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淮水  淮水.3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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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兵照例取来水为千夫长洁面净手。
    千夫长瞧见小兵低着头脸上满是黑污,倒水也倒得不甚熟练断断续续,心下不满呵斥道:“你是没吃饭吗?!头抬起来。”
    李逍抬起头与那人对视,咧嘴笑道:“蒲甲大哥别来无恙。”
    蒲甲眼中先是疑惑后是惊喜,“李娘子!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李逍曾与蒲甲相处月余,知他为人良善最重一个义字,当下也未隐瞒对蒲甲将来意和盘托出。
    蒲甲拍着胸脯向李逍保证,羌王和大巫绝不是无情寡义之辈,“我羌人有恩必尝,有仇必报,李娘子多虑了。”
    当下拉着她便要去羌王所在的牙帐,被李逍拒绝,“蒲甲大哥,我对你自然信得过,不然也不会先来寻你。但难保营中没有氐人的眼线,语以泄败事以密成,我们还是等天黑后再去。”
    蒲甲闻言有理自无异议,“氐人凶悍残忍奸诈,上阵冲锋让他族冲在头里,他们氐人坐收渔利。此次草原八部南下说是组成联军,其实余下七部都知是用各族人的鲜血和性命在为氐族火中取栗。好处全是氐人得,死亡和伤痛则全留给七部。不说了不说了……”
    蒲甲唤来亲卫尽其所能搞来一桌丰盛的羊肉饭让李逍果腹,吃完了饭又让她在帐篷里养精畜锐。
    李逍奔波了一夜,此时放松下来和衣而眠。
    入夜羌王准备就寝,侍从来报蒲甲求见。羌王念他当年救驾有功对其破格提拔,闻听蒲甲有急事求见,不敢怠慢穿上衣裳将人召入帐内。
    于是李逍面见了羌王,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羌王认为兹事体火速命人又召来了大巫,大巫再见李逍甚是感慨,“李娘子和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羌人怎敢或忘!氐人要求八部结盟组成联军南下侵晋,我王为全族安危不敢不从,但我们羌军只远远躲在一边,从没有伤害过一位晋民。”
    羌军躲的忒远,别说前线晋军未见,连秦军都看不见,李逍深以为然,“羌王、大巫,我自然相信你们不会与晋国为敌,我亦深知你们的不易。今次我来没想让你们为难,也无需让你们为难。”
    羌王和大巫对视一眼,大巫问:“那李娘子今次来的目的是……”
    李逍环视了一下帐内三人,从怀内取出临行前谢衡给她的锦囊。当着三人的面将锦囊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绢帛双手递给羌王,“谢尚书表示,秦军纠集草原七部组成联军南下侵晋,看似人数众多,实乃乌合之众。七部顾虑本族的利益,与氐族虚以委蛇,阵前定不会尽全力,而晋军背水一战惟有与联军殊死战斗方可保家国完整。天时地利人和,联军皆不占优,败给晋军不过时间而已。”
    羌王将绢帛速览一遍,然后交到大巫手上,蒲甲凑了过去。
    “李娘子与我有恩,你的话我自然相信,想请教李娘子,谢尚书其人如何?听闻晋国桓相病逝,不知现今谁人领兵?”
    李逍听出羌王的顾忌,她理解羌王的谨慎,毕竟此仗若失败掉的不只他的脑袋,几十万羌人都将成为氐族的奴隶,永世不能翻身。
    她想了想回道:“桓相已逝,至于谢尚书谢衡,处事明断、谋略善奇,我不敢说他能比管仲、商鞅,但他在处理国计民生方面委实有想法有方法,是个人物。”
    羌王与大巫对视一眼,羌王点头,“我同意与晋国私下结盟。”
    正如蒲甲大哥所言羌人重情义,李逍未料到此行如此顺利。大巫送她出牙帐后,当着蒲甲的面说道:“好叫李娘子知道,此次结盟羌王全看在李娘子与谢公子的面上,羌人知恩图报,也望晋国勿要负了我主。”
    送走大巫,李逍当夜在羌营留宿。她躺在蒲甲安排的帐篷里死活睡不着,大巫的话深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她终于体会到每每战前谢戡的谨慎,他整夜整夜失眠夜不能寐皆因他掌握的不仅是权利而是责任,生命的责任。
    一夜多梦,梦里不是小海城的血腥画面,便是当初剿匪时的场景频频闪回,蒲甲大哥为救亲人时拼命的场景记忆犹新,醒来后她靠在榻边久久没有动弹,她警告自己必须小心谨慎,如今她的身上肩负的可不只有自己一条性命。
    乔装后与蒲甲告辞,请他代为向羌王与大巫告别。蒲甲挽留,李逍摇头,“这顿酒先存着,等这场仗打赢了我们再喝。”
    从羌营出来,李逍根据蒲甲给她绘制的舆图寻找秦军堆放粮食的各处据点。
    羌军虽然无心恋战,但毕竟现在是战时,亦每日派出斥侯出营查探,因离得远晋军的驻扎地无从知晓,倒把附近其他联军摸的清楚。
