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八部草原 八部草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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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内息冲破最后一层桎梏,四肢百骸盈满真气,“问天九式”第四重已成。李逍推开闭关年余的石门,冷冽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她几步走近临崖的绝壁,只见满天星斗,一轮上悬月高悬天际,周遭覆盖着积雪的山头尽收眼底。
她长啸一声纵身在峭壁间穿梭,真气充沛,身体从未有过的轻盈,以前还略显吃力的攀援如今于她不过轻而一举。一柱香后她站在巍然耸立的主峰之巅,远处的云层重重叠叠,脚下昆仑虚连绵的山峦铺陈眼底。张开双臂,喀喇山口的风将她的衣袂与长发吹起,身上很冷心里却兴奋异常,第四重功力已成,虽不至于睥昵天下,却也能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从此教中长老们再无阻拦她下山的理由。眼观星辰夜色正浓,她平缓内息向山下纵去。
半个时辰后,用巨石砌成的巍峨墙体显露眼前,青灰色的砖楼与山势层层交错俨然互成一体,月光下更显雄浑。
经过条石铺就的山路,山路尽头有一座两进的茅草庖屋。按理说这个点灶间早被清理干净,但她却知道蝶姨会将一些吃不完的食物放在后厨窗外的藤篮里。
夜风沁凉,她衣裳单薄却丝毫不觉凉意。月光如练,门外一闪而过的阴影晃动如水的月光,那黑影行动迅速,她怔了一瞬,向黑影遁去的方向瞥去,那人跑得倒快,然虽身体轻盈却毫无内力,实非派中弟子,她觉得奇怪展开身形向黑影消失的方向掠去。
自昆仑派第一代祖师于昆仑虚群山中开派以来,历经七代百余年头回有外人闯入山门,李逍跟了一会却发现闯进来的绝非一人,月光下见三道黑影汇作一处。
黑影们在空地上倏地散开,她跟随其中一名似首领的来到东偏殿。此处乃派中藏书楼,楼内藏有本派武功心法,以及历代门人搜罗的天文地理、音律经史等典籍。李逍跟在那名黑影身后悄无声息地自微敞的轩窗翻进楼内。
黑影从怀中取出火折,在书架间一直翻翻找找。
李逍奇怪,这人在武功心法架前一晃而过,却在药典医籍间仔细留连?火折的光晕微晃,不易察觉的破空声里一道银光乍现,等黑影反应过来,剑尖已抵近。持剑的男子一身白衣,表情清冷,“你是谁?为何闯我昆仑派?”
黑衣人不顾眼前的长剑,将手中火折弹向书架,白衣男子一惊,藏书楼里尽是干燥易燃之物,星星之火便可燎原。黑衣人趁他迟疑之际,将他猛地一推就地翻滚避开他刺来的剑尖,然后飞速地奔向窗口,身后急风传来,忍痛受了一击,只觉喉头微甜脚步踉跄着翻出轩窗掉了下去。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黑衣人弹出的火折已将书架下的杂物点燃,眼见火势渐大,白衣男子不敢大意,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跳窗逃走,他用剑将着火物拨开,眼角余光瞥见又有黑影跳出窗去,那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他一怔,遂三两下用脚将火星全部踩灭,所幸着火面积不大,明火很快熄灭,他当下脚尖点地也自轩窗跃出藏书楼。
楼外月光如练,万籁俱寂,哪里还有人在,夜风将隐隐约约的金属撞击声传来,他辨明方向起身急纵。
排云台前两段台阶的空地上,一名派内弟子打扮的人正与一名黑衣人缠斗,那弟子招式略显生涩却使得一板一眼,他远远认出那是派内三代弟子张季,今夜与他一同巡夜被他留在楼外警戒。张季入门虽短,与他对战的黑衣人功夫也不如何,二人算是旗鼓相当。二人身后的石阶上似有一道黑影,他细看方识出那是一身穿宽大玄衣的女子,若不是那张脸莹白如玉简直要同黑夜融为一体。
突然又一名黑衣人蹿出加入战斗,张季临敌经验几近为零,以一敌二不过几招便慌了手脚,手中的剑越使越不知要指向何处。
白衣男子正巧赶到,他轻吟一声持剑从三人间穿过,张季见来了后援精神大振,再出招时也不再乱挥一气,两名闯山的黑衣人身手敏捷却全无内力,在白衣男子的剑下片刻便被生擒。拉下黑衣人面罩,白衣男子蹙眉,“又是你们!”
