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你站在我最近的天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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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颖从浴室出来,手里拿着一条腾着热气的毛巾。少年腻滑的身子,水淋淋的泛着凉气,他心里觉得自己是做狠了,看着眼下的人恹恹地趴在那里,像是晕了过去。毛巾触上身体的一刻,少年抖了一下,徐颖大马金刀地胡乱擦拭一番,赶快给他盖上被子。他到浴室草草冲洗完,回到床上搂着阮峥在鞭炮连篇累牍的轰鸣声中沉沉睡去。
上午时候,徐颖被电话声叫起,中午的家族聚会必是少不了他的。挂掉电话,看向旁边的人,男孩的头缩在他胸前,睡得无声无息,呼吸浅的几不可闻。他俯头凑近些才听到模糊的喉音。悬着的心放下来,终归是自己昨天晚上孟浪了,忘了他的身子还没有大好。他给男孩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去。
浴室里,就着青白的日光,他看着自己。净澈的镜子面上的他清朗轩昂,光线透过天窗直直打在头顶,被光线披露的眼角唇侧出卖了他经历的世事沧桑。拿起牙刷,牙膏,心里还在想着昨夜男孩于暗沉遮蔽中寂寂无声的柔软,那是一种自我放逐的退让和妥协。徐颖满嘴泡沫,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自己,心里没有丝毫身体纾解后的舒畅,只是一径的疲累空茫。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见阮峥披着夹棉睡衣惺忪地坐在床头,膝头上还盖着小毛毯。徐颖笑着说:“新年好,小峥。”阮峥好像还游荡在梦里,眼睛朦朦的罩着一层雾气,看着徐颖,嘴里声音黏糯:“新年好,……”下面的话断在舌根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徐颖走到软榻边,脱掉浴袍,露出精壮的身体,里面空无一物。阮峥挪开眼光,低头看自己拧在一起的手,半晌,低低开口说:“谢谢你,我姐来电话都告诉我了,你,帮我家盖了新楼房。我……”他的话呐呐的拧在舌尖,没了出口,好像说多了便有堕入桎梏的危险。
徐颖穿戴整齐,又变成衣冠楚楚的堂皇人物,他挺身站立在拉开幕帘的阔大玻璃窗前,眉头松松地挽着个结,竟有些落寞的样子。他说:“不用谢我,这些都不算什么,就是,希望你不要再说那些话来堵我的心就成,我也不是钢筋水泥做的。”他点点胸膛左边的位置:“这里也会疼。”
阮峥抬眼看着,男人高高的站在温煦阳光里,眼角眉梢带了些沉郁,朗朗天光也没有清扫干净那里的尘埃。他蓦地心里抽痛,嘴张了张,脑子里空乏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徐颖走过来,扳直他的肩膀说:“小峥,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不同的。你信我,我就一步一步带着你走下去,你不信——”他吁口气:“给我时间,等你长大些,我放你走。”尾音在舌头那里打了个趔趄,声音里是不可不说的坚定和痛楚。这种低逥彻彻底底摧毁了阮峥薄冰裹覆的脆弱心脏。身体里掀起的热烈浪潮一遍遍拍打在密集纠结的神经上,他又痛又热,嘴唇不禁微微翕合着,眼睛里是山重水复的困顿挣扎,看着徐颖,竟像是在求救。
徐颖蹲下身,掰开他绞成一团的手指,轻轻说:“我晚上回来,你白天先补补觉,不用想太多,我们还有时间去考证,是不是?”他低头吻上阮峥温凉的手,随后站起身走出房门。
阮峥咬着下嘴唇,低头看着手心处濡湿的吻痕,那柔软温暖的唇肉似乎还停留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亲吻着。轻轻拳握住双手,想留住丝丝痒痒的温存来填补内心寂寞的空洞。
在躺倒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不管怎样,先走下去,等他释放的口令一发,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酸乏困顿的身体在极度疲劳之后就不管不顾地耽于休憩,等阮峥再度睁开眼,是华灯初上的新年傍晚。鞭炮声就没有停止过,天黑下来之后,烟火便领了风骚。他草草洗漱后走下楼梯,底楼大堂灯火通明,沈青,张嫂,园丁张胜,司机刘骏齐晃晃地立在院子里看着邻居们燃放的烟花,嘴里还在啧啧称叹。牙牙窝在张嫂怀里,身穿喜庆的红色新衣,仰着小脑壳啊啊叫着,兴奋极了。
沈青回头看到他,笑吟吟地说:“可算醒了,你这年过的,全在床上了。”阮峥听到这句调侃的话,脸蓦地红透了,心里嗔骂自己想法越发下作了。他嘴角噙着笑,从张嫂手里接过手舞足蹈的牙牙,对她说:“饭什么时候好,有点饿了。”张嫂捂了捂脸和耳朵,跺着脚走回厨房,嘴里高声说到:“就等徐总咯,他来了马上开饭。”
阮峥诧异道:“他晚饭在这吃吗?”沈青笑说:“上午临走前说的,晚上多晚都得等着他一起吃。”阮峥亲着牙牙凉玉般的小脸蛋没有作声,他知道男人的用心,今天算是补过团圆饭了。也难为他了,他想到。
徐颖开车进门的时候,人还没从车里下来,头就从车窗探出,大声说:“刘骏,放炮,就咱这家没动静。”刘骏几个箭步窜出来,嘴里嘿嘿笑着:“好嘞,来个响动大的,镇趴了他们。”一时间,大门口挂起长长的艳红鞭炮,徐颖拉着阮峥站在底楼门口笑着对他说:“这是特意从军队里拿的炮,外面买不着,响着呢,你别吓着啊。”话音落,他还作势捂住阮峥的耳朵。没有着力捂死,响亮的炮仗声还是清清楚楚传进阮峥耳朵里,震得他喉咙发干,耳膜一股一股的聒噪。
阮峥偷眼看徐颖,他嘴角含着笑,一口一口喷出温热的白色哈气,鼻尖有些透红。他冷了吧,穿的那样薄。阮峥想着,下意抻着男人的袖笼要进屋。徐颖笑着说:“小峥冷了吧,我们吃完饭再放,存着好多烟花呢。”
几个人进了屋子,把满院的浊重硫磺味道隔绝在门外。牙牙已经在张嫂看顾下吃完饭,此时正趴在宽大的软毯上咬着手里的磨牙棒,口水流的晶晶亮,蔚为壮观。餐厅的大桌上头一次没有尊卑坐齐六个人,徐颖举杯对在座各位说:“新年了,知道你们等我的红包呢,喝完酒,吃完饭,我一一派给你们,别心急啊,都跑不了。”大家伙乐得花儿朵朵开,那叫一个明媚。
刘骏年轻,嘴上也活络:“徐总,今天没大小,只有长幼,要给压岁钱啊。我们岁数小的就免了吧。”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边的张胜叨叨着用筷子敲了一记:“就你歪理邪说,这里我岁数最大,你想掏穷了我啊,臭小子!”张嫂也喏喏应着。徐颖说:“没事,你出红包,我负责里面的钱,封了他的嘴。来,大家举杯,新年快乐!”在座的几个人齐刷刷亮堂堂地大声应和:“新年快乐!发财发财,红包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