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回 笑盈盈铁戈捧得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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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笑盈盈铁戈捧得饭碗
险兮兮辛建瞎眼闯关
话说一九七零年六月底,铁夫和辛开明同时从地区五七干校赶回红州。
铁夫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告诉铁戈:“全国开始大招工了,你明天上午到地区计委找廖一凡叔叔,他现在主管招工。”
铁戈跟廖一凡叔叔很熟,他的夫人吴阿姨曾是铁夫的部下。两家原来住在一起,关系一直很好。铁戈兴冲冲地跑到辛建家告诉这一好消息,刚进门发现辛开明也回来了,他笑嘻嘻地问道:“辛伯伯,你跟我爸爸这些走资派怎么都回来了?”
辛开明笑着说:“现在正在清查‘五•一六’和‘北、决、扬’嘛,造反派的日子不好过了,倒是我们这些老走资派越来越风光,想请假上面就批,造反派一个也不批假,你爸爸不是也回来了吗?”
“我爸刚到家,告诉我招工的事,我来告诉辛建。”
辛建说:“我爸也是为了这事回来的,让我去找廖一凡,可我不认识他。”
“哈哈,我爸也叫我找他,明天我们一起去,我和他很熟。”
第二天中午他俩等在地区新华书店二楼廖一凡家门口,快十二点他才回家。
铁戈一下跳上去,亲热地叫了声:“廖叔叔好。”
廖一凡把他们让进家里问道:“铁戈,找我有事吗?你小子好几年不上我家了玩了,你父母都还好吧?”
“都好。这是我爸和辛开明伯伯给你的信。”
廖一凡匆匆扫了一眼,问道:“噢,你是辛开明的儿子呀。”
辛建规规矩矩应了一声:“是。”
廖一凡问:“你们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半。”铁戈抢着回答。
“想参加工作不到十八岁工厂不收。”廖一凡故意逗他们。
铁戈和辛建对视一下,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廖一凡哈哈一笑:“傻小子,逗你玩呢。”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两张招工表:“你们现在把表填好,下午到医院体检,合格以后再到我这里拿介绍信,然后到派出所下户口,最后到厂里报到。”
铁戈填完表问道:“这下面大队、公社革委会的意见怎么办?”
“这些你就不用管了。铁戈,你参加工作了怎么谢我?”廖一凡又逗他。
“我让我爸请你喝酒。”
“算了吧,你爸那东北人喝酒太厉害,跟他喝酒简直是受罪,不喝尽兴下不了酒席,地区文教系统的人谁不知道你爸的酒量?记住,体检完了就来我这里开介绍信。”
当天下午他们俩到地区医院去体检,铁戈身体好,很快过了关。辛建却因为看书太多,眼睛视力只有0•4,而视力在0•7一下工厂不录取,当时就傻眼了。
铁戈是个见朋友有难一定要帮忙的主,他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明天上午我们再来。”
辛建问:“来了又有什么用?”
铁戈笑骂道:“你真是个书呆子!怪不得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这招工的事可不是小事,当了工人就有饭碗了,你还想让你爸你妈养你一辈子呀?走正道不行我们就来他个歪门邪道,明天来了你就知道了。”铁戈有时候还有点小聪明。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又到医院挂号处要了一张体检表,铁戈找到眼科医生说:“同志,我叫辛建,昨天来检查视力只有0•4,可能是太紧张的原因,我想重新检查一下。”
大夫同意给他重新检查。
铁戈本来是远视眼,可以看到1•8,可他故意在右眼1•0、左眼0•9时说看不清视力表了,结果顺利过关。
两人从医院出来,边走边聊。
铁戈问:“哈哈,这回行了,过两天我们就是工人了。哎辛建,参加工作以后你是在厂里住还是在家里住?”
“那要看工厂离家有多远。要是离家近,我还是在家里住,很多事在家里要方便一些,比如说想吃点什么就在家里做,一个人睡一间房又清净自在,晚上看书不会影响别人。再说我爸我妈都在五七干校,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我还要照顾我弟弟。”
铁戈和辛建的想法截然不同:“我参加工作以后就搬到厂里去住。我最烦我老妈,一到九点就要我睡觉。你想想,夜深人静是最好看书时候,白天看的一些故事情节一直在钩我的魂,到了晚上看不成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怎么睡得着?可我妈就是不让我看书,于是我就像锅里的烧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烙,不到十二点根本睡不着。这哪里是要我睡觉,完全是浪费我宝贵的青春!你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吗?不是你一个月有一百二十块钱花,也不是你家有六间大房子。我最羡慕的是你父母都在五七干校没人管你,吃喝不愁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就是红州第一幸福的人。我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烦死了。还有,在经济上我也没有自主权,每个月做工赚的钱都要给我家爹家婆寄去。我妈也真是,哪怕给我留点零用钱也行啊。要是现在给我划成分我肯定是赤贫,比贫农还他妈穷。还是政治经济学上说得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家现在是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我恨不得明天就上班可以拿工资。我问你,第一个月的工资你准备做什么?”