张季发现站在黑夜里的玄衣女,他今夜越战越勇一时豪气万丈,持剑冲玄衣女叱道:“何方宵小胆敢夜闯昆仑派,还不束手就擒。”说话间握紧长剑奔上台阶挺剑便刺。
白衣男子发觉连忙出声阻止,“不可……”张季的剑已然刺到。玄衣女也没怎么动,张季一剑刺空捏起剑诀挺剑再刺,身后白衣男子终于抢步上前持剑上挑,张季手中一空,长剑折射着月光在空中翻转。
张季不解,“大师兄,你?”
被唤作大师兄的白衣男子忙道:“张季不得无礼!”转身向玄衣女揖礼道:“吴痕参见掌门师姐,恭喜掌门师姐顺利出关。”
长剑在空中翻转了几下刚巧落下,女子伸手轻巧接过嗯了一声,“我甫一出关便看到吴师弟在忙着抓贼。”
吴痕垂头,“吴痕失职,有劳掌门师姐出手相助。”
张季不想眼前这位肌肤若雪淖约若仙,看上去比大师兄还要年轻的女子竟是一直闭关的掌门李逍,怔了会才上前行礼道:“弟,弟子张季,参,参见掌门。”
李逍拿着剑挽了个剑花,随口问:“才入门的?”
张季头次见到传说中的掌门,心跳如鼓,嗫嚅道:“回,回掌门,入门五个月又一旬加三天。”
“拜在哪位长老座下?”
“柏……拜在柏儋长老门下,是柏长老座下三代弟子。”结结巴巴说完盯着眼前黑色的衣摆,想偷偷再看一眼又生生忍住。
李逍瞟着张季的后脑勺,“你那脸快挨到土里去了。”
“……我,我……我……”结巴了半晌,语不成句。
李逍懒得再理会他,“接剑。”挥手将长剑掷出,转向吴痕问道:“山门前的疑阵出了什么问题,怎么会让人闯进来?”
“回掌门师姐,这些人白日来到山门外误闯疑阵死伤无数,长老们不愿造过多业障,故毁掉机关放剩下几人离去,谁知阵法还未重新布好他们又再次闯山。”
二人说话间张季接剑,或是紧张,手忙脚乱间差点被自己的佩剑将身上扎个窟窿,吴痕只得出手,衣袖卷起帮其还剑入鞘。
李逍冷眼旁观,面露不愈,“入门半年,基础功夫仍粗浅不堪,显然姿质平庸又缺后天勤勉,这样的人是谁招进来的?”
吴前垂首,“回掌门师姐,是我。”
“昆仑派人丁稀薄皆因招徒严苛……你身为大师兄当恪尽职守,他既是你招入山门,你就应行好督导训诫之职,如今他的表现如此稀松,你认为自己尽责了吗?”
眼见掌门动怒,吴痕单膝跪倒,“吴痕失职,愿受掌门师姐责罚。”
李逍挑眉,从来说他几句,他便要自领刑罚,显得她这个掌门师姐严苛不够宽容,可惜母亲已逝,长老们又不在近前,一直这般做低伏小扮乖顺给谁看?!
