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二 弃世 上部(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10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
例行的晚餐过后,白兰收到了切尔贝罗的答复。一向知无不言的预言者们这一次却对『六道骸的右眼』这个问题三缄其口,只是承诺因为白兰的身份特殊可以透露少许。于是切尔贝罗内部讨论三小时后的结果现在就在白兰手上。
薄薄的一页纸上只有一首言辞模糊,寓意不祥的诗,从用词看来应该是预言一类的东西,但内容似乎更接近于诅咒。
白兰倒是饶有兴致地低声诵读了几遍,从意大利语、日语换到法语、汉语、土耳其语,似乎在思考着怎样读起来比较上口,最后干脆地把纸扔到一边,起身踱向布有结界的房间。
结界内很安静,没有什么动响,看来骸还没有醒,倒是昨天被骸自己弄伤的右眼却已复原。本想就此离开的白兰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为防万一的精神探查结果带给了主人一个麻烦的结论。
骸的精神状况极其紊乱,因而白兰很容易就与他建立起精神联系。分析了下现状,白兰只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在跳。骸本人的意识似乎努力想要从另一股力量中脱离出来,但就像植物想要将自己拔离于扎根的土壤,成功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0。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
拼命努力着想要阻挡吞噬自己意识的力量的骸在发现他人的靠近明显地分神了一下,于是处境更为险象环生。施施然走进的白兰在离他身边一段距离处站定,盯着骸看了一阵,随后眯着眼轻笑道:“骸君需不需要帮忙呢?”
骸很想丢给白兰一对白眼,在这样的情况下,刚才的问题等同于废话。现在的他根本没法说话,白兰的那句话自然还是调侃报复的意味居多。然而现实是,不要说是开口的能力,骸连翻白眼的力气也没有了。
站在原地的白兰又继续旁观了一阵,歪着头作出一副努力思考的表情:“……哦呀,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骸君。”半收起笑容,白兰缓缓迈出步子走向对方。
骸醒来的时候白兰正单手支着头斜靠在房间里那只千疮百孔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腿上的一页纸。
注意到对面的动静,白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对方,微笑的同时死气之火将薄薄的纸页燃烧殆尽。
骸瞥了对面一眼,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趣,只是又低下头,脸上呈现出矛盾的神色。
仿佛没有看到少年右眼上平增出的黑色眼罩,白兰继续抱着玩笑的心态期待着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半晌,冒出一句:“……我不想欠你人情,作为交换,我可以不计较你先前弄伤我眼睛的事。”这一句话开始时说得有些轻,后来却渐渐莫名的理直气壮。
“……”半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但白兰还是不禁失笑。
“……还有一件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骸的表情有些许僵硬。
“嗯?”
紧紧地抿着嘴,半晌他才开口道,“……刚才,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
白兰沉默了一瞬,随即反问道,“看见什么?”
似乎是对于对方突然冷硬的语气感到了瞬间的无措,骸愣了愣,立即以同样冷硬的语气返还道:“当然是记忆。”
“那么我想问一下骸君,你又看见了什么呢?”双手交握放于搁起的腿上,白兰锐利的眼神有些许软化。
“我当然知道精神互通对于双方都是等价的!但是……”
在骸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便是那一瞬间他所看见的、极淡的灰蓝色的背景下漫天纯白的雪。
“……”
看到骸的沉默,白兰站起身,走向那对现在连阳光也无法射入的落地窗,流离失所的尘埃在白光中消珥。
“……呐,骸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残酷的童话,就像我永远不曾等到过圣诞老人。如果童话真的像我们传说的那么美好,你和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骸抬头看向白兰,那个比六道骸还要习惯于伪装的男人这一次眼中流露出了与以往不同的神色。他没有从那其中看到任何与悲哀相关的情感,但那其中的某些东西一瞬间却令他感到无法言语的窒息。
深吸一口气稳定自己的情绪,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继续与白兰纠缠下去,这样的结果只会令双方都感到尴尬。他踌躇了一瞬,然后向白兰问道:“为什么把我留在这里?”
从一开始,双方都有意无意地避着这个问题。而骸现在将它提出,便是有了挑明一切的打算。
“……你会明白的,骸君。”白兰的视线在骸身上停留了片刻,又再次转向窗外。他并不想要对骸隐瞒这些,但现在并不是个坦白的好时机。
骸没有说话,沉默地表示接受。
“我再确认一次,你的名字是骸。”突兀地冒出一句话,但骸却听明白了白兰的意思。
“是。”他如是回答。
“那么,既然如此,”白兰转过身正对着骸,语气中隐隐有咄咄的锋芒:“那么你为又什么要这么执着地去救沢田纲吉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骸抬起头,看上去有些好奇,但嘴角越拉越大的弧度终于是出卖了他。
“……你所追逐的东西一开始就错了,骸君。”此时白兰的眼神却不知道游移到哪里去了,骸对此几乎失笑,就是这样莫名地,他似乎明白白兰在害怕什么。——白兰在害怕他的拒绝。想到此处,他的表情终于严肃了起来,只是心中隐约地感到几分期待和不安。
“那可以是快乐,可以是自由,却绝不能是光。”
这一句话终是狠狠地刺中了骸。紧紧地抿着双唇竭力抑制着颤抖,他没有办法向过去一样挑衅地去讽刺白兰自以为是。六道骸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命运的选择中输在了哪里,可是他明白。从一开始就明白。
“我知道啊,从一开始就知道。”骸努力平复着自己颤抖的声音直视白兰的双眼,刹那间他明白了白兰为什么要将他留下,以及他真正的期许。
——不需要知道彼此的任何过去,因为他们拥有同等的悲哀。
“……既然知道,为什么你……”
居然从白兰的脸上看到了失望。骸起伏的心绪在瞬间平复下来,然后——挑眉,勾起嘴角,笑容中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得意与骄傲:“我有说过我要去救他吗?”
然而聪明的白兰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浑身僵硬,白兰的眼神和表情分明传达着这样一句话:“不要死鸭子嘴硬了,这文字游戏谁都听得明白……”
骸不爽地撇撇嘴,正色道:“白兰,我不是白痴。我的名字是骸,相信你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到了终局你赢了,无论怎么样沢田纲吉都必须死,我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阻止你动手。所以,除非你打算放过他或者他有赢的希望,我才会去帮他一把。”
“……那么你又急着想出去做什么?”白兰想也没想地继续问道,但立刻他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
果然,骸用鄙夷地眼神看着他:“白兰,别告诉我你现在精神力透支脑子不太好使。这场游戏的变数太多,你所说的胜率根本没有把彭格列的底牌计算进去。好心地告诉你吧,他们还不止有一张。你怎么就能确定你一定会赢?如果他们可以赢,我必须确保沢田纲吉不死,所以我要出去。如果他们赢不了,那我就更要出去。”坚定地语气隐约透着苍凉,“与其让他再一次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我亲手杀了他。”
“……好,我答应你。”白兰沉吟片刻,然后朝着骸点点头,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阔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