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剑指红尘 第19章 满江薄月照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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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堇朝国境内主要河流有两条,一为懿水,一为华邺江。在懿水和华邺江交汇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湖泊。数百年前,一个城市傍湖而建,是为泉阳,而这湖也因之得名“鉴阳”。
数百年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泉阳城历经荣辱起落,几番变革改建后,倒把这湖完完整整地圈在了城内。
五年前堇朝迁都泉阳,改其名为“临兴”,这鉴阳湖的名号倒是得以保存下来。不过近来朝堂上似乎又要改了,当然这是后话,无须赘述。
临兴城地处堇朝国土中部地域,初冬已过,鉴阳湖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拿桨一敲就碎了。而且,这鉴阳湖上,冰也是很难结起来的。
因为湖心有一座酒楼,名曰:照君来。
这是只款待达官贵人的酒楼,能否获得进入的资格,钱财不是唯一的标准,最重要的,是在朝堂上站的位置。不过,在朝堂上的位置往往也就意味着钱财的多少。
京城里达官富绅最常去的酒楼又两家,一为携月楼,一为照君来。携月楼相对于照君来来说,门槛要低得多。照君来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它是彻头彻尾的奢侈地,只有当朝大员,亲王郡王,在朝堂上极有分量的人有资格在这里设宴。从某种意义上说,照君来的政治色彩远比它的享乐色彩要浓重得多。甚至有传言,当今圣上也曾御驾亲临,更重要的,绝不是空穴来风的一点是,这座酒楼真正的东家,正是圣宠多年不曾衰减的昭诚帝后宫第一人,薛氏晋贵妃,和权倾朝野甚得帝喜的昌宁长公主,九歌明珠。这两个人,是大堇朝最尊贵的女人。
有了这样的背景,照君来所在的鉴阳湖,没有人允许它可以结冰。
入夜,鉴阳湖一片灯火通明,其间人影绰约,看着真如海上仙山,玉宇琼楼。
楚碧渊望着一湖碎冰浮散,叹道:“劳民伤财。”
他身边的俊逸公子沉痛地拍拍他的肩,“师兄啊,在我面前你不用遮遮掩掩的,其实你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
楚碧渊白他一眼,“留点口德罢你。”
“我问你,季问这个人,你要查下去?”
左谨之摸摸下巴,“……他不对我的胃口。”
“啪——”手敲上额头,“别乱扯。”
得到了教训,左谨之学乖了,揉了揉额头,“季问也就是个引子,还有水摇情,关键的东西是朝涧云罗……”左谨之深呼一口气,“或者说,是惊鸿倾城。”
“的确。现在所有证据,至少从表面看都是指向惊鸿倾城。”
“可难就难在……”
“难就难在谁也不知道惊鸿倾城真正在哪儿,说是青莲雪域也不过是一个传说,但是……”楚碧渊凝目,做出了决定,“我还是要去一趟。”
“嗯?!”左谨之完全呆愣。他其实也想过这件事,但是由楚碧渊亲口说出来,还是很震惊。“师兄,你说笑罢,那地方可不是游历的好去处。”
“你在临兴继续留意季问,”楚碧渊直接无视他的话,又补了一句,“还有,多注意楼雁引。”
左谨之知道这下是真的说什么都没用的,无奈道,“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几天了,等我再安排些事。”
左谨之叹了口气,眼角瞟到一条正飘向湖心的小船。
“师兄啊,我多想今晚请你去照君来吃饭饯别啊……鬼域这种地方,还不知道能不能……”左谨之住嘴,把“活着回来”咽回去。
“想什么呢!”楚碧渊抬手往他额头上一敲,“不念我点好的,再说时鸣山离那里也不远了,说不定还能就着老头子的面子给你拐匹云罗回来。”
“师、师兄!”左谨之顾不得理他说了什么,扯住他的袖子,另一手指向湖心的小船,“那、那是……”
楚碧渊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小船上一共三个人,一个船娘,两个相对坐着的华服男子,其中一人眉目清雅,正是……洛辞微!
“那、那是……”左谨之回过头,“辞微什么时候连这种资格都有了!”
楚碧渊皱了皱眉,想起来某天夜里匆匆驶过的马车,“他上京本就是要任皇子太傅,能去得了照君来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行,我要去找他要扇子。”左谨之没自觉地笑吟吟望着那条船。
“哎哎……”楚碧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现在要注意的是季问和楼三儿,自律点行不行?”
坐在船上的青衣公子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拉紧了衣服打了个寒颤。
对面眉目温和端正的男子皱了皱眉,“怎么了,头儿?”
“没、没事。”洛辞微坐正,“怎么叫的?什么头儿,给我叫大人。”
“是。”那人苦笑,“大人。”
洛辞微满意地点头,“贺濂,张大人怎么说的?我要是去了人不让进怎么办?”