    李逍按图索骥,舆图略有误差但八九不离十,不过数日,李逍已连挑三处秦国联军的粮草营寨。没了粮草的秦军不得不节衣缩食,而失去粮食供给的战马体力不继,竟在操练时马失前蹄将符鹏摔将下来。
    符鹏闻之缘因不由震怒,下令彻查。
    但这种事如何查,无论天灾还是人祸一样掉脑袋,符鹏连杀了数名官员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其后粮草辎重管理得愈发严谨,同时秦军也更改了粮草据地,致使李逍好几次扑空。
    但秦军的粮草辎重搬运毕竟要花时间,李逍脚程极快,终于让她按图查到一处未及搬运的粮库。她藏在据点外查看里间规模,此处据点占地颇广,透过不时开合的仓门,发现里面鼓鼓囊囊的麻袋一直堆到仓顶。
    若将此处粮食烧毁,符鹏等估计得喝西北风了。
    李逍从白日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入夜,等到寅初人最困倦之时,她准备动手。
    果然粮仓的守卫也敌不过困意,抱枪倚在仓柱上闭着眼歇息。
    李逍展开轻功,脚步轻盈没发出一丝声响,只有天上的明月照亮她的身影倏忽前行。
    她来到粮仓前手起刀落,守卫被她用手刀从浅眠直接切换到深度睡眠。她托着守卫的脑袋轻轻将人放倒。月亮躲进了云层,仓帘兀自晃动,只是门前已没了李逍人影。
    进入粮仓的李逍从怀中取出火折吹亮,眼前的麻袋层层叠叠堆放整齐。这么大的粮仓只点一两处烧起来很慢,且极易被秦军熄灭。
    她照例在粮仓四周点上火,突然手中的火苗扑闪了一下,也只那么一下,但李逍却突然将火折往麻袋上面掷去,同时她整个身体往后仰倒到与地面齐平,一柄虎头刀的刀刃贴着她鼻尖削了过去。
    脑后有风声传来,电光火石之间李逍以手触地,借力横飞。身后地面被重物砸中,竟砸出个深愈半指的坑来。
    一柄重剑迎面自上向下袭来,李逍连连后退,后退中自身后抽出冰魄,随着一声剑吟,冰魄与重剑相交铿一声响,火花四溅。
    李逍握剑的手被来人内力震得虎口发麻,她借机倒纵,也不恋战就地一滚,冰魄掀开仓帘欲蹿出粮仓。
    外面月光皎洁,仓帘被掀开的同时她一脚踏在仓壁上倒纵,因为她分明看见,月光下仓帘处有几根丝线发出莹莹毫光。她心中一动没敢硬闯,记得碧长老曾在吴痕腾鞭折断后说过的一件稀罕物,“若用天丝冰蚕给痕儿织成长鞭,别说折断,任何神兵利器也削不掉。”
    李逍站定看清,对方四人,一使重剑、一使流星锤、一使虎头刀,最后一人站在垒高的麻袋上,半屈着身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手上并无兵器。
    李逍没见过四人,不知他们什么来路,开门见山道:“在下昆仑派李逍,烦请各位报个名姓,为何出手阻拦?”
    使重剑那人似是为首,嗓音沙哑混浊,“我们乃西山四皓,有人请我们出山,要我们留下你的性命。”
    “要我的命!谁人要求?”
    四皓甲没接她话茬,而是用那沙哑混浊的嗓音继续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们既接了这单生意便要将活计干好,娘子去了那边不要怨恨我们兄弟。”
    “符鹏请的你们?亦或是陆畅?若不是他俩便只有慕容恪了。”
    “知道是谁又如何?!清楚也罢糊涂也罢,娘子终将是要去阴曹地府。”
    李逍笑道:“说得没错,谁都会死,只是现在我还没活够,我还不想死,无法让你们如愿。”
    四皓甲冷哼一声,“早听说娘子软硬不吃,不过我们兄弟还是想先礼后兵。”
    李逍没说话,让他继续。
    站在麻袋上的四皓丁从怀里掏出样东西扔了下来,四皓甲道:“这里有毒药和白绫,你自选一样了断,免得我兄弟动手后弄出血污伤口,毁了这么漂亮一副皮囊。”
    李逍斜一眼地上的毒药和白绫,抬眸又看一眼四皓,这四人站位互有倚仗互为支撑,凭适才交手来看,四皓中每人的武功或不如自己,但以一敌四硬拼恐无胜算,但仓门已封,她现在没有退路,硬拼不成惟有智取。
    她自怀里取出瓷瓶,从瓶里倒出枚药丸,当着四皓的面张口服下。
    四皓不知她在干嘛,四皓乙扯动手中流星锤,“臭丫头休要耍花样。”
    李逍笑道:“别急,你们要我的命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呢?!”仍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摘下荷包,然后将里面粉末倒在手上,“这是我自研的,名字还没起,根据先前不多的使用情况来看,这玩意会让人皮肤瘙痒,痒到骨头里去的那种,所以我暂且叫它痒痒粉吧……”
    随着李逍用力一吹,粉末吹风飘散,四皓齐齐避让,生怕皮肤沾上粉末。
    李逍等的便是此刻,她脚尖踏地,身形瞬时拨高,手中冰魄将仓顶篷布划开,整个人穿篷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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