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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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节——
国监府今天很是热闹,上门来拜节的人有很多,元宵节和除夕不同,珏国的元宵节不仅仅是亲人间的团圆,更是朋友或是街坊四邻共庆的日子,很多人都是带着一大家子去朋友家过节,而作为珏国人气最旺的国监府,自然是被热情的百姓和一些朝中大臣给踏破了门槛!
赤炎熙一夜未眠,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珏棣之前的话,直到黎明时分,才不敌倦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只是在这个热闹的节日里,想要睡好是不可能的!还没睡一会,就被外面的人声鼎沸给吵醒了。
“朱蛊!”赤炎熙坐起身来,眉头紧蹙,单手抚额。
朱蛊闻言,走进来请安。
“主子!”
“外面吵什么?”赤炎熙压着怒火,低声问道。
“回主子!都是一些来拜节的人!”
“拜节?”赤炎熙喃喃着,这才想到今日是元宵节,有些懊恼的拍拍自己的额头,便走下床塌。
“主子要起来了?”
“恩!”赤炎熙答了一声,朱蛊就立刻拿起衣服帮赤炎熙穿戴起来。
“今年哪些人来了?”
“回主子,除了城里的百姓,还有朝中的官员,跟往年差不多,都是一些和宗主交好的大臣,还有一些一品官员!”
“恩!”
“不过……今年,月影山庄也来了人!”
“月影?”赤炎熙吃惊道,“月影已经有一百多年没和炽阳正面来往了吧!”
“是的!”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朱蛊系上赤炎熙的腰带,便行礼出去了。
月影山庄的人来了?为了谁,不言而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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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四少爷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四少爷将来必有作为啊!”
“是啊是啊!炽阳有四少爷这样的后代,是百姓的福气!”
“四少爷去年的……”
“各位大人,请让一让!”面对朝中大臣的夸辞,赤炎熙面无表情的低声道。
穿过人群,赤炎熙四处张望着。
“啪——”
“呀!”
“啊!抱歉!”
“你走路不长眼睛么?居然敢撞本少爷!”
呃?这个声音,很耳熟!
赤炎熙低头看被自己撞到的人,果然是冥沫一副龇牙咧嘴的脸颊。
“冥沫?”
冥沫抬起头,见到赤炎熙也是一惊,随后又作出一副撞鬼的表情。
站起身,拍了拍灰,丢下一句“倒霉!”和一记白眼,就打算离开。不料却被赤炎熙抓了回来。
“你干嘛?”冥沫不屑的看着他。
“我问你,月影有谁来了?”
冥沫鄙夷的看着他,“月影有谁来,关你什么事?”
“我在问你话!”赤炎熙对他的态度十分不爽,不觉也加重了语气。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月影家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搞清楚!我是北冥家的人,不是你的朱奴或者绯亲!”
“你!”赤炎熙被他气到,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冥沫抽开自己衣袖,用力的在刚刚赤炎熙抓过的地方拍了拍,转身离去。
赤炎熙看着他的身影,有种想叫人把冥沫按住,然后自己鞭打一番的冲动,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的怒火,赤炎熙立刻追了上去。二话不说,就把冥沫往外面拉!
“你干嘛!”冥沫火气也上,大声吼道。这一吼,立刻引起在场人们的注意。
“你要是想让外人看到炽阳月影不和的话,就在叫大声点!”赤炎熙在冥沫耳边小声说道。
冥沫闻言脸色沉了沉,便不再说话,仍由赤炎熙拉了出去。
赤炎熙把冥沫带到了人少的花园,刚停下脚步,冥沫就抽回自己的袖子。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别浪费本少爷的时间!”冥沫不耐烦道。
“既然你都来了,溪烨应该也来了吧!”
“欸!赤炎熙!你以为你是谁啊!充其量不过是炽阳少主而已,居然就这么直呼我们庄主名讳,你有什么了不起啊!”
赤炎熙咬了咬牙,“那么请问冥公子,月影庄主大人今日是否同行来国监府了?”
冥沫冷笑道,“这与四少爷何干呢?”
“冥沫!”赤炎熙低吼道。
冥沫冷哼一声,“我今日是奉庄主之命来贵府拜节的,至于庄主有没有来,我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派你来,月影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和炽阳正面交往了不是么?”
“拜托!我怎么知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就像你让你的朱奴去杀一个人,难道他们还会问为什么要去杀那个人么?”
“……呵,差点忘了,你们北冥家也不过是月影的奴役而已,是没什么资格知道上头的意思!”
