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圣女用过早膳后，珏为她端来了药。圣女借故遣去所有婢女，当房间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圣女对他说：“珏，昨晚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对于我的过去，现在我已经可以大体将所有记忆都串联起来了。我叫云飔飖，是圣女族的一员，自从出生后便一直住在圣女村。我有一个姐姐，叫云渟溦，是我之前的圣女。但是她并不想成为圣女，为了摆脱圣女的命运，最后不得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死后，我便成了圣女。在我16岁那一年，东塔国的鎏王子来圣女村接我。但在这之前，他曾跟禊哥哥来过圣女村，并承诺过要给我自由。所以他来接我的目的并不是要我成为圣女，而是带我逃离这种命运。其实他一直都很喜欢我，虽然我并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禊哥哥，他的名字叫做隽禊。隽氏的先祖曾是东塔王族，因为在王位之争中落败而分裂了出来，从此改姓并发誓永不踏足王都，后来世代驻守边疆。这就是禊哥哥拥有深蓝色头发和碧蓝色双眸的原因。但在东塔国，隽氏的起源是一个秘密，隽氏族人都戴着面具围着头巾，隐藏自己的王族身份。禊哥哥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已经远离了平原，来到了我们圣女村。他曾对我说过，他回去之后，是要将发色和眼色都隐藏起来的。”
    “原来是这样。”珏点了点头。
    圣女黯然垂首，接着说：“虽然我很喜欢禊哥哥，但是他爱的人却是我的姐姐。姐姐死后，他也自尽而亡了。”她没有告诉珏珺大人就是隽禊，因为她不想将禊哥哥故意隐瞒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生死与共的同伴。
    珏陪她叹息了一声，然后说：“尽管如此，珏还是要恭喜圣女大人恢复了记忆。不过，那之后呢？后来您跟鎏王子逃走了，是吗？所以才会辗转来到西塔国。”
    圣女微微蹙眉，说：“应该是这样子的，我有出逃的印象，但是并不明晰。这是我记忆里唯一的断点，我不知道离开圣女村后我都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西塔国的。昨晚我试着想了很久，但都没能想起来。”
    “圣女大人不必心急，您的记忆一直都在您的头脑之中，总会想起来的。我会再为您更改几味药，助您尽快想起一切。”
    “嗯，好的。”圣女点头说。
    “另外，圣女大人，请受我一拜。”说着，珏突然跪在地上，向圣女叩拜起来。
    圣女一时不知所措，连忙扶起他，问：“珏，为什么突然行如此大礼？”
    珏解释说：“圣女大人，其实我真正的名字并不是珏，我也不是西塔国人。以前因为情势所迫，我不得不欺瞒您，请您原谅。我其实是东塔国世代护卫圣女的喆氏一族的传人，我的名字是喆凛。”
    听了他的话，圣女恍然说：“原来你是使者——喆氏一族。东塔的喆氏，我记得你们——银色的头发，墨绿色的瞳孔……”
    看到圣女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头发，喆凛解释说：“圣女大人，染发之术确实是存在的，虽然这世间懂得此项技艺的人少之又少。我因为某些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懂得此术的人，请她帮我改变了发色。我的头发曾经确实是银色的，但是为了避人耳目接近您，我必须乔装改扮，变换发色。否则在细心的珺大人的细致调查下，我的身份一定会暴露的。”
    圣女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喆凛，而且你同几年前跟随鎏王子到圣女村来接我的那几位喆氏的使者长得很像。为找我甚至潜入西塔国的王宫，真是难为你了。”
    喆凛惭愧地说：“不，这是属下作为东塔国护卫圣女一族的族人应该做的。相反，害您辗转流离几年，是我们的失职。”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圣女大人，三年前，鎏王子带着我的两个哥哥喆冱、喆冽和姐姐喆凌以及一千随从去圣女村迎接您，但是他们都没有再回来。他们的行踪，成了我们东塔国的最大的谜团。不知道您是否知道一些线索？”
    “什么？鎏王子他们都没有再回到东塔国吗？”圣女吃惊地问。
    喆凛点了点头，说：“鋆王子曾派出很多人四处寻找，但最终也没能找到。我也是奉鋆王子之命四处寻找您，最终才得以在这里见到您。”
    圣女微微蹙眉，说：“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去了哪里？既然你是接护圣女一族，一定也去过圣女村吧？对于他们的失踪，村人是怎么说的？”
