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 鱼死网破 第五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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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去一天又一天,校内生活走上正轨。学生会那帮子浪荡子弟也乐得清闲,但谁也知道,他们只是在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罢了。离喷水池浮尸案已经过去一周,还没查出真凶。学生会也只能拿陆澄开刀,把他扔进那座阴森森的白塔关了整整三天,出来的时候人都瘦了一圈。
那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白塔,进去的人很大程度上被无边的白色折磨得精神衰弱,但进去的只是少部分人而已。像这种校园斗殴的事件是见怪不怪的,可是这次出了人命,又找不到凶手才出此下策,做给某些看学生会不顺眼的人看的。譬如,那个D·A。
这一周D·A的人又开始兴风作浪,害的路亦去画室的时间都少了很多。这天傍晚,他待在学办一整天了,想着时间还早就起来去了艺术楼。
到达顶层,那是属于路亦个人专用的画室。很少学生会有这种特权,不知因为他身份上是莫家的少爷,还是因为他跟擎空校董的外孙靳安泽关系匪浅。
夕阳在这刻起到了很好的渲染作用,如果把这放到小说里,那一定会被描写成“斜阳如画,晚霞潋滟,漫天绝色”;如果是一首曲子,那也一定是悠远深长的独艳一曲。可惜路亦是位画手,而且还未画过风景,浪费了这般美景。
路亦推开门,被这一片橙色霞光晃到了眼,怔怔地停在了门口。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的生命也像这晚霞一样,临近黄昏,即将消逝。
干笑了一声,可是没人听得见。
他安然端坐在画布面前,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在作画的时候,路亦才能做自己。不是那个冷漠刻骨的学生会秘书,不是那个委身于人的高级男妓,不是那个满腹心机的可怜人。
路亦最爱用缤纷的色彩胡乱涂鸦,再猛地泼洒黑漆漆的墨水,连墨迹溅到脸上也毫无在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般潇洒自在。
染着晕开了墨迹的嘴角咧开来,他哈哈大笑,像再没有这么快乐的样子。
有人进来的时候路亦已经陷入半昏睡状态,感觉来人已经来到身前他才睁开眼。靳安泽拂拂他的脸颊,“吃饭了没?”
“……出去。”路亦避开他的碰触,像只被人入侵地盘的狮子。
“我敲了门才进来的。”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路亦抿着唇道:“以后不要再进来。”
没有回答,靳安泽拽着他的手臂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整整他的衣领,冷着脸说:“记住你是因为谁才有这个特权。”
路亦拿过眼镜,拉着他的手腕走出画室,重重地关上门。
靳安泽那句话是一记鞭子,落下来的时候疼痛辛辣。他当然记得,如果不是这个男人,他在擎空没有这么自由。牢笼里的自由,好过没有。
不过,是时候隔断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了。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最后要做的,也是最重要的。
就餐的时候又遇到了莫暻,这次他是自己一个人。路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继续刚刚的话题。
“我没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很认真。”
靳安泽神色变得阴霾,指着不远处莫暻说:“因为他?”
“可以说是可以说不是,随你怎么想,反正我厌了。”他优雅地将一块七成熟的牛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说完送进嘴里,轻缓地咀嚼然后咽下,过程里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
可是说的话令男人莫名愤怒,靳安泽冷笑道:“这就是你躲我一星期的原因?”
路亦耸耸肩,啄了一口红酒,避而不应,答案却是昭然若揭。
“那,你是只跟我结束还是全部都断掉?”