“你!赤炎熙,你真是个混蛋!”冥沫被他气得脸都红了,看着赤炎熙那张似笑非笑的死人脸,冥沫按捺住自己上前扁人的冲动,转头大步离开了。
赤炎熙看着冥沫离去的方向,思索片刻,便往澜梧院方向走去。
……
……
还未到澜梧院,赤炎熙就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悄声走进院落,不同于外面的喧哗,这里依然宁静。
院子里没有人,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这个屋子周围吹着不寻常的风。
赤炎熙心里沉了沉,翻身到了屋顶。
小心的隐藏自己,然后再小心的拨开了一小片瓦砾。
屋子里坐着两个人,同是白衣!
“你这么做,是何意呢?”苍溪拿起一杯茶,缓缓饮下。
“祖上认为这样不好?”溪烨看着他。
“自然没有不好,只是太过唐突!”
“这一点祖上放心!我虽让冥沫来拜节,但却是让他低调行事,他此番前来,不会有几个人认得他!”
苍溪点了点头,“你打算让两家恢复原来那样的关系?”
“……”
“我明白你的心思!之前有些人看炽阳月影已不如从前那般亲密,所以起过一些不大不小的风波,炽阳月影如能恢复两百年前的亲密无间自然甚好,只是这两百多年炽阳在明做了那么多事,月影在暗,虽不曾对民事有过半点差错,但销声匿迹太久,很多人都不知道月影家族,你这么做太过唐突了!”
“……祖上认为还是疏远比较好么?”
苍溪摇了摇头,“你的想法很好!至于到底如何,你才是庄主,不用处处来询问我!”
“溪烨不敢!”
“呵,我不过是活的比你久了些,况且我也没有继承家业,真的论起来,你的地位是在我之上的!”
溪烨闻言,立刻起身行礼,“祖上万不能这么说!溪烨不敢!”
苍溪叹了口气,“你先坐下来再说!”
“是!”
“总之,我现在已经离开山庄,没办法事事都过问了!有些事,你自己必须学会决断才好!”
“是!”溪烨停顿片刻,“祖上……”
“你说!”
“祖上什么时候告诉赤炎熙真相?”
“……恐怕还要等些时候!”
“为什么?赤炎熙对祖上一往情深,为何不早些告诉他,然后解开封印,祖上也不用再受钻心孤身之苦了!”
苍溪摇了摇头!
“祖上在担心什么?赤炎熙的真心么?”
“与其说他的,不如说我自己的吧!”
“……敢问祖上,祖上对赤炎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苍溪垂下眼帘,起身走到了窗边,凝望远处,久久没有回答。
溪烨望着他的背影,良久,他问道,“祖上,可曾对赤炎熙动心?”
赤炎熙在屋顶,整颗心也悬在半空中。
溪烨的问题,是自己这么久以来,自己最想问的。
你可曾对我动心?
自己一直都认为,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自己。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他有告白过,他有说过,他说过,苍溪,我喜欢你。
可是苍溪呢?他从未跟自己说过喜欢。
你可曾对我动心?
想问,不敢问。
如今,有人问了,可是那个人却一直在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树上飞来鸟儿,停了停,飞走了。然后,又飞来一只,就停在了树上,不动了,结果又来了一只鸟,两只鸟上就一起在树上栖息,唧唧喳喳的,像是在诉说什么欢乐的事情一样。
苍溪微微一笑。
缓缓开口道,“两百年前,那个女人对我说,我是个无心之人……”他转过身来,“我不否认,月影的人,本来就没有心,心是天下的,谁也不能独占!那是无可奈何,也是因为我真的不曾动心!”
他重新坐了下来,在杯子里填满了茶水,“如今你问我,可曾对赤炎熙动心……”苍溪笑了笑,拿起茶杯,停在嘴前,“我只能说,我不曾想过此事,从不曾想过对谁会动心!因为,我是无心之人啊……”
缓缓地喝下茶水,无视对面溪烨不解的眼神,再看向窗外,原本树枝上亲密无间的两只鸟,却只剩下了一只。苍溪的眼神暗了暗。
半晌,树上那只鸟才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是去找同伴了吧!还是,去找刚刚那只鸟了呢?
苍溪淡淡笑着,重新看回溪烨。
“只是,没有想是一回事,有没有,就是另一回事了!”
溪烨张了张嘴,最后也笑了起来。
“恭喜祖上!”
“炎熙这个孩子,其实和那个人很像,名字也像,性格也像。只是……又有很多地方不一样!”说着,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连我自己也不曾想过,怎么会,怎么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暴躁的孩子呢?可是意识过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放不下了……天意吧!”
“既然如此,祖上何不早些告诉他实情,然后解开封印岂不皆大欢喜?”