“我根本不考虑这个问题,我家也不缺我那十八块钱的工资。”
“你就不想给你爸你妈买点什么东西孝敬孝敬吗?”
“他们有我妈那七十多块钱的工资就够用了,我给他们买什么东西?”
铁戈骂道:“你这个狗日的东西,真是不孝之子!你老爸老妈当然不指望你给他们买什么东西,但你总要有一点孝心哪!”
“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才懒得想这些俗事。你第一个月的工资准备给你父母买什么东西孝敬一下?”
“我早就想好了,给我爸买一条烟两瓶酒,给我妈买两斤红糖,让她补补身体,听说红糖很有营养,我妈身体不好。”
辛建笑道:“那你就去当孝子吧,我不想为这些小事操心。”
第二天辛建有事,铁戈一个人到廖一凡家。
“体检结果怎么样?”
“壮得像头牛,什么病也没有。”铁戈很神气。
“我想把你分到造船厂去。”
“是做木船还是铁船?”铁戈问道。
“哎呀,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这有什么问题吗?”廖一凡不明白其中原委。
“做铁船我还可以考虑,要是做木船我坚决不去。你想想,工作倒是参加了,搞来搞去却成了个木匠。我还没有结婚,将来谁愿意嫁给一个木匠?”铁戈振振有词。
廖一凡大笑道:“哈哈,你这家伙原来是考虑娶媳妇的事呀!那好,我把你分到缫丝厂或者棉纺厂去,那里女工多,将来好找媳妇。”
“不行不行!”铁戈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廖叔叔,我说娶媳妇那是很遥远的事,不是现在。听人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缫丝厂和棉纺厂我原来去玩过,最好的工种是开汽车。一个厂只有几台车,我肯定没有机会。差一点的工种是烧锅炉,这事冬天还好点,夏天还不把人热死?最差的就是当搬运工,下棉花,送棉纱,我才不干呢。”
“你小子真难调。实话告诉你,红州镇所有的厂都是集体所有制,不归我管,红州县的企业我也不管,我只管地直厂矿企业。地区准备新建几个大工厂,因为战备的原因都建在山区。我手里还有一个厂,就是新建的红州地区水力发电设备厂,专门做发电机和电动机,这个厂目前还在红州城里,你去不去?”
“这还差不多,做发电机电动机有技术呀,我就去这个厂。”
廖一凡给他开了介绍信:“明天你到派出所下户口,后天到厂里报到上班。铁戈啊,上了班你就是工人了,要学好技术多造好机器,为国家多做贡献。”
“我知道。”铁戈拿着介绍信早已跑了。
从七月一日填表到七月五日报到上班,短短五天时间铁戈就从一个社会青年变成了工人阶级队伍里的一员,在他看来简直如同儿戏一般就参加了工作,所以他心里并没有所谓工人阶级的自豪感,只是觉得好玩。
七月五日一大早他就到厂里报到,被分到金工车间当钳工,工厂的一位负责人告诉他这只是暂时分工,以后还要重新分工。他才不管这些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晚上下了班他照例又跑到辛建家去聊天。
辛建告诉他说:“我分到重型机械厂当了锻工。”
铁戈立马叫道:“伙计,我们这群人里冒出了个《林海雪原》里的小炉匠,哈哈真有意思。你们厂是怎么搞的,好端端的一个书生硬给分去当铁匠。完了辛建,你算是彻底废了,将来谁愿意嫁给一个铁匠?我真为你担心!”
辛建却说:“你可不要小看锻工,现代化的工业不是小炉匠比得了的。听老师傅说高级锻工可以在铁砧和铁锤之间放一点黄油,然后放一个鸡蛋上去,他能靠黄油的粘力让鸡蛋倒下,又让鸡蛋竖起来,可那鸡蛋就是不破,你说神不神?而且热处理也在锻工车间,这热处理的学问深奥得很,听说我们国家的热处理还不过关,要想干点名堂出来不下点功夫还真不行。喂,你分了什么工种?”
“钳工。”铁戈颇有几分得意。
“工种不错。人说伟大的车工,万能的钳工,又笨又重是锻工,吊儿浪当是电工。”
“咦,你个书呆子还一套一套的,第一天上班技术还没学到手就学了这些东西,谁告诉你的?”
“我们厂老工人说的,他们还说:‘车、钳、铣,好无比,冲、刨、钻,勉强干,叫翻砂,就回家。’分工种最重要的是靠关系,其余的全都看运气,你的运气不错。”
“我这钳工只是暂时的,听说建了新厂以后还要重新分工,千万别把我分去翻砂。我原来到县机械厂去玩过,那个翻砂车间真是可怕了,灰尘太大,工人的鼻子眼里都是黑的,那不得矽肺才是鬼变的!”
有分教:
召开九大告成功,赤县山河一片红。
且喜文革形势好,再抓生产不能松。
正是:太挑剔铁戈选好厂,无所谓辛建当锻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