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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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三月初九便是淮安王的生辰
淮安王今年二十有四,正逢双轮的本命之年,犯太岁,钦天监和礼部更是谨小慎微。
顾淮之本人倒并不是特别注重这些礼节,只希望越简单越好。
彭小将军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挑着顾淮之忙活完,临近开宴时才赶来。他性格并不沉稳,而且武官多少都有点瞧不上文官文邹邹的那一套。
“彭小将军每年来的真是正是时候。”顾淮之刚换下一身厚重的礼服,便看到彭万文悠闲地走了进来,嘲讽道。
“哈哈哈王爷谬赞。”彭小将军不厚道的笑着道,又想到似乎还没给顾淮之祝寿便双手抱拳道:“臣在此特祝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你怕也就识得这两个词了。”顾淮之鄙夷道。
“哈哈哈臣好歹也算和王爷师出同门,王爷就给我留几分薄面吧。”彭小将军豪不尴尬道。他自小陪着顾淮之在梁京读书,最受不了的便是什么之乎者也,听到都是相当头疼。
“就你这脑子里没什么墨的含量还怎么追媳妇。”顾淮之调侃道。
“臣靠的是一颗诚心啊。”说罢,也不等顾淮之赐坐了,大摇大摆便找位置坐了下来。自几月前他和顾淮之玩笑般提了一嘴让他给自己赐婚,顾淮之便经常抓住时机就要调侃他几句。他当日当真只是玩笑话,自那一次见识过云邩的颜色后,嘴上说要找时机培养感情,事实上也没再把这人放心上,他还真不是那种狭恩图报,贪图美色之人,他总觉得云邩美则美矣但和他并不是一路人。倒是他身旁这个贪图美色的王爷,他这阵子可真没少看王爷到云府刷存在感。
“不知王爷进展如何。”彭小侯爷也调侃道。
“倒是有点收获。”顾淮之随即想到前日偷香得逞,不免得意一笑。
“王爷倒也不怕逼的太紧了,适得其反。”彭小将军似看不得这表情般打断道。
“所谓烈女怕缠郎,彭小将军跟随本王多年,怎的一点都没被点化。”
“那是臣,出淤泥而不染才是当真难得。”彭万文炫耀着不多的文采回嘴道。
“王爷该入宴了。”福安进来弯腰道。
“那便请吧彭小将军。”顾淮之就知这彭万文是掐着点来的,瞧这屁股还没坐热便能入席吃宴了。
彭万文要的就是这结果,起身嘿嘿一笑行礼道:“臣领命。”
王府布辰宴一向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中间便是由一个半高的戏台将两拨人隔开,也能供百官看清楚舞乐。
“王爷,可请王妃赴宴。”福安见顾淮之入座例行问道。按理这种大宴王妃理应出席,但顾淮之每年都刻意将其席位撤掉,不愿生辰之日见其碍眼。
顾淮之听后不欲回复,淡淡的撇了福安一眼,福安便领会的退下了。
顾淮之入座后,百官便开始弯腰行礼,同声共祝顾淮之康寿。顾淮之也顺着又说了些体恤的话,便让他们免礼入座了。随之乐声起,大宴正式开始。
顾淮之的位置比百官高上不少,放眼便能一眼看到,在武官中也能鹤立鸡群般显眼的楚瀚泽。作为自己情场的头号劲敌,顾淮之也是少有能在朝下见到楚瀚泽的机会,不免仔细打量几分。此人剑眉寒目,身躯凛凛,又沉默寡言,不卑不亢,确实一看便不是等闲之辈。
楚瀚泽敏锐的察觉到了顾淮之的目光,回望过去,目光如炬。
顾淮之被发现也不尴尬举杯冲着楚瀚泽一抬,便一饮而尽,楚瀚泽随之也双手捧杯回敬一杯。此篇算过。
不过一会儿,顾淮之看着舞姿曼妙的舞姬,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玩味的勾起一抹坏笑,桃花目也随之闪烁其光。只见他挥手招了福安来到跟前,低声道:“去把黎侍君带来。告诉他本王想听《探窗》让他准备一下罢。”
“奴才领命。”
看福安离去,顾淮之继续抬眼看着戏台上的歌舞,心中有些拭目以待,他此番便是想试探一下楚瀚泽对云邩的心意知晓多少,先从他知不知晓《探窗》这曲目来看看其反应如何。面上俊颜带笑,心中算盘打得贼响。
等黎怀泽登上这歌舞之台,黎怀泽便心道糟糕,目光中竟带着几丝慌乱,抱着琵琶的手也带着几分颤抖。却又无可奈何,王命难为,索性闭眼不看。
顾淮之还叫了其他人给他伴乐,见其异样也没放在心上,只料他许久未等这高台难免有几分紧张也算正常,目光暗盯楚瀚泽。
楚瀚泽向来对这种歌舞表演不感兴趣,台上人来人走,一波来一波去,他却从未抬头看过,一直低头饮酒,百无聊赖,只是偶尔同旁边的武将攀谈两句。
“燕去時紅荳滿枝,
遠遊人莫問歸期,”前奏叙事般娓娓道来,楚瀚泽听到这声音心中觉得是有几分熟悉,面上却仍是面无表情,他本就是个不漏声色之人,慢慢听了下去。
“誰獨守瀟湘水碧,
不知今夕何夕,”音调婉转似是诉说着两心相悦是的甜蜜。
“燕回時良人無跡,