张季听到这里也知道因自己让掌门迁怒大师兄,他有心为大师兄辩驳,“掌,掌门师姐,不干大师兄的事,是我姿质鲁钝……”
李逍脸色越发不好,也不待他说完打断道:“我母亲精力有限,生前只收了一个徒弟。”
张季便是再愚钝也听出掌门的不满,当即闭嘴讷言生怕多说多错,可又不想大师兄因自己受罚,实在憋得难受。
此时灵宵殿前的钟声响起,绵长悠扬,显然适才的动静已惊动了派中长老。
李逍转身往北走,她语气虽轻,声音却传出很远,“闯山的不止这些,吴师弟最好带人再搜一搜,我在灵宵殿等你。”
说话间人已远去十数丈,也没见她衣袂如何飘动,很快便只余一道背影。
吴痕取下腰间绳索将黑衣人绑好,张季这才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是不是给大师兄惹祸了……掌门不喜欢我,我,我死定了!我连累了大师兄。”
吴痕从他双臂间抽出自己大腿,将绑黑衣人的绳索丢予他,清冷道:“这二人若跑了你便真要死定了。”
派内消息传得极快,李逍刚行至灵宵殿前,派内弟子已打开大殿门恭身请其入内。她脚刚踏过门槛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用手揉了揉鼻子,心想自己才出关就遇人闯山?这难道又是长老们的一次试探?
灵宵殿极阔极高,内部陈设简洁近乎空旷,大殿深处数十排蜡烛照得殿内灯火如炬,四位长老按着顺序席地盘腿而坐,李逍缓步上前,向长老们一一见礼,“逍儿给各位长老请安,长老们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如昔,乃我派幸事。”
长老们受了她三拜,待李逍坐回,四位长老离席回礼道:“参见掌门,恭喜掌门顺利出关。”
左下首的蝶长老望着她掩不住的满脸怜惜,“掌门闭关苦修辛苦,看上去人瘦了许多,瞧这小脸瘦得只有巴掌大,要好好补补才行。”
右上首的碧淼打量完李逍,语气颇为自豪道:“掌门一年时间便将问天九式练至第四重,实属难得,前任掌门地下有知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李逍心想母亲天姿聪颖,十九岁问天九式便练至第五重,如今我已十八,天问九式刚过第四重,高下立现哪还有让爹娘骄傲之处。
右下首墨翟摸着鬓边短髯笑道:“逍儿此次提前出关甚慰我心,柏老,咱们的赌约还算数吧,你藏在树下的那坛佳酿是不是应该赶紧搬我屋里去,千万别小气。”
柏儋未置可否,李逍见墨长老又拿她打赌,身子向旁倾了倾,低声道:“才赌一坛酒,墨老对我甚无信心,说好了那酒我也有份,您老可不能独食。”
墨翟撇嘴,“就那么一小坛还要分你?”
李逍现学现卖,“见者有份,千万别小气。”
“你这孩子就知道讹我。”想起什么,冲她勾了勾手指,“晚些时候来我屋里,我新研制的易容丸给你瞧瞧,不同以往奥妙得很。”
碧淼脾气急,大半夜不睡觉皆因为有人闯山,她拔拉了下墨长老,“你明日再鼓捣你那些玩意,现下说正事。”望向李逍道:“掌门可知今夜有人闯山?”
李逍边点头边心下嘀咕,黑衣人难道不是长老们自导自演出来试练她用的?
碧淼:“我派偏安一隅向来与世无争,月余前有人来到映秀镇打探进山的道路,昨日更是进了山被困在门前疑阵中,依我的意思是让疑阵将这些人统统解决掉,可柏长老和你蝶姨均不同意……”两手一摊,“放虑归山便有了今夜二次夜闯山门!俗语云”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眼下我派若再听之任之不拿出雷庭手段,今后派中将永无宁日。”
蝶长老皱着眉,“碧长老的意思我如何不明白,只是我派一直远离庙堂不问江湖纷争,这才保得二十年太平,现下这些人来得突然,称为人求医问药而来,且病症凶险须墨长老亲至方可解救?在不知背后之人真正目的之前贸然与人结仇,终非上策。”
碧淼对蝶姨的顾虑不以为意,她奉行快刀斩乱麻先做了再说。
墨翟摸着短髯唉了声,“我探过这些人的身手,他们并无内力只是身体灵活,没想到白日里死伤大半还敢夜闯山门,倒是有些胆色。”
碧淼对过程不感兴趣,她只想要个结果,看向李逍道:“掌门,昆仑派百年清静无非是入山的路径对外界保密,如今这些人既已知道便再留不得,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李逍长眉不由挑起,为促使她早日能真正接管昆仑派,长老们没少演过煞费苦心,用心良苦的戏码,不过今天这一出戏长老们演的过于真实?!
作者闲话:
两日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