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28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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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聚会后,摄政王府的防卫愈发森严,消息既递不进去也传不出来,张娘子原先安排在府里的人也通通被拔除。谢戡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担心李逍再度被慕容恪转移,决定再去探一次王府。
    对他的这个决定,张娘子十分不赞同,她认为团聚会后王府突然清除间者加强防卫,很可能是始作俑者陆畅推波助澜导致,陆畅知道慕容恪囚禁着李逍,而惟李逍能解“七月雪”。此时王府收紧防卫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失去耳目,这很可能是个陷阱,慕容恪的目的就是诱人掉进去。
    谢戡未置可否,他知道张蓉蓉的话有几分道理,可他没有选择。这日傍晚兰馨派人送了封信给吴痕,信上表示慕容恪今日要去墨河为其母扫墓,路途遥远,今夜很可能宿在墨河。
    谢戡本就要去王府,慕容恪在不在都要去探,何况这样一个机会。吴痕不相信兰馨,但他又担心错失良机,想替谢师兄去,被谢戡拒绝,毕竟吴痕的武功比他还是差了一截。
    吴痕担心他日日为谢智运功,真气损耗过大,“谢师兄放心不下我一人去,我可随谢师兄一道,为你搭把手,照应你的后路。”
    这个提议仍被谢戡拒绝,“经过上次,摄政王府的防卫只会更严,我一人进去,目标小不易被察觉。且师门收到我的去信,算算时日这几天师兄们便到,免他们来了寻不到人,吴师弟你还是留下来的好。”
    用过晚饭后谢戡照例在驿馆里绕了几圈,亥时初刻回房歇息。外间万籁俱静,夜色渐浓,亥末一个黑影从驿馆的马厩处越过围墙,趁着黑夜的掩护,鬼魅般游走在大棘城的街巷中。
    浮云遮住了月亮,巷口的灯笼也照不进长长的前进巷。谢戡手脚并用,黑暗中飞身越过高高的围墙,空中强提一口真气,脚尖踏在园内低矮的花丛上,身形直落到十余丈外。
    王府地图牢牢刻在脑中,兼之来过一次,谢戡轻车熟路地来到当日让他心悸的凉亭下方,山坡下的草地一看便知用心打理过,长得郁郁葱葱。谢戡曾在这里吃过亏,知道厉害,当然不会踏足其间。
    他绕了个圈,其间遇到一只巡视领地的看门狗,趁它还未开口叫唤,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将包好的猪头肉扔了过去,那狗立刻闭嘴奔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搞定了看门狗,打算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谢戡就近钻进竹林,顺着竹竿爬上竿顶。刚藏好,下方自己站的地方冒出一小队御林军。
    “听见旺财刚叫了一声,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一名军士过去,一会传来猎犬呜呜声,“旺财看见人便跑,它嘴里叨着什么东西,估计是从厨房偷了吃食,躲哪吃去了。”
    几人在附近探查了一遍,未见异常,警报解除,小队御林军散开。竿顶的谢戡又等了一会,待四下寂静,他从竹上慢慢滑下。经过刚才的无心试探,王府的守卫显然较上次警觉了许多,这也提醒他要愈加小心才是。
    根据脑中的地图,慕容恪的寝室不难找,他知道李逍居住的鲤园便在慕容恪的寝室后方。
    鲤园占地不大却胜在精致。山石亭台一应俱全,名贵花木随处可见,连树桠都修剪的比别处整齐,可见慕容恪对这处庭院的用心。
    谢戡踏着连接寝室屋顶的回廊来到鲤园里,院里石灯柱发出荧荧的光,四处不见人影,月亮穿梭在云彩间,时隐时现。
    他用衣服包着捏碎了一块瓦片,往下扔出一小块。眼见小块的碎瓦被掷在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弹跳着落入草丛中。
    谢戡伏在屋顶等了一会,并未见到四下有动静,他想外间的狗叫一声都能唤来御林军,照理鲤园的守卫只会更严。不放心往另一个方向又扔出块小碎片,石子入水发出咚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甚是清晰,奇怪的是鲤园里仍然安静如初。
    月亮被大片浮云遮蔽,花木扶苏的庭院深处,一角棱花窗传来一豆灯光。
    那是主屋的方向,已过了子时,这个时辰她还未就寝?!
    总感觉很反常,他进来的也太过容易。不过他既然来了,管它是诱敌深入还是请君入瓮,说不得都要闯一闯。
    轻轻跃下屋顶,踏上园里鹅卵石铺就的石径,花木下的鹅卵石坚硬不易藏有暗器。分花拂柳间,听见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蹿入路旁的假山石间,下一刻有人影自园门外转了进来,那人穿过石板路大踏步向亮着灯光的主屋行去。
    这么晚了,是谁?
