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剑指红尘 第15章 盗亦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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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梆子敲了三声,已是深夜。
然而架子楼的夜,却不是黑色的。
从门口一路沿着房檐燃遍了整座楼的琉璃宫灯笼出如梦似幻的流丽色彩。为入夜的架子楼铺陈了最适合最奢靡的背景。
冲透瞿州城天穹的暖色光雾里上演着醉生梦死与莺歌曼舞。鬓影衣香,钗笄横斜。八角宫灯琉璃婉转,女子的脂粉香气混合温好的酒蒸出的湿气显出让人沉沦的奢华气息。花魁娘子满头的珠翠碰撞出美好的音符,金钏玉镯叮当作响,和着丝竹琴音,渺渺回寰。楼中随处可见衣袂翻飞,眉目含情。
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又是属于架子楼的夜。
然而与楼里的热闹非凡红尘十里完全不同的是,后院的某个院子静谧得仿佛要融进苍茫夜色里。连前楼里缥缈的丝竹管弦之声也传不过来。
这是七许斋,架子楼总管凤七的住处。
此时的凤七,正在前楼的最高一层上,拿团扇掩了唇,倚着栏杆往下看。金玉琳琅尽收眼底,连带着底下的世态人心,背地里的龌龊肮脏也一览无余。凤七想,很多事,谁该知道,谁又不该知道呢。
宁谧的七许斋树影幢幢。
一个黑影一闪。
不一会儿,又一个黑影一闪。
左谨之默默擦了把汗,黑色纱巾上方的双目弯了弯。凤姨的闺房……感觉这么诡异呢……
托了严苛的父兄的福,左谨之的夜视能力还是足够看清这个房间的。
细细查看了整间房,左谨之抚额,完全没有头绪。
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一个盆景。
这个房间并不只有这一个盆景,凤七喜好些花花草草,闺房的窗台上也是流光溢彩,各色花卉不顾时令争奇斗艳。但是这个盆景却出现在小憩时卧躺的软榻旁。
左谨之伸手转了转盆景,嗯?不是固定的?
抬手使力……搬起来了?
我说——左谨之看着稳稳在自己手中离开桌子寸余的盆景一时有些无力。
郁闷地放下盆景,把手搭在上面,一不小心力气大了些,“咔哒——”一声,盆景生生被压下了三分!
耳侧风声微动,有什么破空而来!
完全出于本能,左谨之闪身避开,三支竹箭“夺夺夺——”钉在墙上!
深呼一口气,左谨之擦了把冷汗。想来这个盆景放在榻边也是凤姨防有外人加害的法子,偏偏自己主动以身试之。
感叹幸好躲过。
一阵轻风拂过,左谨之发丝微动,又四下看了看,目光渐渐聚集到一个地方。
内室的那张床。
床幔随着风轻轻晃着,但是……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除了两侧自然下垂的幔在轻晃,就连本应该是牢牢钉在床柱上紧贴墙壁的一面也在晃动,而且持续的时间绝对不是这小小一阵风可以造成的。
左谨之走近,侧着身体一把拉开幔帐。
有人!?
幔帐后方本该是墙壁的地方此刻洞开着,洞口正有一个人!
多年习武养成的习性让他在这种状况下身体本能的行为远远快过思维。
一出手就直取对方咽喉!
为什么正巧碰上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也是反应极快,但似乎背着什么东西,只来得及往后跃起,双腿顺势踢向左谨之面门。
成蹊剑出,往前一挡,只在一瞬间。
那人又借势往前一跃是和左谨之相似的装束,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神色不定。
“盗亦有道,我先来的。”那人退了几步,挑起下巴瞪着他。
左谨之一惊之间被他这句话噎住了。盗亦有道?!
“我说——”左谨之上前一步,这位有道兄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有道兄又退,一个翻身就要从窗子里翻出去。
左谨之眼明手快剑尖一挑,挑开有道兄身后的包袱,顺带着划破了他的黑衣,有血渗了出来。
有道兄惊怒转身,伸手去接包袱里调出来的东西。
左谨之眉一挑,欺身抢上去。
几个回合的缠斗过后,左谨之仗着有成蹊剑的便宜才占了上风。足尖一挑把破了的包袱踢到半空中,包袱里的东西掉出来,左谨之立马纵身去抢,有道兄也是同一动作。
但是……两个?
包袱里掉出了两个瓷制花瓶,一模一样的青花,一模一样的釉色。
不管三七二十一,左谨之抢了一个下来,有道兄恨瞪他一眼,接了另一个花瓶。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杜爷的面子真大,凤姨还要拿年前积下的雪水沏茶待他。”听来是架子楼一个小婢。
“哪里是杜爷面子大,人家可是专程从临兴来瞿州品凤姨的‘国色’,分明是凤姨面子大。”另一个小婢接口。
两个婢子走近了,声音也愈发真切。
有道兄不再迟疑半分,从窗口翻了出去。
左谨之追出去。
夜色苍茫,左谨之一路跟到街口,长剑一探,正要触到那人后背,“铮铮——”两声,长剑生生被隔开。
又一个黑衣人半路上杀出来,黑色纱巾上方的眼睛冷冷盯着左谨之。
左谨之苦笑,人家是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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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意居主苑。
“盗亦有道?”楚碧渊斜眼看他,“哪来的不着调的。”
左谨之抚额,“我是不是搞砸了,师兄……”
楚碧渊白他一眼,“砸了。”
这个“砸”是有学问的,可以指左谨之把事办砸了,也可以指……把花瓶砸了。左谨之心领神会,他领会的是第二种。
砸花瓶也是有讲究的,不能砸的太碎。
事实证明左谨之心领神会的方向是正确的。
楚碧渊捡了碎片起来,“错了。”
“什么都没有……”左谨之皱眉,“我还真抢错了。”
“不一定。”楚碧渊凝目,“凤姨把这个花瓶藏起来怎么可能不仔细检查,你又怎么会还偷到完整的东西。”
“她不会是做了两个假的放在那里罢。”左谨之猜测,“那是为什么呢……”
“惑人视线罢……”
楚碧渊修长的手指抚过花瓶碎片,“那人又是谁呢……”
“谁知道……”左谨之唤人进来收拾了碎片,又道:“师兄,你说他要那个花瓶是为什么呢?是想查案……还是……”
“还是他需要里面的情报,或者是要毁灭证据。”楚碧渊接下去,“要说查这件事,全武林都知道是谢景山庄牵了头,谁没事去趟这趟浑水?”
左谨之摸摸下巴,“可是我没觉得他有什么恶意……”又正色道:“他与我交手,无一招致命,只是想全身而退,绝无伤人之意。”
“这就怪了……”楚碧渊皱眉,“既然是去偷那件东西,他一定知道你也是查到这一步了,最保险的做法原是灭口才是,照你说他武功本在你之上,怎么反被你伤了。”
“开玩笑,”左谨之哼一声,“杀了我他交代的了么。”
楚碧渊翻白眼,“他要真是凶手,那他们可是连云家都给灭了,搭上你,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左谨之哽了一下,“那他不是凶手?”
“谁知道呢……”楚碧渊悠悠长叹,说了跟没说一样。
“我说你怎么去偷个东西都能碰上这么不着调的人……说是物以类聚,敢情还能自己往一块儿凑。”
“师兄……”左谨之幽幽道:“你说为什么我们俩就一直凑在一块儿呢……”
“……”说正事儿没见你反应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