    喆凛叹息了一声，说：“圣女大人，我并没有去过圣女村。或许是为了履行对您的承诺——给圣女族自由，鎏王子在去圣女村接您之前，毁掉了所有记载了圣女村所在的地图，并带走了所有知道圣女村位置的人。鎏王子和那一千人的下落对我们东塔国而言是一个谜，这个谜的答案和圣女村的位置一起，被封印在了您的记忆里。”
    “他竟然为我做到如此地步……”圣女一时感慨万分，脑中再次浮现出鎏王子干净温和的笑容。“或许等我恢复了全部记忆，就能解开这个谜团了。”她说。
    喆凛点了点头，黯然说：“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到圣女村了。虽然这些年来，鋆王子一直派人寻找圣女村的所在，但是至今为止，都没能找到。鎏王子以他的方式履行了对您的承诺，圣女大人。现在，圣女族已经自由了。”
    圣女看着他，却摇了摇头，说：“不，这不是鎏王子的行事风格。让那一千人舍弃自己的家庭和亲人来成全我们的幸福，鎏王子不会这么做的。”
    喆凛吃惊地看着圣女，惊讶于她竟然如此肯定地说出这些话。他想她一定非常了解那位仁慈的鎏王子。他只有点了点头，赞同说：“这确实不像鎏王子能做出来的事。那么，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一千人究竟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恐怕只有您才能给我们答案了。”
    “我一定会想起来的。”圣女说着，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却依然无果。
    “圣女大人，之所以现在告诉您我的真实身份，一方面是因为您的记忆突然恢复了大半，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会尽快带您离开这个王宫。密道我已经找到了。只是出去之后的事，我还要再安排一下。如何避开追捕，如何渡过曦水河，这些都需要详细的计划。圣女大人，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筹划，如果今晚动身的话可能会有些仓促，但明晚一定可以。”
    听他说已经找到了密道，圣女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她感激地看着他，说：“太好了，谢谢你，喆凛。”
    “圣女大人不必言谢。我不能让我们东塔的圣女成为西塔国的王妃，这也是您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吧？”
    圣女点了点头，说：“我当然不想嫁给西塔王。”
    “圣女大人请放心，我有把握将您安全地带离这里。而且现在我们东塔国真的很需要您。我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回到东塔国之后跟我一起面见鋆王子，协助他巩固东塔王权。”说完，喆凛以请求的目光看向圣女。
    “现在东塔国出现了什么危机吗？”圣女不无担忧地问。
    喆凛低头蹙眉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然后抬首对圣女说：“圣女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就像国不可一日无君，东塔国也不可一日无圣女。圣女在东塔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根据律法，王子继承王位，必须得到圣女的承认。现在先王已经驾崩很久了，而鋆王子因为身边没有圣女，所以不能即位。”
    圣女黯然说：“我知道，现在东塔国还没有废除圣女崇拜。”
    喆凛点了点头，不无亏欠地说：“所以，可能要再委屈圣女大人一段时日了。”
    圣女叹息说：“如果东塔国真的需要我以圣女的身份回去，我是不会拒绝的。”
    “多谢圣女大人的理解和体谅，我们确实很需要作为圣女的您。”喆凛说：“不知道您是否了解，我们东塔国是由九个城邦组成的国家。这九个城邦向王称臣，服从于王。然而由于中央王城王位一直无人继承，九城城主便都有了一些想法，有些城主甚至生了叛逆之心，暗中秘密往来，集结军队、偷运兵器，以至九城和中央的关系不断恶化，矛盾也不断加深，内战似乎一触即发。而东塔国一旦爆发内乱，西塔国便可乘虚而入，到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已经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了吗？”
    喆凛点头说：“只有作为圣女的您回去，站到鋆王子身边，支持他登基，百姓才能真正拥护他，城主们也就不得不支持他了。”
    “那我必须快些回去才行了。”
    “那么明晚给您送药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回东塔国去吧。”
    “嗯，就这样说定了。”圣女看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