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回 欢庆胜利众头领飞盏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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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欢庆胜利众头领飞盏流觞
热情洋溢古学范盛赞少年
话说“七•二零”之后中央迅速对全国各群众组织性质进行表态,造反派自从文革开始就一直受到“被打成右派反革命”的政治威胁,中央对“三钢”“三新”的表态,承认它们是“革命群众组织”,使得造反派、红卫兵在精神上获得了一个“胜利”的感觉,不过后来事实证明这真的只是一种“感觉”。在后来的“大联合”和“三结合”过程中,一些造反派头头的确以群众代表的身份参与新生的革委会政权,但始终没有掌握实权。从一九六七年七月下旬开始到一九六八年年中“清理阶级队伍”为止,造反派、红卫兵自此开始了不到一年的短暂的“辉煌”。
中央对“七•二零事件”表态的喜讯传到红州,红州城里的大街小巷彩旗招展,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万人空巷,人们奔走相告,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游行。原来的保守派组织统统垮台,保守派的人纷纷投向造反派,真让人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感觉。
街道上到处张贴着标语:
“坚决支持中央对‘七•二零事件’的处理决定!”
“打倒陈(再道)、钟(汉华)、牛(怀龙)、蔡(秉臣)、巴(方亭)!”
“公鸡下了蛋,工总翻了案。”
“天亮了,解放了。”
“坚决打倒武汉地区党内军内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坚决镇压反革命!”
“坚决拥护解放军支持革命左派。”
“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无产阶级革命派团结在一起,战斗在一起,胜利在一起!”“毛主X万岁!”
“敬祝伟大领袖毛主X万寿无疆!”
“毛主X的革命路线胜利万岁!”
大喇叭里反复播放着一首歌:
“锣鼓响、迎亲人,
好容易盼来了解放军,
支持咱革命派闹革命哪,
解放军和咱是一条心哪,
和咱是一条心,
和咱是一条心……”“
七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出狱后的姜军到老山包找到铁戈:“出来这几天太忙了,没有来看你,真是很对不起。你怎么想到给我送鸡蛋?”
“你忘了电影《烈火中永生》那些囚犯吃的是什么?就是那样的东西还吃不饱。再说我在汉剧团住了几年,过去老戏里还能送牢饭,未必新社会不能送牢饭?”铁戈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不值一提。
“你敢给我送鸡蛋,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哪!放风时我通过别人把鸡蛋带出去送给古学范他们,他们后来问我哪来的鸡蛋,我说是我的同学铁戈送的,他们说等哪天出去了一定要见见你。今晚在地区招待所开庆贺酒宴,古学范让我来请你。”
“不行不行!”铁戈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都是些大人物,我还是个小孩,怕见那种大场面。”
姜军一听这话当时就来气了:“你硬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哇!那有什么好怕的?毛主X说了,革命小将要在斗争中经风雨见世面,你连酒都不敢去喝,还能经什么风雨见什么世面啊?这不是你铁戈的个性嘛。再说邰大庆、沈冲和封司令你都认识,你就和我们坐在一起,行不行?”
铁戈反驳道:“我又没有参加文化大革命,不是革命小将,经什么风雨见什么世面?”
“你不是革命小将,也算是我们的朋友,去坐一坐有什么关系?是古学范让我请你去的,不给面子呀?”
铁戈只好和姜军一起去赴宴。
宴会大厅摆了十几张桌子,每桌坐了十个人。
当姜军拉着铁戈走进大厅时,大家都站起来热烈鼓掌。地直总部的古学范、王石泰、俞一方,县总司的肖国雄和邰大庆、沈冲以及知青革司的封老大等人走过来郑重其事地和铁戈握手。
七月的红州本来就热,那些红州造反派的头面人物和他握手,把本来就很紧张、很腼腆的他搞得满脸通红,浑身燥热,头上身上沁出的汗珠“哗哗”往下淌,别提多不自在。
古学范问姜军:“安排在哪一桌?”
“我和沈冲、封司令那一桌。”
古学范拉着姜军和铁戈的手,走到沈冲所在的席前开始即席讲话:“同志们、战友们、红卫兵小将们:四个月前我们被无辜的抓进牢房,经过被捕同志在狱中坚持斗争以及外面同志们的巨大声援,还有武汉红卫兵驻红州地区联络员郎超雄同志及时向武汉及北京方面反映情况,我们终于获得自由。当我问公安处处长柳国夫为什么抓我们,他说是政策的需要。我又问他为什么放我们,他说是形势的需要。这说明政权还在他们手里,枪杆子也在他们手里,他们随时还会抓我们的。‘七•二零事件’后,陈、钟之流已经彻底完蛋,百万雄师也已作鸟兽散,但这仅仅是斗争的开始。上海‘一月风暴’的胜利,成功的建立起新生的革命政权——上海人民公社,这实际上是敲响了走资派的丧钟,也吹响了无产阶级革命派向走资派夺权的号角!党中央和毛主X是支持我们的。毛主X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走资派是不会自动退出历史舞台的,他们对造反派无所不用其极,连姜军这个刚满十三岁的红卫兵也不放过!他这个年龄比渣滓洞集中营的小萝卜头大不了多少。渣滓洞、白公馆是**反动派关押GC党和进步人士的地方,但姜军同志是革命的后代,是毛主X的红卫兵啊!一个十三岁的红卫兵也被打成反革命关进了监狱,这只能证明走资派对我们的仇恨到了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这次我们所有被捕的同志在狱中经受住了严峻的考验,没有一个人屈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卖自己的同志!七月中旬我们在狱中组织了五天集体绝食斗争,姜军同志饿得都站不起来了,但坚决不吃一口饭。我们内外配合,终于取得了胜利。”
大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些人喜极而泣。
古学范用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就在我们被捕的第二天上午,姜军的同学铁戈煮了二十个鸡蛋送到看守所。这不是区区二十个鸡蛋,这是一种深厚的无产阶级的革命感情,真是难能可贵啊!铁戈今年也只有十三岁却有如此大义之举,了不起!在座的人三十岁以上的不多,大多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还有姜军、铁戈这样的少年跟我们一起战斗,我们的革命事业何愁后继无人?现在钢工总的案已经翻过来了,全省形势一派大好。我们要趁此大好时机,向红州地区的走资派发起新一轮的进攻,不获全胜决不收兵!我提议:为了这次斗争的胜利、为了我们的革命事业后继有人、为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彻底胜利,敬祝伟大领袖毛主X万寿无疆,干杯!”