    下一刻谜底揭开,石灯柱的光映在那人脸上,谢戡认出来人是慕容恪的侍卫首领常度。
    常度走到主屋前停下,并未进屋而是站在门外恭敬道:“王爷,府里有军士发现旺财嘴里叨了块猪头肉,属下特意去问过,这两日厨房没安排过猪头肉,府里恐进了刺客,属下已安排全府搜查,鲤园是否也要搜一下?”
    藏身山石间的谢戡离得虽远,但仗着内力深厚一字未落地听清楚,心下有些吃惊,摄政王府警觉如斯,更让他吃惊的是慕容恪竟没去墨河,是兰馨撒谎还是慕容恪亦骗了她?慕容恪既在府里,他今夜难道要无功而返?!
    屋里半晌没有回音,常度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等到慕容恪的回复。
    “王爷,鲤园是否要搜?您听见我说的话么?”这不似摄政王平日的风格,警惕的常度慢慢从腰间抽出佩刀,锃亮的刀身在月光下闪过寒光,“王爷,常度有事禀报,请求面呈。”
    月亮从云层后面穿出,被月光沐浴的鲤园更显静谧安宁,常度紧了紧握刀的手,缓步上前来到门口,“王爷,常度进来啦。”他小心地推门,门没上栓,一下就推开了。常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未马上进屋,而是从怀里掏出什么放在嘴边。刚跨进门槛,脖子突然一紧被什么勒住,他鼓动腮帮子想用力,脑袋被重击,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谢戡看见常度手里拿着的那个小物什原来是枚口哨,幸亏他及时出手,不然这玩意响起来,整个王府都会被惊醒。奇怪的是慕容恪既在,这么大动静为何没反应?他心里警觉着,脚步却没犹豫,从敞开的门槛迈了进去。
    李逍用自制的香迷晕慕容恪,没料到他虽中了毒却仗着内力深厚没完全失去意识,更没料到常度会在这时候出现,她一边用浸满迷香的绢帕捂住慕容恪口鼻,让他昏死过去,一边等着常度冲进来。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引来御林军,没成想却是柳暗花明。
    李逍开始以为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所以看花了眼,及至谢戡在她眼前抬手晃了晃,“怎么,不认识我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又惊又喜,上前一把抱住他,“阿戡,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抱着的这具身体是热的、实的,她没在做梦,也没有看错,“阿戡,你怎么进来的?你不应该来。”
    谢戡反手抱着她,问:“为什么我不该来?”
    李逍认真道:“因为这里是鲜卑,是摄政王府,是慕容恪的地盘,你是晋国将军,他不会允许你威胁他,你不应该来鲜卑。”慕容恪不会允许有任何威胁鲜卑的力量存在,而无论是谢戡、陈郡谢氏或谯国桓氏,凡影响他扩大版图的人都是敌人,都要被消灭被扼杀,他曾经说过不会让谢戡离开大棘城。
    谢戡低头,对上她水波盈盈的一双眼睛,里面满是他的影子,“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谢戡,你的阿戡。”
    谢戡一向温润有礼一向守规矩,他的温润源自他的教养,但他本不是个多情的人,对他人的客气中永远带着疏离,他目下无尘不是因为高傲而是没将谁放在心上眼里。今日这番告白全然发自肺腑,毫无酝酿自然倾泻。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有些愣怔,藏在心底的话怎么一下就说了出来,若是……若是她没有这种想法,岂不给她造成负担……
    但他的担心显然多余,李逍扑上来的拥抱将他那颗刚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
    如果说李逍是冰天雪地生长的雪莲,那他就是三月的春日暖阳,既没有刺骨的冷也不会有酷暑的热,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靠着他,感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他胸口的温度和他的心跳,奇怪的是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万语千言只化作一句,“阿戡,再见到你真好!”
    “……我也是。”
    二人表明心迹,心绪久久难平,此时语言纯属多余,拥有彼此仿佛拥有全部。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铜壶水漏的滴水声让他们警醒危险并没解除,信息互换后谢戡得知慕容恪去墨河的消息是她透露给兰馨,如此说他险些错怪了兰馨娘子。
    自前数批人马夜闯王府后,慕容恪去哪都要带着李逍,好不容易等到慕容恪单独行动,李逍准备趁机离开王府,没想到慕容恪突然回来,被他撞个正着这才下手。
    “我本要去驿馆寻你,没想到你会来!这便是心有灵犀吧!”李逍拉着他上下打量。
    谢戡笑着点头,任她摆弄,“你的伤怎样了?”当日她在眼前吐血拖住慕容恪犹在眼前,他每每想起,都会难受的心悸。
    “内伤已愈,只是体内还有八根金针未除。”行动受限,不然凭她的轻功也无需用香。
    李逍捧起他的脸,秀眉缓缓蹙起,“阿戡,你瘦了。”
    谢戡握住她放在颊上的手,“我还好,你是没见到谢智,他如今倒是瘦身成功。”将谢智中“七月雪”一事简略与她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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