“我虽动心,却不能保证那就是那个女人所说的真爱!这种事情太不确定!如若有丝毫差错,他就会死!如此,我仍是一人活在世上,如若是这种结果!我宁可不解开这个诅咒,也万不能害了他!”
“……”
“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急,他还小,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吧!”
“是!溪烨明白了!”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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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澜梧院的,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在菏园了!望着眼前的池景,虽已是初春,池塘中依然是残荷败叶。
耳边“嗡嗡——”鸣响着,脑海里盘旋着刚刚的对话。
“如今你问我,可曾对赤炎熙动心……”
“我只能说,我不曾想过此事,从不曾想过对谁会动心!因为,我是无心之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曾,原来,原来你从不曾动心……”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一直是我在自作多情,傻乎乎的投怀送抱!哈哈,那么,那么可笑!!”
“太可笑了!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明明嘴角勾勒这弧线,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是如此的悲伤,双眼没了焦距,泪水不停的下流。
泪珠流在嘴间,居然那么苦!好像有什东西堵在胸口,涩的发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苍溪,苍溪……”
“你好狠!你好狠……”赤炎熙跪坐在地上,“既然你不曾动心,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为何,要对我……”
明明昨日还在言笑晏晏,明明昨日还亲密无间、同塌而眠,而今,就成了如此局面?
苍溪啊……我于你,究竟,算什么?
玩物么?因为你只能接近炽阳本宗血统的人,因为我还主动贴了上去,所以你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就算不是自己,只要是炽阳的人,谁都可以么?
我昨日没有回澜梧院,你居然连个来问的人都没有!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重要!昔日的甜言蜜语,皆是谎言。
苍溪……
溪陌尘……
你果然是个无心之人啊……
可是,我爱你!比谁都要爱!
那么你呢?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
如果,怎么样你都不曾动心的话,又何必再与我纠缠……
你不累么?
你不累,我累了呀……
赤炎熙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景色。
原来,我们连初夏的第一只荷,也等不到了么?
如果能晚些知道你的心,该有多好……
……
……
赤炎熙走出菏园,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眼前迷蒙着,什么都看不清。
“主子!总算找到您了!”
赤炎熙看着来人,半天才对准焦距。
“朱蛊?”
“主子?您怎么……”朱蛊看着眼前已经憔悴到不成人样的赤炎熙,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怎么早上还是好好的,才一个中午,就变成这副摸样了。
“什么事?”赤炎熙气若游丝,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
朱蛊见赤炎熙全身上下都好好的,并没有受伤的样子,却又不好开口问发生什么事了,“回主子,宗主让您去接客宴宾!”
“哦!那走吧!”
“主子!还是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哦,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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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炎熙爱穿红衣,因为那是象征着炽阳家族的颜色。所以赤炎熙的衣柜里,几乎都是红衣。
元宵晚宴上,赤炎熙未穿红衣,而是一身素雅的蓝衫,他整个人始终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不苟言笑,眼角低垂,连饭菜几乎也没动过。
三个姐姐在一旁看的很是担心,赤润熙冷冷说着,“那副鬼样子,倒不像是晚宴,他要是今天穿身白衣服,倒像是我们家里谁死了,举办丧事一样!”
“闭嘴啦!你这个孩子怎么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说不上一句好话!”赤真熙指责起自己的小弟。
赤润熙冷哼,“反正你们所有人都从来只想着他,我说什么都难听!”他说着,眼角散发的尽是冷漠。
有些人来向赤炎熙敬酒,赤炎熙只是拿起酒杯,一口饮尽。旁人皆称好,他却始终不动颜色。
赤烈也看出儿子今天有些反常,便叫他早些回去休息,赤炎熙应了是,却仍是等到散席后才离开。
“喂!你撞鬼了么?早上还好好的!现在怎么着副鬼样子?”
刚踏出门,冥沫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了。
赤炎熙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向天空的明月。
突然想起之前,那个人把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宝石送给自己。
赤炎熙抚着自己的心口,净月石就在这里挂着。
传说,带着净月石,不会生病,不会失眠!还传说有着长生延寿的力量。
可是对自己,好像没什么用呢!
只要离开那个人的怀抱,就无法入眠,恐怕以后自己,再也睡不上好觉了吧!如此想着,就嘲笑般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问你话呢!”
“冥沫,你觉得炽阳月影是亲近点好呢,还是疏远些好呢?”
“哈?”
“依我看,还是疏远些好了!你回去就和你们庄主说,炽阳少主赤炎熙不想恢复与月影的亲密关系,让他就别操这份心了!”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再说了,炽阳现在还轮不到你做主吧!”冥沫不爽的说道。
“无所谓!反正你不是也不喜欢炽阳么?你就找我的话跟你们庄主说好了!”
