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五行之主 第七章:众道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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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不发紧走几步,走到大柳树前一看,哪里是什么红罗带?却是攀折在柳树上的一茎藤萝,花开得红红火火,在这初秋的时节,倒是分外惹眼。
花不发怅然若失,只觉得柳成荫已然远去,自己与她再也相见无期了。不禁悲从心来,在柳树下大哭一场。哭过以后,站起身来,心知再找下去终是无益,只得回桥洞去。
回到桥洞,躺在席上细细回想柳成荫昨晚所说之话,觉得她出走与那终南道士定然有关。心下不禁异常气愤,也不等天亮,便到黄花观去找道人。
那道人此时正在观中打坐,花不发气势汹汹地闯了进去,一脚便将门踹得老远,倒把道人吓了一跳。睁开眼看见是花不发,心内便猜着几分了,当下起身笑道:"花兄弟何故深夜到此?"
花不发气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昨日里为何要言语相激,把我姐姐从我身边逼走?"
道人倒不生气,仍是笑道:"花兄弟且坐下,容慢慢道来。"
花不发气哄哄坐下,道人斟了杯清茶递与他,方自笑道:"柳姑娘离你而去,于你于她实在是大有好处。"
花不发听了,陡地站起身来,一双眼里露出吓人的神色,那模样似乎恨不得将道人一口吞了下去。
道人挥了挥手,笑道:"花兄弟若要听此缘故,可不能动气。"示意其坐下。
花不发气道:"你且先讲来,若是一句不好,今天便是你死我活。"
道人听了,也不以为意,自顾自讲道:"花兄可知柳姑娘并非人类?"
花不发大吃一惊,怔怔地望着道人,只恐自己是听错了。
那道人徐徐讲道:"柳姑娘本是柳树成精,已有千年道行。花兄弟岂能因了一己之情欲,坏了她的修行。"
花不发想了一想,却冷笑道:"道长若是想要离间我二人,也不须诽谤我姐姐。"
道人望了花不发一眼,正色道:"花兄弟不记得前日险些送命之事?"
花不发道:"前日怎么了?不过蒙道长相救,道长今日将我姐姐从我身边赶走,还不如前日让我去了,也胜似今日伤痛。"一言未毕,眼中泪水不由涌出。
道人叹息道:"你以为前日中的真是蛇毒么?"
花不发听得这话语古怪,怒道:"不是蛇毒,却是什么?"
那道人笑道:"若是蛇毒,何须请我医治,这济南城中名医无数,况且,花兄弟自家也是治毒之人。"
花不发听得心下大奇,当下冷笑了一声,也不答话。那道人接着讲道:"贫道与花兄弟初次相见之时,险些将花兄弟当成妖精,意欲诛之,花兄弟可还记得?"
花不发想及当日道人披发仗剑向自己冲来之情景,就如历历在目,怒道:"那与我姐姐有何关系?"
道人笑道:"当日见花兄弟妖气扑面,便认定是妖精。待走近时,却见花兄弟内含佛气,故不敢相争。前日蒙花兄弟见告,说花兄弟乃是醉和尚弟子,这便是内含佛气之原因。那外面之妖气,却是来自你姐姐了。"
花不发听得道人说柳成荫不是,脸上青筋暴起,急道:"你今日若还说我姐姐坏话,我定与你没完。"说着便要动手。
那道人见花不发如此固执,叹气道:"当日你弃掉我所赠灵符,到第三日却被毒蛇所伤。我问你,那天你有无将蛇毒解去?"
花不发道:"当日我确是曾自己将毒吮出,却不知什么缘故?到了晚上那蛇毒便发作了。"
道人笑道:"那是因为‘红线‘之毒,与寻常蛇毒不同。此毒逆血而行,到了晚间,其运行加速,因此你便觉得咽干火燥,难已自禁。"
顿了一下,又道:"我前日向你与柳姑娘一并讲明,那蛇毒常被人用作**。你中了蛇毒那晚,是否情难自禁,与你姐姐却发生了本不该有的关系。"
花不发回忆当日情形,却是如此。低头不答,却问道:"那我为何半夜之中毒性发作?"
道人笑道:"你当晚半夜发作的已不是蛇毒。只因柳姑娘乃河畔之柳,阴气太重,加上她千年修行,一朝被你入侵,其体内寒气逼出,因此你便感小腹冰冷,浑身打颤,可是这样?"
