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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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逍终于有空察看谢戡伤势,尽管谢戡一再说无事无事,当她完全解开缠住伤口的布条时还是为眼前情况感到吃惊,长长的伤口往外翻开血肉模糊,深处足有一寸,因未得到及时处理兼之受伤后使力,如今伤处撕裂得厉害。
山上条件简陋,没有大量的水清洗伤口,她只能撕下半幅衣袖沾着酒壶里的酒一点点将伤口的血渍试净。眼见他腹部伤口过长过深,只是上药包扎很难愈合,想了想她从头上取下几根发丝,用酒消毒后,取出针灸包拿出里面唯一带针眼的针,发丝穿过银针,她抬头对谢戡道:“忍着点,有些痛。”
谢戡看她动作,想难不成她要用针将伤口缝合?下一刻他便感觉腹部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两下、三下……
李逍看见他瞬间绷紧的腹肌,知道他疼,但她手不能停,下手必须既快且准。待她缝完,为他包扎完伤口,抬头这才发现谢戡额间一圈密密的汗珠,他的发被汗水浸湿的有些许零乱,唇色由于失血过多淡了许多,外衫未系,胸前是大片光洁坚韧的肌肉。
她看着战损的他不由咽了口唾沫,受伤后的他有一种平日没有的颓废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秀色可餐,怎么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看见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上去。
谢戡看着她的手伸进自己外衫,伤口很疼被她触摸的地方却火辣辣地烫,感觉很奇特。他伸手捉住她在胸前不住乱摸的手,她的手很软,胼胝处有茧,他将她的手握住,十指相扣,她的手终于老实了下来。
他将头抵上她,她的发丝轻软,撩的他耳鬓微微发痒。二人依偎而坐,什么也不用说,他便知道她想的是什么,疲乏的身体从对方身体上汲取到了力量,慢慢恢复。
在他们的头顶一块巨大的积雨云飘来遮蔽了整片天空,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符鹏有些绝望,老天都不帮他,傍晚时分天上下起北方深秋时节难得一遇的暴雨,氐军身穿甲胄,被大雨淋着内里衣服积满了雨水既重且冷,大雨也影响了弓箭的准头,射出去的箭不是射偏便是被对方借走,成了射向自己的武器。
迎着风雨仰头攻略是为下策,但符鹏此时已黔驴技穷,实在攻不下来便只能死守,希望耗光他们的食物和水,让他们不战而降。
一夜风雨,黎明时分大雨终于停了,透过垒起的围墙缝隙,山坡下唯一的山道上,氐军的尸体已被清空,除了他们昨夜砸下的大石,山坡下被清理干净,也不知氐军走了没有。
谢智推开门,谢戡听见门扉处发出的声响,再看要溜出门的谢智,不由叫了一声,“谢智危险,快回来。”
不待谢智反应,弓弦回弹的声音传来,吴痕手中的皮鞭挥出卷上了谢智的腰腹,他往回收皮鞭的同时,谢智原先站着的木框处被一箭射中。
谢智捂住胸口,一边夸自己命大一边向吴痕表示感谢。
谢戡不用看也知刚刚射出这一箭的人是谁。因为这么大的力,这么远的距离,唯有天生神力的符鹏能够做到,他也自愧不如。
出又出不去,二十余人都躲在屋里终不是办法,况且小屋内猎人储存的余粮本就不多,昨晚吃了多半,如今余下的米只够烧锅薄粥喝。
谢智摸到谢戡脚边,“公子,现在我们怎么办?我们要被姓符的困死在这里么?”
