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大棘城 大棘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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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二人交手十余招,谢戡见吴痕尚能应付便未出手。萧琰站边上负手旁观,虽不知那木讷小子如何惹了草原小霸王符鹏,但横竖与他无关,且让他一边看戏。
下山后吴痕突破“问天九式”第二重,内力直接上升一个台阶,交手经验也非初时可比。符鹏虽是与慕容恪、桓源齐名的当世名将,号称幽冥将军,但马上功夫了得,徒手对阵吴痕,只觉对方滑溜的与他那狡猾的师姐不遑多让,再加上酒后动作偏慢,许多时候明明占了上风,对方却凭借不可思议的脚步在眼前溜走。
场中二人你来我往,虽没用兵器,旁观之人却觉与适才比斗各有各的精彩。
姗姗赶来的慕容迦南远远瞧见院内果有人闹事,又瞧见屋檐下站着景阳侯萧琰,不由心中火起。他与萧琰天生不对盘,对方既欺到门上,他若忍了便不配姓慕容,当即呼呵同来的五城兵马司副使上去将闹事的人统统抓了拿下。
五城兵马司副使刚刚由慕容恪提拔空降,自然郡王指哪打哪。一阵兵荒马乱,老鸨费了吃奶的劲才解释清楚缘由,张蓉蓉好一通轻声细语温柔以对,这才让着恼的迦南郡王脸色稍缓,“符将军,一场误会,今天你在园里的开销由我来请。”
慕容迦南以为自己很给面子了,没承想符鹏却不买账,“我秦国将军氐族王子,出来玩耍要你付钱,你把我当什么,吃白食的小白脸。”
慕容迦南见对方不识好歹,面上不喜。
张蓉蓉赶紧上前,低声劝慰:“王爷您看不出符将军喝多了酒吗?”言下之意和一个酒鬼何必计较。
符鹏懒得再理会旁人,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俩,伸手揪着吴痕衣领,“说,你师姐在哪?叫她出来见我,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吴痕一愣,别说他现下不知师姐在哪,即便知道,在明了符鹏身份之后又怎会告知。
旁人不知二人恩怨,见二人又拉扯起来不明就里,张蓉蓉赶紧上前劝阻,无奈符鹏油盐不进,什么话也不听,只拉着吴痕追问其师姐在何处。
院里这些人,惟谢戡知道当日原委,眼见符鹏寻衅,吴痕被他拉住发挥不了避让的轻功优势,应对间不由仓促。他自然要护住吴痕,遂也顾不得合适与否,出手阻在二人中间。
符鹏酒已醒了大半,他寻这师姐弟二人已大半年,好不容易找到正主,又怎会让人轻易跑开,管他谢戡是否拉偏架,当然不会松手。
三人身形交错,使的都是巧劲,方寸之间各自出手。所谓行家一手出便知有没有,旁边看热闹的萧琰看的眉心耸动,江山辈有英雄出,符鹏、谢戡都是领军打战的人物,武功自不必说,没想到谢戡身边一个不言不语的小子身手也如此利落,让人大开眼界。
符鹏虽猛,然双拳难敌四手,眼看打不过,气得他要吐血,嚷道:“谢二,我与这小子的事,你休要插手闪一边去。”
吴痕除了轻功,其他并非符鹏对手,应付的已感吃力,幸好谢戡及时出手才没有在人前出糗辱没师门。
谢戡将手压在符鹏拉住吴痕肩头的手臂上,“符将军,有话好说。”试图让他放开。
符鹏拉住吴痕不放,另一手挥拳直取谢戡太阳穴,“谢二,你护住他便是成心与我为敌。”心里清楚幽州之事八成有谢戡在里面搅和的结果,或者说香花椒脱困与他脱不了干系,既然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
谢戡侧头让过这一拳,旋身来到吴痕另一侧,伸手别住符鹏胳膊,逼他受痛松手。
符鹏武功大开大阖,江湖上这些精巧的擒拿手并不擅长,但他认死理,今次拽不住吴痕,他将再寻不到香花椒,“小子叫你师姐出来,敢做不敢当,当缩头乌龟么。”
吴痕被他死死抓住挣脱不得,肩上似有千金重,恼自己技不如人,还需谢师兄来援,又担心对方盯死师姐,有意将责任全揽自己身上,“炸幽州救囚俘的是我,你要寻仇找我便是,与我师姐不相干。”
他的话符鹏当然不信,“就凭你,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些坏点子全出自她手。”
吴痕:“信不信由你,若我师姐真要出手,幽州早晚给你炸平了。”
吴师弟平日沉默寡言不声不响,谢戡却听他一句话便将符鹏惹毛。
被香花椒偷袭幽州,是符鹏功绩薄上最大也是唯一的污点,他若不将此女擒获,耻辱永远不能洗涮。
他不可能放过吴痕师姐弟,谢戡不会让他伤害吴痕,三人都没有放手的理由,进不能退不得只能纠缠。
萧琰看了半晌,似乎那个未露面的师姐是个关键,他有心拉拢双方,遂站出来做个和事佬,“夜黑风高的,几位何必月下吃风露,有什么误会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若进去再说。”
三人僵持不下,既没出声同意也没反对,谁知慕容迦南却在这时候跳了出来,“慢着,芙蓉园不欢迎萧侯,萧侯若想宴客便请移尊驾,从这里离开出去哪里都可以。”
慕容恪他萧琰都不放在眼里,何况一个未及冠的郡王,面对慕容迦南的故作强势,萧琰瞧亦没瞧他,转身问老鸨:“怎么,芙蓉园开门不做生意,嫌银子太多不想赚,要自己砸自己招牌!”