應有意此去別离,
不願長情無所寄,
遠行尋尋覓覓千裡。”这便是唱出了一方狠心离去时,另一方不愿放弃始终寻觅的苦心。
“他揮毫潑墨落筆,
他舞袖夢裡佳期。”痴心人回忆着当时在一起时的郎情妾意。
“戲中情,戲中意,陌路人相逢,
在花天錦地~”这便是陌路相逢,物是人非悲剧的开始。音调兜转直上引人入境。
唱至此时楚怀泽难免有些好奇的抬头望去。
只见台上之人,一头红发接地,穿着一袭绣纹的紫长袍,外罩白纱,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细长的眉毛下双目紧闭,异族之容面目俊美,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琵琶。只这一望楚瀚泽便再也没低下头,拿着酒杯的手也愈加用力。
“他唱著他乡遇故知,
一步一句是相思,
台下人金榜正題名,
不曾認台上旧相識~”戏腔浓厚,竟活活唱出了曲中台上之人的哀怨。楚瀚泽的手中的酒杯也应声而碎却仍不放手,碎片扎破了虎口鲜血直流也不在意。
“他説著洞房花燭時,
众人賀佳人配才子,
未聽一句一嘆戲裡有情痴。。。”音调回落也像是唱尽了痴情之人的无可奈何。
曲罢当真让人不住摇头唏嘘,久久不能释怀。众臣无不感叹曲妙。
黎怀泽也似是入曲太深再睁眼时已是满眸泪光。
顾淮之将楚瀚泽的失态尽收眼底,心想这人怕也不是对云邩无意,只听曲词便如此失态。现在他已是明目张胆的观察,但楚瀚泽已不似刚刚敏锐,对他的目光毫无反应,仿佛依旧沉浸在曲目的悲情之中。
黎怀泽曲罢起身不看台下一眼,转身向顾淮之行礼,退下。行举之中不免有丝慌乱,顾淮之因仍在观察楚瀚泽并未察觉,挥手便让其下台领赏了。
楚瀚泽在黎怀泽起身离开之后仿佛回过神来,用内力给虎口止血,接着便是换了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好在他一向目光深沉,顾淮之从他的目光之中一时没分辨出什么,只以为他在听曲思人。想当然的以为那人便是云邩。心里暗想再给楚瀚泽加点什么公务让他无时间去和云邩互通情感。
百官可不知这其中的风潮涌动,还在欢声笑语看着载歌载舞。这场大宴直至将近亥时才宣告结束。
云家
亥时至半,云邩还未准备就寝,他这两天刚将白瑞在他院中安置得当。白瑞还未断奶还不能食肉,没有母虎,王府跟来照料它的人便交代要用羊奶先行喂养,只一日便要喝八次。现在也是刚刚喂罢,看着白瑞入睡,冷清的眸子浮现笑意。
云邩正准备回屋,换衣洗漱就寝,谁料此时冯得保急急忙忙赶了进来道:“大少爷您快去门院瞧瞧吧,楚少爷刚刚驾马回来了,但瞧着精神不太对。”
楚瀚泽向来是不漏声色之人,能让冯得保开口说神色不太对,那定然是出了什么大问题了。
云邩听罢便倾身,脚下浮用轻功而去,肉眼可见心急。
等他一路来至门院,只见楚瀚泽不知从哪抱出了一坛子酒,竟直接抱着坛子仰头便喝,整个人不言不语只知道闷头痛饮,似是发泄一般。
“大哥何事至此?”云邩抬手拦下他举坛的动作,握紧另一端坛口用力压下。
楚瀚泽在宴上已是喝醉,此时其实整个人更是醉酒至深,他抬眼望向云邩,双目难言悲伤,他向来是个冷面之人,脸上不易显现表情,先下如此失态怕是遇到大事。
“我找到他了。”楚瀚泽低喃道。
只这一句云邩便瞬间反应过来,心头一紧。他明白楚瀚泽说的人是谁了,也明白了楚瀚泽为何失态至此。
异人楼兰!云邩心中暗道,紧接着心中也浮现苦涩。难怪楚瀚泽能失态至此,这一幕对他来说是何其熟悉,云邩闭眼感叹,三年前不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楚瀚泽喝的酩酊大醉,他如同现在一般上前阻拦,谁知楚瀚泽竟将他一把拉近,握紧了云邩的手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痛声道:“云邩,我找不到他了,我找不到他了,我把能找的地方都去遍了,我竟是找不到他了。”说到最后楚瀚泽更是语无伦次,握着他手的力道更大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如同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云邩不知如何出声安慰良久未语,却觉自己手背一凉,楚瀚泽竟是哭了,那当然也是他第一次瞧见楚瀚泽落泪,无声的眼泪顺着他英挺的面上滑落,在滴入泥土,只怕楚瀚泽自己都没察觉,他早已是双目无神,整个人像是着魔一般,不停的念叨:“你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云邩都快忘了最后是如何安慰他的,好像是也回握了楚瀚泽的手,另一只手则不停按抚着楚瀚泽的后背,嘴里也不停安慰道:“会找到的大哥,一定会找到的。”直到楚瀚泽终是撑不住醉意倒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