闻言,路亦轻笑:“当然得是全部。我可是打着要泡莫少的旗号啊,不断不得。”
听不出是真心还是谎话,靳安泽挑眉:“当初是我开始这段关系,结束也该由我来决定。”
“你总是这么霸道,好歹让我做一次主。”
难得听到他类似撒娇的话,靳少脸色缓了不少,又望向莫暻,直把人都看的侧过来。路亦伸手扳正他的脸,“总之就这么决定了,以后不要再找我。”
说完就站起来,路亦在走出两步后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说:“要知道,一旦失去我们的庇护,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强大与更强大,我当然是选择后者。”他头也不回地说。
在话的尾音消散之际,靳安泽的手指也蓦然攥紧了蓝白格子的桌布,阴冷的眼睛紧瞪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位。
这么些年来还是不能令他在意分毫,连一眼也不曾正视。
靳安泽的话丝毫不假。
自从一个鲜嫩的男孩出现在靳少身边,路亦以往得到的特权全被撤回。看着自己的东西被莫家警卫搬出艺术楼,路亦还是面无表情。原臻跟他说,只要他稍微服软他不会不管。这里面的“他”,谁也知道是谁,谁也不戳破。路亦回道,不用管他的事。
原臻从那个叫林睿的男孩出现开始便疏离了他,路亦也乐得少费口舌,恢复以往的正常学长学弟关系后的两人更像朋友。有时原臻会一个人来找路亦,不说话地喝酒,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喝酒。有时路亦会在校园道路上看到原臻逗弄林睿的画面,他想那样的原臻应该是真实的。
莫暻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什么也没说。对于路亦的突然亲近却显得迷惑而,略显无措。心里却是开心的,难以言明的愉悦令深灰色的瞳仁似乎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泛着一层寒气。现在的莫暻会在路亦端着咖啡进来时故作深沉,却会在他出去后忍不住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又一口,有时很快就喝完,他会皱着眉生闷气,怪这杯子怎么这么小,几口就完了。然后他开始暗自期待,下一次开门的瞬间,窥见路亦眼睑低垂的神情。
最近又有几起校园破坏案,全跟第一次出现那样,墙上都被喷了D·A的字样。为了找出这些人,莫暻这几天都坐在学办的专用房间里,连专业课也顾不得上,好几次都睡着了。这日还跟昨天一样毫无进展,莫暻想着想着就合上了眼皮。
感觉到异动的时候才微微睁开眼,后面的百叶窗不知何时被人拉上了。而帮他盖上外套的人正轻手轻脚向门口走去,莫少爷看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路亦顿了顿,回过头。
“吵醒你了?”
“本来就没睡太沉。”
路亦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
他转过身刚好看到莫暻拿着那件外套轻轻嗅了嗅,愣了愣,不自知地轻笑,“什么呢?”
“过来。”
莫少把外套放在一边,在路亦走到身边的时候用手背碰碰他的脸颊,皱眉道:“你好像瘦了?”
“……有么?”路亦掐着自己的腰,好像是有一点。可能因为最近都没什么胃口,身体也变差了。
莫暻一脸正经地伸手圈着他的腰,挑眉,“嗯……的确是瘦了。”
坐着的男人刚好到站着的路亦腰腹处,路亦退后了一步却被箍的更紧,低头触及莫暻冷冽的眼神中掩着一层温柔,不自在地说:“我要去吃饭了。”
“好啊,一起去吧。”莫暻说着站起来,手还放在腰上。他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我要看着你吃,直到你把自己养胖为止。”
路亦缩缩脖子,挑衅地看着他,“胖了更没人要了。”
“我要你就好。”
话音刚落,房间的门被用力推开,来人声音高亢地说:“我们去……!”
看着两人耳鬓厮磨的季沉愣在原地,莫暻不悦地说:“进来之前要敲门难道没人教过你这个?”
路亦挣开他的手臂,和季沉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友好地笑了笑,可在此刻看来却显得如此讽刺,至少季沉觉得那是得意的讽刺的笑容。
反正说要去吃饭也只是借口,路亦决定再去画室待一会儿。
步履轻缓地走路的路亦摁摁心口,自上次剧烈的疼痛过后不时有阵阵轻微的窒息感,就像地震过后的余震一样。这也是他瘦下来的原因。他知道这不是好事,但是欲速则不达,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校园的阴暗角落里又传来诡异的声音,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陆澄这些天来的日子过得很不好,因为浮尸案而被当做嫌疑犯,又加上出身低微,所以他成了众人欺凌的对象。尽管他干架很厉害,但“以一敌百”是只出现在电影里的情节。而且,自白塔里出来后,他变得有点虚弱,身体上已经恢复了,但心理上还存有阴影。
如果可以,路亦宁愿动用自己的权力将他强制遣送离校。前提是,他的权力还在。
树倒猢狲散,路亦离开靳安泽和原臻的消息不胫而走,以前对他毕恭毕敬的人现在看到他都当看不见,有些还会报以白眼。不过,莫家人的身份还摆在这儿,没人敢动他。
就快要走入艺术楼,路亦停了下来。
他听到了陆澄的呻吟声,就在艺术楼后面的草丛里,似乎是被人教训得不轻。
隐在镜片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光,抿抿嘴唇,路亦朝着声源处走。还未走到就听到倔强的男孩说道:“……有本事就打残我。”
声音冷静称得上冷酷,路亦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这都是为你好。
自己曾经在心里说过不下百遍的话,现在倒成了笑话。
连自己的人生都变成一个笑话,笑掉了别人的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