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一 第27章 是杯酒渐浓(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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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敏感的阴风卷过,拂动弗莱的衣角,长长的黑袍飘然如袂。秋晴下意识抓住安东尼的手臂,脑中蓦然浮现多年后墓碑上的照片,他就这样死了吗?秋晴怕极,对弗莱这个虚伪的道学先生由最初的厌恶转为深深的恐惧。她必须要做点儿什么,想着,身体往前一挡,生生地挡住了黝黑的枪口。
前所未有的恐慌包围着秋晴,僵持了几秒钟,她手脚冰冷,感到天旋地转。牧师一敛邪恶的表情,换了副轻佻的神态,挑逗般说道:“多么勇敢的举动,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秋晴止不住颤抖。安东尼这才松开交叉于胸前的双臂,上前推开**,回头看了眼仍然陷于恐惧情绪中的秋晴,说了句,“他在开玩笑。”
弗莱斜眼笑道:“总得让我知道她是不是自己人。”他收起枪,眉目微微泛出严谨的意味。
巴黎郊区,疾风驶过茫茫旷野,一两声劲厉的狼嚎游走不休。天际浮出一轮圆满的明月,月光磨成霜,拂亮原野。疾风在黎明前收了脾气,一记嘹唳清音后,笼下无边无际的沉寂。
几只降落伞平安着陆,鼓胀的伞布在落地后迅速瘪了下去,如同风中凋零的花。
安东尼收到信息是在黎明时分。一个乡下来的村夫提了篮鸡蛋,叩响修道院的门,弗莱往农夫手里塞了张钞票,折身关门,从篮子底下搜出一张字条。
圣佩德路寇伯咖啡馆。
朝霭轻轻落在巴黎的上空,照亮停在修道院门口的马车。战时的巴黎资源匮乏,自行车和马车成了主要交通工具,每每晨曦浮露,花砖路上叩满复古的马蹄声。安东尼把住缰绳,安抚了下烦躁的马匹,回头瞅见秋晴立在门口,一树如烟粉花下,她单薄的身躯被风吹成一痕纤弱的剪影。
弗莱有了意见,朝秋晴摆摆手,“我们不带女人过去。”
秋晴不声言语,只将目光投向安东尼,安静而执着。晨雾四笼,恻恻清寒如秋,秋晴忽而展露笑容,她将手放入安东尼伸过来的手中,由他将自己接入马车。
这是她第一次走过四十年代的巴黎街道,有人相伴,她便可忽略战争带来的忧患。天空出奇的纯净,空气中溢蕴着浓郁而陌生的花香,一个少女挎着花篮盈盈走过,转入小径,布裙轻飞一点艳丽。秋晴认得这条路,几十年后,这里会有一家旧货店。
马车在咖啡馆对面停下,弗莱将马栓在电线柱上,先进去了。“你在这里等我。”安东尼低沉地吩咐一句,压压帽檐进了咖啡馆。
日头滚上树梢,巴黎到处都有公鸡啼晨,内墙空院、阁楼上、公寓里鸡鸣不绝。咖啡馆后院的小门锁得紧紧的,内院里有条暗道,通往不为人知的密室。安东尼进去时,已有两人在内室等他,摊开他们面前的是一张浸满煤油焦味的文件纸。
“……盟军决定,绕过巴黎,先解放其他省份。”
来者沉静的声音却让弗莱不安,他扫了眼安东尼,黑暗的光线里辨不清伯爵的表情。弗莱质疑,“巴黎是法国的中心,解放巴黎就是解放全法国,甚至是整个欧洲战场,上头是不是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