花不发犹不肯信,却再问道:"为何便不说是蛇毒再次发作?"
道人道:"这‘红线‘之蛇,却是亢阳之毒,与阴寒之毒绝不相同。你自个可回想两次毒发情形,可曾有一丝相似?"
花不发这才相信,叹息道:"我只道姐姐与我相亲相爱,定能够相守一生,谁知却是一场春梦。"不由捶胸打背,痛苦之极。
那道人笑道:"花兄弟不须如此,他日你与柳姑娘或许还有相聚之时,我在山中习道之时曾听师父讲过,无论是人是妖,若能进入天仙境界,便再无区别。花兄弟如今正是年轻之时,若肯进山修炼,他日或能成仙成佛,何愁不能与柳姑娘相聚?"
花不发长叹一声,说道:"我如今不见了师父,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又离我而去了,不如就拜在道长座下,修真觅道,也胜似在此乞讨。"说完便要下拜。
道人却一手扶住,笑道:"你与醉和尚有师徒之名,我岂敢托大,等我带你回山,将你荐在我师父门下,方才不乱了辈份。"
花不发大喜,笑道:"那便有劳道长了。"两人当晚商量完毕,次日便望终南山而去。
济南去终南山有数百里之遥,非数日之功。路上道人便传他些打坐修真之法,一来解途中寂寞,二来为日后修真奠基。又告知花不发自己法名,原来这道人名唤一阳子,是痴道人门下首徒,当下又讲了些修道之中的掌故,花不发听得好不敬仰。
一路上花不发自是全心修炼,自觉进境神速。他当日饮了醉和尚葫芦中酒,体力已逾常人,这一修行起来,没几日便觉气息绵长,身体轻捷,走在路上快步如飞。一阳子见了,心中自是欢喜。
不数日到了终南,两人上了山顶,却不见道观,花不发甚觉疑惑。正待问时,却见一阳子绕着一处山崖转了两转,眼前顿时现出一座道观,金门玉砌,、碧瓦飞甍,气势好不惊人。
两人走到观前,花不发抬起头来,猛然见得山门上镶就四个大字"众道之门",在日光下金光闪闪,甚是耀眼。花不发心头不由一震,只觉得这道观甚为熟悉,却又不知几时来过,心中颇为不解。正待向一阳子发问,却见一阳子穿过山门,径向着大殿去了,当下慌忙跟在后面。
原来这道观有名的叫做玉尘观,山门内侧是一个大院,正中是一个广场,立着两个金灿灿大铜鼎,里头青烟袅袅,也不知点着不知什么香料,使得满院里芳香扑鼻,令人忘情。两侧却栽着苍松翠竹,碧草红花,更显得院子里清幽无比。一阳子领着花不发过了院子,先往正殿中来。
花不发看时,却见殿中十分宽广,怕不有百丈方圆。上头立着三清圣像,香炉供桌,两侧却排放着大小数十个蒲团,上边许多人正在打坐行功,都是一色的青布道袍。蒲团后却又是空空的两道廊房,使得大殿更是广阔无比。花不发左右看时,却见众道人闭目行功,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花不发看了些时,见座上众人仍是一动不动,就连眼皮子也不曾眨得一下,知道这观中诸人道德高深。只不知哪一个是一阳子的师傅?当下不由细细打量。正看得出神,却见一阳子站在自己跟前,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瞅着自己,原来他已经拜过了三清圣像。却引着花不发拜了,方才笑道:"我且带你去见师父罢!"领着花不发转过殿来,却向着偏殿廊下去了。
花不发甚觉奇怪,当下问道:"师傅不在殿中么?你带我去哪里?"
一阳子摇头笑道:"我这个师父与别人不同,向来不在殿中修行。他外表看起来疯疯傻傻的,道行却高深得很,道观中人都叫他做痴道人,待会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两人转过廊下,走不多时,却见一个小小别院,两边列着几间厢房。院中种着许多花草,清雅怡人。两人进了院子,却见一个道人,光着膀子躺在竹塌上,正在院中晒太阳,口里哼哼唧唧的也不知在唱些什么。一阳子拉了拉花不发,笑道:"这个就是咱师傅了!"走到道人跟前,低头便拜。
那道人也不答话,眯着一双眼,却抬起腿来,向一阳子踢了过去,口里却骂道:"你早已拜过了,还拜做甚?无故的挡住我的日光,叫那没拜过的来拜罢!"一阳子被他踢了个跟斗,爬起身来却不生气,向着花不发眨了眨眼,却大声道:"花师弟,师父叫你拜他呢!"
