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的，两个体面人在扭转大厦前的地板上扭在一起。
    颜讼的手护着连岸的后脑勺，连岸护着颜讼的腰，而他俩的腿不知道怎么回事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瞪着眼睛四目相对，眼神倒是迷茫到自证清白，但肢体怎么都说不上清白。好在这地方向来鲜有人至，也没有乐子人拿着终端对着他们大喊“曝光”。
    “颜，颜秘书啊，你手没事吧。”连岸还是有感觉的，他感觉刚刚每滚下一阶楼梯脑瓜子就会往颜讼的手腕子上砸一下。
    “在。我没事……还是先起来吧，万一被人看见影响不好。”颜讼的两边唇角还是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连岸一激灵，赶忙把自己的腿抽了出来，然后手一撑就潇潇洒洒地起来了，还能回过头去拉才堪堪从地上坐起来的颜讼，丝毫不像刚刚从二十三级阶梯滚下来的人。而颜讼就狼狈多了，原先一丝不苟的衣服乱了不说，仔细一看脑袋上还被敲了个包，看见连岸朝他伸了手就马上把左手递了上去，顺着连岸的力站了起来。
    “见笑了。”颜讼说。
    连岸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后脑勺，又踢了踢自己的两条腿抱怨说：“都是这两条新腿，我都让那个医生给我加长五厘米了他非不，一点都不好用。”
    颜讼面不改色：“医生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一点都不觉得刚刚那一跤是连上校对新腿的不适应，毕竟来到扭转大厦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连岸还在做着踢腿动作，一边踢一边小声抱怨着那个不近人情的医生，颜讼看着想笑，视线一偏又看见了掉在地上的两本红本子便弯腰去捡，而后拍掉了上边几乎不存在的灰尘。
    “小连上校。”
    “昂？”
    连岸抬头看向颜讼，还没反应过来手心就被轻轻拍上了一个小本，又听见那只总是在笑的狐狸对他说：“拿好了，我们都不能把它弄丢。”
    连岸：“……”
    小红本上印着烫金的一排字——阿波罗联盟婚姻证明，小连上校盯着那排字，又看着颜讼的手放开，小本子的书页弹起一些，而他这个视角刚刚好能看见内页里他跟这个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秘书的合照。
    摔了那么一下，连岸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虽然他现在表面双目浑圆，表情僵硬，但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现在的情况。
    很好，他结婚了，他昨天才到法定结婚年龄今天就结婚了！
    很好，结婚对象很好，各方面都完美到让人难以置信！
    但是，为什么刚见面就拉他结婚啊？
    于是，小连上校的逻辑又崩溃了，两个眼珠里又开始了深深的困惑和迷茫。他呆愣愣的看着颜讼抬起手而后温柔地落在他的头顶，然后一边摸一边帮他理头发：“怎么了？”
    如果换做别人这么摸小连上校的头，小连上校已经追着他满地跑了，但现在颜讼这双手在他头上摸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定住了，脸上的温度在不断升高，话也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他越来越确定，面前这家伙，是个妖精，要不然就是会下蛊！果然是总执行官的秘书啊！会的就是多！
    “颜秘书，”连岸鬼使神差地问，“你在哪学的下蛊？”
    这时，连岸明显感觉到，他脑袋上这只手，它顿了一下！再看手的主人，只见那张笑脸又开始出现僵硬，他连忙打哈哈：“哈哈哈，颜秘书，我说笑话呢，你怎么不笑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颜讼的唇角抖了几下，配合地笑了几声，然后，气氛就更尴尬了。
    现在的一切让小连上校想起了那回上一颗无人星球作战，上去了才发现中了对面的圈套，被困了好久，氧气都耗尽了，等友军突破重围来救他们的时候他已经在氧气稀薄的空气中待了十分钟了。他真没想到，在这个大型人类城市他还能再体会到这种要命的感觉。
    “小连上校。”颜讼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礼貌的模样，表情中没有一丝僵硬，善意地提醒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带你去你休养期间的公寓了，八个小时后总执行官和连涛上将还希望和你见面。”
    一瞬间，小连上校的呼吸回来了，颜讼对他笑，他也报以向日葵般灿烂的呲着大牙的笑，而后说：“走，快走吧，我也觉得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哈哈哈。”他抬起手脚，表演了一个同手同脚的正步走。
    颜讼：“……”原来这副手脚真的不太好用。