老鸨不好当面反驳慕容迦南,未语先笑,“自然不是,开门做生意谁嫌银子多,王爷的意思是怕候爷您贵步临贱地,让您受委屈。”
慕容迦南:“我是嫌他弄脏了这园子。”
老鸨讪笑着用帕子擦汗,心内恨不得用这帕子堵上那人的嘴,今时不同往日,萧侯起复在即,得罪了他以后芙蓉园有好果子吃!
张蓉蓉:“侯爷,郡王与您玩笑呢,您平日从不曾踏入这偎红倚翠之地,考虑到您的声誉这才让您换个地方。”
萧琰:“风流事平生畅,我非沽名钓誉之辈谈何声誉。不劳郡王为我考虑,今儿个我就在这里请这几位好朋友吃酒。”
慕容迦南叱笑一声,“我会为你考虑,侯爷想瞎了心吧。”
萧琰虽不将慕容迦南放在眼里,但也容不得他接连顶撞,面色一沉,“风大郡王说话别闪了舌头,萧某虽不才,但敌军阵中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我想去的地方没人能拦。”
张蓉蓉眼见气氛要僵,连忙使出手段去拉慕容迦南,“王爷,上回您送我的小兔子长大了许多,毛色白雪一般,您随我去屋里瞧瞧它们。”
萧琰毕竟统率过军队上过战场杀过人,他面色一沉,慕容迦南虽心有不甘亦心下发怵。他今日狠话也说了面子也得了,美娇娘既送来了台阶,他借着下来便是。
眼见要出了院门感觉没了危险,扭头对老鸨嘱咐,“妈妈把园里乐班、舞娘们都叫来,上最贵的酒菜,萧侯不差银子,别和他客气。”宰不死他萧琰算我慕容迦南输。
月影偏斜,清晖倾泻,恩客们从园里陆续出来被自家马车接走。后院小红楼有门直通园外,紧闭的小门被从里面打开,花魁张娘子亲自送到门口,从楼里出来的三拔人马各怀心事各自坐上马车离开。
一早在墙角的马车上等侯的陆畅看着几人安静离开,遂放下帷裳靠上车壁。
车外聂五魁的声音透进来,“世子不必气馁,这次不成还有下次。”
陆畅没有理会,他在思考,若萧琰与符鹏、谢戡搞在一起,那仇池便只能选择慕容恪,毕竟秦国的目标是吃掉仇池向东扩张,仇池与秦国之间没有和缓的余地,而谢戡绝对是他以后的劲敌。他掀开帷裳一角,“找个人带句话给温莘良,就说陈郡谢戡来了大棘城,他知道该怎么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夜鲜卑、秦国及晋国三家公子芙蓉园里秉烛夜谈的消息不胫而走,晋使杨谦听后虽觉荒唐却也无可奈何,只是不禁怀疑起谢二公子来大棘城的意图。
翌日陆畅又前往前进巷的摄政王府拜访,不出所料再次吃了闭门羹,他也不恼,依旧热脸贴着冷屁股寻找一切能与慕容恪亲近的机会。
用过晚膳后慕容恪照例来找李逍下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让她将棋盘摆好。
李逍原本不喜欢琴棋书画这类玩艺,昆仑山上非柏儋长老看着她才肯装装样子。如今实在受不了慕容恪的厚脸皮,她身上金针未除,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脱。自己住的房间于他来说仿若无主之地,想来便来毫无顾忌,她说了多次毫无效果便不再开口。
不想与他大眼瞪小眼,更不想他将视线总落在自己身上,为转移注意力同意与他对奕。
没想到慕容恪是个高手,棋艺超绝深不可测,她知道的人里惟有谢衡能对他形成制衡。
慕容恪并不会因她棋下的差而让着她,喜欢将她逼到角落,然后笑看着她挑衅地一颗一颗将她的棋子全部吃掉。
他这种嚣张让她忍不了,也激起她的胜负心,输的多了便渐渐开窃,有慕容恪这位言专身教的好老师,聪明如她很快便将棋下得有模有样,尽管仍旧是输,但与慕容恪亦能杀的有来有回,以前那样被逼到边角,眼看棋子被对方一颗一颗吃掉的情况也越来越少。
今晚又输了一局,但李逍已很满意,以前对奕一局不过须叟便被慕容恪杀的溃不成军,如今他想赢自己再没那么快那么容易。
她将棋盘重新摆来,问:“你今晚是不是要出去?”慕容恪的视线不时瞟向屋角的铜壶水漏上。
慕容恪抬起眼,他的长眉压眼,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看你时会让人错以为深情款款,其实不过是肉食动物看见猎物在伸出利爪前的聚精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