谢戡当然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只是他头疼欲裂,一时还未想出更好的办法。
李逍看见谢戡脸上不正常的潮红,心中一凛,用手轻触他的额头,入手果然滚烫。这里缺少必要的伤药,他的伤口还是受了感染发起了高热。
她接过谢智的话头,“姓符的要耗咱们与他耗着便是,我们这里有房舍能遮风蔽雨,他要耗着就得风餐露宿,看谁先耗死谁。”这样的话只为叫屋内的娘子们安心,连日折腾她们早吓坏了,一个个全如惊弓之鸟,惹失去希望,不用氐人她们自己就会将自己吓破胆。
李逍昨晚注意到小屋背后绝壁上生长的草药,虽生长之处甚是陡峭,但凭她如今身手摘下亦不算太难,只因昨夜狂风大作风雨如晦,谢戡不让她去冒险,这才作罢,现下她是不去不行了。
她趁谢戡不备点了他穴道,他本就脑袋昏沉被点了穴道后立时沉沉睡去。吴痕不放心师姐,要跟着过去搭一把手。
李逍瞥他一眼,又瞥一眼旁边神情紧张的兰馨,将人推回道:“你的”云中漫步”还是我教的,无需你帮忙。多陪陪兰馨娘子,她受了伤需要人照顾。”
吴痕被李逍退货却没坐到兰馨身旁,他心里有疙瘩。他既想不通兰馨如今举动也不理解她往日行为?她既害他为何又要救他,既救了他为何又数次置他于死地。他想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他能做的就是远离,远离兰馨才能不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会让她因自己受到牵连。
吴痕隔了好几位仍在熟睡中的娘子轻声道:“下山后你便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他想说你本无需卷入这场纷争,只是这样关心的话他说不出口,也不希望兰馨误会。
兰馨感到悲哀和无望,难道开头做错了后面就无法弥补?难道伤过的心再也挽不回了吗?她与他虽然相隔咫尺却远如天涯,她默默咽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这一切怪得谁来。
李逍将手脚衣裳扎好,从小屋后窗爬到屋顶再攀上山崖。与此同时掩身林间的氐军听到山下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当李逍抓住山间生长的藤蔓,试着将身体荡上对面绝壁时,透过山腰处的林间空隙,氐军看见十余骑劲装汉子骑马上山。
藤蔓远不够长,到达不了她想去的位置,且这片绝壁光秃秃一片,坚硬的大石面朝西北,被风吹雨淋,西北风将表面吹得光可鉴人,滑溜溜无一处着力点。
氐军藏身林间,准备给上山之人当头一击,不想那些人也不是傻子,躲藏在山道拐角处并不冒出头来,有人扬声道:“前方可是秦国符将军,我乃仇池陆世子手下。”
符鹏心想自己与陆畅的关系谈不上友好,因为仇池利用兰馨来监视他及秦国,令他颇为不爽,为此去仇池馆驿找过麻烦,那陆畅一直做缩头乌龟选择避而不见,如今自己围剿谢戡,他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又是慕容恪那老狐狸的计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慕容恪使计让自己除掉晋国谢戡,再让仇池陆畅除掉自己?好计策好心机!
符鹏把问题想复杂了,陆畅来此纯属误打误撞。珍珠桥畔因龚花花搅局,让晋人逃走,他为避开北水宫余孽的追踪这才选择翻山越岭。适逢晋人、氐人在山头激战,陆畅于山下观望许久,感觉有机可乘便上来想分一杯羹,只是没料到符鹏如此不待见他。
氐军的弓箭手面对山路纷纷张弓拉弦,就等着仇池人冒头,只要冒头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陆畅久得不到氐人回复,想过去解释一二,却被聂五魁拦住,“世子小心,山路林密,小心秦人用箭。”
陆畅毕竟年轻气盛,高声道:“符将军,陆某知道你在围剿晋人,我们目标一致或可联手。”
符鹏见识过陆畅武功,招式虽漂亮力道却不足,心里瞧他不起,冷哼一声道:“陆世子,咱们大道朝天各走一边,劝你少管闲事。”
山道后陆畅声音再次响起,“符将军你怎么想不明白,今日若让谢戡跑了,于你于我都没好处,你我二人的私怨暂放一边,合力杀了谢戡才是正经。”
“剿杀谢戡我符某一人足矣,无需你仇池人前来插一杠。”
陆畅对天打个哈哈,“符将军,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一人若能够搞定,我又岂会上来,你一人搞不定的,不如我们联手剿杀。”
前方半晌没有动静,陆畅还想再劝,却听符鹏的声音传来,“陆世子既然这么想杀死晋人,便将这个功劳留给世子,晋人就躲在山坡上的那座小屋内,你们尽可上去杀人我们绝不阻拦。”
陆畅听了这话不由着恼,转念一想符鹏不信任他自然处处防备,心里又想秦王病危,符鹏是下任秦王的有力人选,于是冲聂五魁施个眼色。聂五魁心领神会朝后方手一挥。
“既然符将军让我们上,那陆某就在符将军面前班门弄斧一回,上。”随着上字出口,数名仇池人骑马冲出了拐角。
前面分几拨的仇池人骑马转过拐角未见有异。陆畅用马蹬一夹马腹,马儿吃疼跃起一下蹿出,他打马顺利地穿过山路,看见前方山坡上的小屋。
尽管氐人没有露面,陆畅却知符鹏正在林后观察自己评估自己。仇池国小民寡,实力孱弱,当今乱世不依附强国无法立足,尽管他不甘心,却只能做这些脏活累活为仇池赢得生存空间。
氐人的弓箭将要告罄,所以天亮后箭射的不多,不想天亮迎来仇池人,密集的箭矢射在小木屋上,箭尖直刺入木板内,娘子们吓得纷纷离开木板后退。
谢戡在娘子们的尖叫声中醒来,他将娘子们安置在杂物后,环视一周并没瞧见李逍。外面仇池人未遇上抵抗,骑着马便冲了上来。
谢戡拉住要冲出的吴痕问:“你师姐呢?”
吴痕犹豫了一瞬,还是和盘道出,“为谢大哥你去取药了。”
谢戡愣住,“哪里取?”
他顺着吴痕指的方向看去,李逍正在光滑的绝壁上攀爬,稍有不慎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他不由嗔道:“当真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