大厅里又一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古学范首先和姜军、铁戈碰杯,然后依次从郎超雄起每张桌子都敬了一杯酒。
大厅里飞盏流觞,笑语喧天,扬眉握手,含笑倾杯。
大家都忙着离席敬酒,互致问候。谈起这几个月的遭遇有人额首称庆,有人则不胜唏嘘。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人几天前还在狱中为自由而斗争,另一些人不是屡遭批斗,就是逃往外地,可今天却又奇迹般地聚在一起,恍然有隔世之感。
铁戈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他既不是红卫兵也不是造反派。对于造反派和保皇派他既不反对也不支持,因为这些所谓观点上的对立跟他的生活相距太远,不会妨碍他和小兄弟们玩耍,也不妨碍他和辛建看各种禁书。总之,对他目前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没有丝毫影响。
至于说他给姜军送鸡蛋,完全是出于讲哥们义气,因为他绝不相信姜军是反革命坏头头,那是瞎扯淡。今天古学范对他送鸡蛋的行动予以高度赞扬,令他手足无措,又扯到阶级感情、革命事业后继有人上去,这是完全没有的事。如果不是姜军被抓了,他才不到那个鬼地方去呢。
酒席上的菜肴在当时来说非常丰富,有红烧肉、网油清蒸武昌鱼、红烧鸡块、四喜丸子和红烧蹄花等,喝的是武汉产的“黄鹤楼”汉汾酒,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酒。
铁戈从小到大还没有坐酒席吃过酒,由于平时很少吃鸡,他逮着鸡块猛吃,红烧肉和四喜丸子也吃了不少,酒却没喝。
姜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多吃点菜,不够再加。等一会儿我们还要给各位头头敬酒,这是规矩。”
看样子这种场合姜军经历过多次,显得十分老练,而铁戈则完全不懂这些酒宴规则。
封老大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铁戈:“兄弟,那天你到看守所送鸡蛋,心里怕不怕?”
“怕,那还能不怕?走到看守所门口我的Pi眼都吓紧了,腿肚子硬是转了筋。你想一想要是没有事谁到那个鬼地方去?那是人去的地方啊?”
听他这样说满桌子人笑得东倒西歪。
沈冲说:“铁戈说的是实话。我问你,为什么还要去?”
“我做人的一个原则就是对朋友绝对要讲义气,连朋友都能糊弄的人,那还是人吗?为朋友我宁可两肋插刀。姜军是我哥们,别人可以不去,我不能不去,就算送不进去总要试一试吧,不然太不够意思了。”
封老大对铁戈这番话大加赞赏:“难得有这么讲义气的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兄弟,我们喝一杯!”
“封哥,我不会喝酒。”铁戈十分为难。
“你意思一下,我干了。”封老大一口喝干杯中的酒。从此他对铁戈产生了极佳的印象。
姜军见铁戈吃得差不多了,说了声:“我们敬酒去。”
铁戈跟在姜军的后面来到首席,这里坐的都是地县各大组织的一号头头和郎超雄,因为他是武汉地区钢二司派驻红州的特派员,身份自然不同,所以也坐在首席。
姜军举杯道:“我和铁戈来敬各位司令和郎超特派员,在今后的斗争中希望各位对我多多帮助。”说完一饮而尽:“铁戈,你也说两句。”
铁戈被逼无奈只好说:“我不是红卫兵,也不是造反派,但是去年冬天我在大礼堂听了郎特派员的演说,觉得他特别像‘五四’运动中在天安门广场演讲的大学生,真是太棒了。我敬大家一杯,然后专门敬郎特派员一杯。”说完,鼓足勇气一口喝下去,又满满斟上一杯敬郎超雄。
郎超雄站起身来说:“我不会喝酒,但这杯酒我是一定要喝的。我听古学范说起过你的事情,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举动,令人钦佩。”说完一仰脖喝干了杯里的酒。
古学范在一旁大笑道:“铁戈,我们刚才劝他喝酒,他硬是油盐不进。没想到你一句话倒让他喝了一整杯,还是你有板眼!”
就这样,铁戈认识了红州地区造反派和红卫兵组织的所有头面人物,也结识了郎超雄。
有分教:
大江东去浪滔滔,且喜健儿出皋陶(皋陶:代指监狱)。
可叹为山已九仞,此局先饶尔一招。
正是:当权派暂时偃旗息鼓,造反者赢得虚幻胜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