    罗海瑟的区域划分是雪花型的，以全联盟保密性最好的技术建造的星际轨道把五十四颗行星连接在一起，雪花的主干部分就是行政办公区，其余的分支是各级别罗海瑟人的居所。两人从第六区到三级公寓需要搭乘约莫十分钟的星际车。
    因为颜讼拿着总执行官的特别指令，两人可以独占一辆星际车。于是，在那辆空旷的星际车上，颜讼端正地坐着，保有一个联盟顶级秘书该有的职业素养，而连岸就没办法那么震惊了，他低头就能看见手上的小红本，紧接着就会传来窒息感，他的脚翘着二郎腿，脚尖抖个不停，充分暴露着他的紧张。
    “小连上校，你很紧张吗？”颜讼又贴心地问。
    “没，没有。”连岸回答地很快，赶忙放下了了翘起的脚，咧嘴说：“我就是第一次跟你们中央的人单独在待一起，有点，不熟练？”
    “是吗？”颜讼那种花枝乱颤的笑又出现了，他握起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下唇，然后问：“罗海瑟人和柯林斯联合区的人很不一样吗？”
    连岸啪地一下捂住心口，小声嘟囔了一句“妈的，又下蛊”，又在颜讼一声略带疑问的“嗯”声后抬起头，解释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和联合区军团的人不一样。”
    “哪不一样？”颜讼追问道。
    连岸不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只是觉得颜讼这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细胞和他们这群当兵的一样，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都是人。
    连岸不说，颜讼却还没放弃，接着问他：“是因为觉得我特别做作吗？可能有点冒犯，但是我偶尔会听到有人说我们这些文职人员有些做作。”
    “没有没有，一点都不冒犯。”连岸否定地很快，把头都摇出残影了，“你别听那些大老粗们瞎说，他们就是口嗨。你们这不是做作，是有文化有礼貌的表现，颜秘书，你这种人一看就是文化人。”
    “没有那么夸张，毕竟在做公职，又时刻代表着总执行府的形象，我们总是小心一点。”颜讼说着就把腿翘了起来，说道：“我们在平时也会这样。”
    连岸就看着那条被白色制服裤包裹的大长腿温柔地抬起，叠在另一条腿上翘起了一个优雅的二郎腿，他整个人又开始窒息。
    妈妈耶，狐狸精！有狐狸精！
    “约个时间吗？在我下班的时候，有些话工作的时候不能说，但是下班时间可以。”
    颜讼的话像深水炸弹一样在连岸心里炸开，他在心里怒嚎：“他在约我！他想吸我精气！”
    小连上校抬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推着眉角正色问道：“有些话工作的时候不能说？这么严格？那你还能在工作时候，求婚？”
    颜讼一愣，笑意更盛，竖起一根细长的手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而后说道：“谢谢小连上校提醒，还好没有别人知道，你愿意为我保密吗？”
    又一次，小连上校抓紧了心脏。他没来得及回答颜讼，颜讼似乎也已经预知了答案，目的地一到就率先站起来又转过头对他说：“走吧，先带你去公寓，不耽误你的休息时间了。”
    小连上校咬牙切齿，他忽然觉得这个息，不休也行，反正他现在精力旺盛地能越野十公里，但他那两条不争气的腿已经不听他的使唤了，它们的意志是自由的，自由地跟着前边会下蛊的狐狸精。
    三级公寓区现在并没有什么人，颜讼带着他一路走进栋公寓楼，途中遇见了几个人，看起来官职很高，见了颜讼都点头示意，又看见后边看上去不在状态的小连上校，狐疑了一瞬间还是对这个校官行了军礼，而连岸虽然看上去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在面对其它军官的敬礼的时候还能及时回礼。
    连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楼，等他回神的时候颜讼已经带他来到了一扇白色的门前。他只见颜讼用拇指轻轻点了一下门把手，下一秒门就开了，颜讼的终端也弹出了信息录入界面。
    “小连上校，要录信息了。”颜讼提醒了一下连岸，连岸一抬头就收到了蓝光的洗礼。
    “好了。”颜讼握住门把手，把门推开了约六十度，说道：“就是这里了，这是联盟的常规公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向后勤发申请就会在五分钟内给你送过来——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毕竟我的工作是负责你休养期间的所有日常事宜。”
    连岸没心情看屋子，他现在看着颜讼那个样子心脏在突突突地跳，他感觉自己真的要喘不过气了。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大步一跨，进了公寓，掩上门，就露了一只眼睛给门外地颜讼。
    “行，我知道了，颜秘书再见。”
    门被关上了，颜讼的笑没有消失，他等了一分钟后就转身离开了，他觉得自己也得找个地方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