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淮水 淮水.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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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戡明白军中豪门、寒门泾渭分明,双方互有较劲,他并没有强迫双方和睦,他只强调军中唯能力选拔人才和将领,窝里斗算什么本事,为国效力上阵杀敌,谁砍的敌首多才是真英雄。
他清楚邱迪此人脑子活络,打战不拘泥于形式不按常理出牌,但其人亦桀骜难以管理,既不能过于打压,也不能孳生他的傲慢不驯。表示他的提议可行,但细节却经不起推敲,写了一个锦囊给他,“派你去摧毁淮水上游大坝,时间锦囊里写着,不可早亦不可迟。任务只许成功不容失败,否则你提头来见。”
邱迪被王勉等一众豪门将领排挤,心里早憋着一股劲,此时也不多话举手接了军令状,点兵后于黑夜中出了军营。
夏汛时期慕容宇率领的鲜卑军在淮水北岸摆开阵形,声势浩大,旌旗飘展绵延百里。
谢戡派遣使臣过河劝说慕容宇,“贵方率领军队深入淮水,布置阵势逼近水边,这是准备持久作战的打算,但持久战恐不合贵方摄政王的命令。如果贵方能移动阵势稍稍后退一点儿,让晋国军队能够渡河。以此来决定胜负,岂不很好!”
鲜卑军中众将领都认为已方兵多,晋国兵少,阻止他们,使他们不能攻上岸来,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慕容宇则认为凭已方几十万大军应要主动出击,岂能安守北岸龟缩不前,于是回复晋国使臣,“为何不能晋国移动阵势后退,让我军渡河再决胜负呢!”
晋使回去覆命,不想谢戡居然接受了慕容宇的建议,同意后撤让鲜卑军渡河而战。
鲜卑将领认为其中必然有诈,担心他们渡河一半,晋军半途而击。
不想晋军很快撤出淮水南岸,探子来报晋军直撤出八十里方安营扎寨。慕容宇虽担心晋军使诈,更担心因太过小心拖延至夏汛难以渡河,遂命令贺文烈率二十万大军渡河。
贺文烈小心翼翼地率军渡过淮水,竟然一路毫无阻挡,过于顺利令他心里忐忑,渡河后并未冒然前进,而是耐心等待所有军队全部渡河,这才率军南下。
随着大军深入,贺文烈横扫淮水南岸,晋军遇之无不节节败退,鲜卑军迎来南下的首场胜利,再次获得淮水以南的土地。
贺文烈连战连胜,信心大增,摄政王丢失的土地被他收回,晋军其实不过如此。内心产生了轻敌情绪,对于慕容靖提供的淮水不断上涨的消息丝毫未加理会,率领大军一直撵着晋军到了青州一线。
就在贺文烈信心百倍地要攻破青州活捉谢戡之际,连日暴雨,河床水位急速上升,席卷淮水流域的夏汛如期而至。
与此同时桐柏山区,针对慕容靖的谨慎,邱迪知难以将其诱出大营破坏大坝,他估算汛期命人在桐柏山上游砍毁大树推进河道里,夹杂着大量树桩枝桠的水流日日冲击大坝,而早已蓄满水的大坝经不住这样的冲击,有溃口的风险,慕容靖不得不派人出营清理。
守株待兔的晋军出手,出营的鲜卑军皆被射死。慕容靖派出多少人被射死多少人,得不到清理的大坝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和冲击,水流破坝而出,咆哮着往东南方流去。
很快下游的贺文烈觉出不好来,他因急于进攻,疏于战略布局竟使得晋军占据了青州这块淮水平原上唯一的高地。暴雨倾盆,淮水决堤,二十万鲜卑军陷入一片汪洋,溺毙淹死的不计其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雨势稍歇大水渐退,位于淮水北岸的鲜卑军强势在望江矶渡河,企图支援在南岸被圈踢懵逼的贺文烈。谢戡派出黄寅绕行数百里埋伏到淮水以北的鲜卑大营,又派出武大勇声东击西佯攻贺文烈侧翼,逼得鲜卑军首尾不能相接,无法与渡江而来的慕容宇合力。
谢戡则以王勉为先锋,自己亲率大军随其后正面进攻企图自望江矶渡河的鲜卑军。
慕容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杀退,眼见救援不得恐落入敌军的口袋里,下令部队速回北岸,谢戡则领军在后紧追不舍。
当渡过淮水的慕容宇率军返回,北岸大营里因粮草被焚临时运送物资的小贩指着水上船只嚷道:“我们败了,鲜卑军败了,晋军杀过来了……”
很多时候风起于青萍之末,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其时天色已黑透,江面上几点星火,哪里分得出鲜卑军和晋军来。闻听鲜卑军败了晋军杀来本就慌张,加上谢戡命人放箭,一时前方鲜卑军船上乱作一团。有攻击邻船的,有上岸的士兵自我踩踏的。
待慕容宇登上北岸,不想被绕行数百里已在此等侯的黄寅募的率军杀出杀的昏天黑地,鲜卑军大败,慕容宇重伤,士兵们慌不择路。被杀死、践踏而死的鲜卑军尸体躺满原野塞满河川。
