展露笑颜，不知道我今日的莽撞之举，会不会叫我永远失去看她笑脸的机会？“多谢王爷体谅景梨。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王爷若再没吩咐的话，景梨就告退了！”她快步走回屋里，头也不回，看来真是吓到她了！
    “王爷恕罪，梨儿小孩子，不懂事儿，您千万别跟她计较！”
    “不，管家，不用道歉，该道歉的是本王，叫你们为难了，也吓到了景小姐！千万不要责怪小姐，好好安抚她，希望小姐能尽快忘了今日本王的莽撞！本王……先回书房了。”
    “是，王爷走好。”管家夫妇对看一眼，叹了口气，就无奈地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回书房的路上，王海一直在给我赔罪，“王爷，都是奴才的不是，要不是奴才叫您去提亲，也不会闹成这样！”
    “算了，如果本王自己没有动那份心思的话，你再怎么说，本王也不会去的。”
    “可奴才也实在没有想到，景小姐的脾性会这么高，连王爷都敢拒绝！”
    “不，她拒绝的不是一个王爷，而是一个贪恋美色的登徒子！算了，这事别跟府里的人说，就当，就权当没有发生过吧。”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