花不发心道才一见面,这便拜了师傅么?但又想一阳子做徒弟的如此,他师傅必有大能,当下不敢怠慢,走上前跪在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响头。正待起身,却见痴道人倏地张开眼来,盯着自己喝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同在天人界,共悟造化机。"那眼中神光毕现,皎皎然如同日月,花不发只觉得眼中一闪,竟如电击一般。
当下方动了敬畏之心,却在心中寻思道:"怎么这个师父,我倒像在哪里见过似的?"回头看一阳子时,却见他拱手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想是见怪不怪了。
那道人盯住花不发,接着喝道:"一道水中隔,舟自水上移。大道无至理,心内是玄机。"
花不发听得似懂非懂,待要说话时,那道人摇了摇手,又对着他唱道:"欲知三生命,须向井中求,波澜无些个,活水心中留。"
花不发吃这几句偈言一唱,却是当头棒喝一般,顿悟先天筑基之法,心中不由大喜。正待谢过师父,却见痴道人又闭了眼,躺在竹塌上一动不动,口中却不住的哼哼,也不知是唱歌,还是打呼噜,心中不由莞尔。却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便与一阳子一齐退下。
原来观中自有杂役,一阳子一声吩咐下去,便有人安排下房间和各样洗漱用品,见花不发身上破烂,便又送来几套道服。花不发自小贫苦,身上所穿无不是别人破旧,此时见到这几套新布道袍,不免心中感慨。
当晚三人一起用了晚膳,便按痴道人所教之法打起坐来,自觉与一阳子所授有天渊之别,不多时便已深入其境。
次日一阳子起来,先到花不发房中,见花不发仍在打坐。当下不便惊忧,便在一旁打坐相陪。花不发直到下午方才醒转,一醒来便嚷着要见师父。
一阳子见了,知道花不发必有所悟,慌忙将他引到痴道人房中来。两人才到门前,却见痴道人在禅床前点了个黄澄澄小炉子,手中拿了把破扇,捋起衣袖在那里搧风。只见房中浓烟滚滚,那炉火却是丝毫未燃。一阳子见了,向着花不发笑了笑,便不住的摇头,他随痴道人学艺多年,这等事情想来见过不少。花不发见了,走进房去,接过师父手中扇子,又拨了拨炉子柴火,那炉火方才燃烧起来。痴道人见炉火已燃,却从床底下取出一个青铜小鼎,放在炉火上烧将起来。花不发看时,那铜鼎里头却什么也没放。此时炉火已旺,不多时那鼎便烧得通红。痴道人见了,盘膝在炉前坐下,却将双手按在鼎上,竟凝神运气起来。花不发见了不解,问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啊?"
痴道人摆了摆手,也不答话,只是双眼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小鼎。一阳子见了,一手拉住花不发,自痴道人房中出去了。两人走到廊下,一阳子方才笑道:"师父是在炼丹哩!"
花不发问道:"那鼎里什么都没有,怎么炼得出丹来?"
一阳子笑道:"师父常说,‘真正的金丹,绝不是金银丹汞,草木土石之物。须是由人身精元炼就的,才能成为金丹。‘只是他说是这样说,这十多年来,炉子是烧炸了不少,金丹却是一丸也不曾炼成过。有几次甚至连房子都炸塌了,观中执事弟子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可师父还是我行我素。"接着便讲起痴道人炼丹的一些趣事来。花不发听了,不觉哑然失笑。
两人正聊得兴起,猛听见观中钟声大作,却是观中聚集号令。只见观中弟子如潮般涌出,一阳子忙拉了花不发,正欲往大殿中走去。却见痴道人满头大汗,从房中抢出门来,向二人摇了摇手道:"你两人且去,若是掌门问起,就说我昨晚出观未回。"说着便将铜鼎揣入怀中,也顾不得擦一擦脸,却在廊前一转身,竟向着后山飘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