逃跑的鲜卑军听到风吹草动,以为晋军追了上来,昼夜不敢停,在荒野里行军野外住宿,又冷又饿,死的人之七、八。
此战鲜卑将领贺文烈战死,慕容靖被流箭射中,主将慕容宇重伤之下,带三万人突围而出,辗转绕过淮水,一月后方返回鲜卑,被慕容洛震怒下狱。
淮水一战以晋军的全面获胜而告终,此战对晋国的政治和军事都产生了重要影响。巩固了晋国的版图及统治地位,使其在南方的统治更加稳固。
鲜卑由于战败,国内门阀贵族纷纷揭竿而起,联合皇帝慕容筹要求慕容洛辞职下野,鲜卑一时陷入内斗之中,短期内无实力与晋国再战。
淮水之战展示了晋国的军事实力和战略智慧,使得晋国在与周边国家的外交上增加了更大的话语权。秦国符鹏自败于铃州刺史秦牧之后,本想猥琐发育,不想被秦牧与七部夹击,几十万大军打完,最后他只能拱手让出幽州才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伤了根本的氐部被羌部压得抬不起头,何谈南下攻晋。
晋帝自登其以来,外交上向来虎狼环伺,何曾如此抬头挺胸过,他加封南朔侯秦牧为一等公,对谢戡及北府军将领皆有封赏,同时命令满朝文武前往上元门迎接大军返朝。
大军班师回朝之日,上元门外被自发前来迎接大军的金陵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远处族旗敝日的晋军逶迤而来,百姓们无不既感震撼又欢欣鼓舞。
将领们的盔甲擦得锃亮,战马昂首阔步,马上将士无不军容整齐军姿威武。
墨羽巷口卖馄饨的小贩脖子都抻酸了也未瞧见上将军的身影,嘴里一直嘀咕,“奇怪奇怪,怎么没看见上将军?”
旁边有市民笑他,“上将军是你见得着的么,你都没见过却说什么没看见。”
卖馄饨的小贩不服气,“上将军还不是上将军的时候常来我的小摊吃馄饨,我怎么会没见过?”
“那是你看漏了吧!”
“怎么可能?”小贩踮着脚尖极目远望,嘴里咕哝道:“我眼睛都没眨,怎么会看漏。上将军英姿勃发,我就是没看到……”
大军班师回朝,整座金陵城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人们涌上街头,热烈的气氛比过年还热闹。城南墨羽巷里的谢府却大门紧闭,一片安静。
送走了宫里来的贵客,下人服侍谢母休息。
谢母辗转难眠,夜半更是从噩梦中惊醒,满头虚汗,直言:“二郎怕不好了,夫君,都说母子连心,二郎的伤怕不好了……”
谢父披衣抚其妻背宽慰道:“娘子放心,不是有李家小娘子在么。生死有命,福贵在天,天命如此,我们……但我瞧戡儿不是短命之相,我们给二郎一些时间,李家小娘子说了,或三、五年,或七、八年,他定能被治好回来看你。”
谢母得此安慰,喝了些水再次睡下,谢父却难以入眠,披衣起床来到廊下,回想白日大郎与他说的话,心如刀绞。
他想亲自送一送戡儿,毕竟这一去天长地久……戡儿等不及,半道便直接往西去了昆仑虚,他恐谢母担心,这才没执意追去。
大郎的原话是,“二郎毒入脏腑,药石罔治,太后派的杏林国手,还有自已请去的奇人姬远先生都表示无能为力……”
这一夜谢父站在廊下,望着月升月落一直到黎明。
林帆前一日与太学同学去街上迎接大军回朝未瞧见二表哥,以为错过,贪欢一晌,翌日去谢府问安便迟了些,到时正是午饭时间。
姑父夜染风寒,姑母精神不济,大表哥和二表哥都不见人影,他谁也没见着,下人又嘴严得紧,他觉得无聊,在谢府用过午饭便一边消食一边往外走,不想偶遇前来问安的浔阳县主司马佳君。
司马佳君向来目中无人,见了他跟没瞧见一般,鼻孔朝天。
林帆看她头仰得真怕她折断脖颈,忍不住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二表哥有心上人,有些人真没必要浪费时间。”
司马佳君自恃身份本不想理会,但见他嘴角露出鄙夷笑意忍不住厉声问:“站住,你在说谁?”
林帆对她狗眼看人低的作派一向反感,没好气回道:“谁应我说谁。”
司马佳君有些火,翻个白眼安慰自己道:“算了,我不和蠢货一般见识。”
迈步想走,却被林帆拦住去路,“慢着,你说谁蠢呢?”
“谁应我说谁。”
“你……你拿面镜子好好照照,你和仙女姐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是二表哥也会选她,怎么会喜欢你,我是怕你以后伤心故而才出言提醒,感情的事全看缘份,你来得再勤也没用。”
司马佳君一张粉面涨的通红,杏眼圆睁,她显然是气极了,“你提醒我?我提醒你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纯属痴心妄想。那李家娘子连正眼都没瞧过你,全是你死缠烂打,明明出身富贵却一副泼皮作态,那是你二表哥的心上人,你真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