贺濂揉了揉额头,“张大人说,拿他的帖子给管事的看就成了。”
“殷梨呢?你怎么打发掉她的?”
贺濂笑了笑,“梨丫头好骗,我让她操练家仆去了。”
“……”洛辞微看住他,江面上水波轻晃,一湖碎冰映着一湖月辉。
贺濂被他看得发毛,“怎、怎么了?”
“家仆们不会原谅你的。”他沉痛道。
“照君来”酒楼是个奢华的地方。
但入眼却是一片素雅,也不见金雕玉琢或是明珠铺顶。倒有竹雕木画,象牙镂空之物。
看着倒是朴素雅致的东西,但是熟悉行情的人都知道,那竹子是从承安精挑细选后运来的,上头的雕纹是数百工艺人年余的成果。象牙镂雕,各种根雕,石屏竹屏,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瑰宝。实则比黄金明珠贵重千万倍。这种骨子里沁出的带着淡漠的高贵衿重,风雅疏离,是仿不来的。可见,风雅不是谁都附庸得起的,更何况是这种级别的风雅。
“满江薄月照君来,盈湖温酒事卿归”,照君来的门口没有匾额,仅一副对联,是由两块完整的竹根所雕,一左一右,一气呵成。这么大的完整竹根……这价格是无法想象的。
贺濂照着念了一遍,撇了撇嘴。
“不怎么样,是吧。”洛辞微微笑着摇摇头,拿扇子在空中点了点那副对联,“小家子气了点,妇人眼界。”
“上联倒还可以,下联对的……真是不怎么样。”贺濂清晰地指出来。
洛辞微挑眉,“我才上联是昌宁长公主出的,下联是晋贵妃所对。”
“洛大人,张大人等候多时了。”递了张子真的帖子,有童仆过来领路,“两位这边走。”
被眉清目秀的童仆七拐八拐地领了进去,上了三楼,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下,“张大人在这里候您多时了。”
“你下去罢。”贺濂随手抽了张银票给他。
那人接了,看也不看,淡淡道:“多谢爷打赏。”便径直退了出去。
“我可是给了他一百两……”贺濂咋舌,“这么坦然?”
洛辞微白他一眼,抬手推门。
这是一个套间,内外分三个区,会客的花厅,用膳的食厅和就寝的内室。
洛辞微推门,入眼便是在花厅正中央巨大的花盘,各色奇花不分季节地怒放,飞红吐艳,无比绚丽。花盘四周看似随意地摆放着室内摆设。多宝格,花架子,藤萝编织的小物件,黄杨木,红木的桌椅。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笔划疏廖,意境绝佳。
一位长袍云靴的中年人倚着多宝格随意翻着一本书。见有人推门,把书放在一边,“洛大人。”
洛辞微见礼,“张大人。”
张子真,大堇朝正一品官员,文臣之首。
“这位是……”张子真看了一眼洛辞微身后的贺濂。
“这是下官的管家,贺濂。”
张子真收回目光,贺濂低头见礼,“见过张大人。”态度……很谦卑。
要说张子真和洛辞微,一个是纵横朝野半生的天子重臣,一个是新晋的从三品官员,本来是没有什么交情可言的,他们的品阶更是让这两人不太可能有同桌畅饮的机会。但是,微妙的地方就在于,洛辞微这个从三品,是最接近天子权利核心的人之一,当然,是下一任天子。
这么一个太傅的身份,若是眼光独到地利用好了,以后就可能是帝师了。
昭诚帝独宠晋贵妃十年,而十年间晋贵妃无所出。帝膝下本也单薄,有子又多早夭,现下只有三子二女。
昌宁长公主九歌明珠和三皇子清嘉为废后荆和氏所出,五皇子连城为云贤妃所出,七皇子络绎为端妃所出,而十三公主锦绣的生母则是一名宫女。
昭诚帝尚未立东宫,但稍揣圣意也知大抵是三皇子九歌清嘉了。一则三皇子为嫡子,二皇子早夭,他便是皇长子。二则他的亲姐昌宁长公主可算权倾朝野,朝堂上自由势力不容小觑的“公主党”,虽说长公主向来四平八稳不偏不向,但人家到底是亲姐弟。三则昭诚帝也颇有些历练他的意思,部分政务也会交由他处理,在大殿之上也越来越重视他的意见。
很多原本对皇储之争持观望态度的热门也纷纷倒向三皇子一边,倒是长公主一脉仍是风吹不动。但是,朝堂上多数人都相信,这位长公主心里一定向着亲弟弟的。
而这位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张大人,正是端妃的父亲,七皇子九歌络绎的亲外公。
妙就妙在,洛辞微是五皇子九歌连城的太傅,如若他是准东宫九歌清嘉的太傅,张大人的拉拢行为注定是自讨没趣,但若是换个人……就不一定了,至少张大人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