“你!”
“喔!还有啊……你不是觉得我跟你们祖上在一起很碍眼么?”边说,他边微笑着看向冥沫,“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们祖上了,所以,两家还是疏远些好呢!”
冥沫看着赤炎熙,只觉得他笑的实在是诡异,与其说那是笑,更像是在哭一样。
“赤炎熙,你……”话还没说完,赤炎熙已经走远了。
那小子,怎么了?
冥沫蹙起双眉,有些担忧的看向赤炎熙离去的背影。
……
……
苍溪坐在房内,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始终看着门口。
“四少爷!”
“你们都出去吧!今天过节,放你们今晚的假!”
“谢四少爷!”
“你们也是!”赤炎熙转身对朱奴们说道。
“是!”
苍溪嘴角弯着,起身走到门口,就见赤炎熙缓缓走进自己。
“外面很冷,快进来吧!”苍溪笑道。
“好!”赤炎熙也笑着,走进屋子。
“昨晚怎么了?怎么没有过来?”
“皇上安排了一些事,所以回去处理了,怕打扰到你休息!”
“是么?难怪你的脸色不太好,昨夜都没有睡么?”苍溪有些担心的看着赤炎熙,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赤炎熙却偏开了头。
苍溪愣住了,手臂在半空中僵硬片刻,随即放了下来。
赤炎熙无视苍溪疑惑的神情,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喝了下去,悠悠道,“你是月影的祖上,平时应该很忙吧!”
苍溪没料到他居然会提这种事,沉默了半天,才回答道,“不会,事情都是庄主处理的!”
“这样啊……”赤炎熙的语气始终平平淡淡,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但是,你始终是祖上,资历比较深,大事情,还是要你过问吧!”
苍溪眯起双眼打量他,他不明白赤炎熙为何要说这些,“炎熙,你怎么了?”
“我很好啊!”他笑了笑,“说起来,苍溪你,啊,不对,还是叫你溪陌尘吧!你活了这两百多年,这么久的时间,都是一个人,不寂寞么?”
“……”曾经,溪娗问过自己,这么久的时间,难道不寂寞么?
面对她,他可以笑着说,我不寂寞。
而今,赤炎熙问自己,自己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赤炎熙依旧在笑,“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全当你默认了!”
“……”
“既然寂寞的话,干嘛不找人来陪伴自己呢?”
“……”
“你干吗都不回答了?”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些事?”
“呃?我不能问么?我以为只要我问你都会回答我呢!”
赤炎熙依旧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可看在苍溪眼中,他笑的比哭还难看。
苍溪起身将赤炎熙揽在怀中,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语气明明温柔无比,可听在赤炎熙耳中全成了虚情假意。
推开了那个始终留恋的胸膛,赤炎熙说,“你可以去演戏,恩,演花旦,因为你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能红的。”
没有想到他会推开自己,更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说,含沙射影了什么不言而喻,苍溪有些恼火,“怎么,你认为我在演戏?”
“没有啊!我只是说说嘛!想当年溪陌尘不是天下第一美人来着么?”
苍溪闻言,有些惊讶,“你,都知道了什么?”
“我?你指什么?”
“你昨日进宫,皇上都告诉你了是吧!”苍溪眼角凛冽起来,“他跟你说了什么?”
“呵呵,没什么呀!就是跟我讲了故事而已!”
苍溪有些担心的看向他,“炎熙,你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好么?你这样,我会担心!”
“担心?”闻言,赤炎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说你会担心?”
“……”
“不是吧!溪陌尘是无心之人啊!会为谁担心么?”
这句话,无疑是一把利刃,狠狠刺进苍溪的胸口,百年前,有个女人临终前说,你终究是无心之人啊……当时只觉得很凄凉,自己确实无心,他负了眼前的女人,无话可说。而今呢?他一直用心爱护着,珍惜着眼前的少年,把他疼在心里,可他,居然对自己说,“溪陌尘是无心之人啊!”
太讽刺了……
心疼,疼得厉害……
“炎熙,你……”
“唉……其实你做的都挺好的,谁能看出你是无心之人呢?不过,你身为月影祖上,应该事情挺多的,何必在这和我折腾呢?还是……”说着,他顿了顿,“还是,回月影山庄去吧……”
“你要我走?”苍溪凄然一笑。
“呵,你这么说,倒是像我在赶你似的。我不是怕祖上你忙么,我不能耽误你的要事啊!”
“要事?何为要事!”
“自然是天下苍生啊!溪陌尘心系天下,可为楷模啊!”
“……”苍溪沉默了,眼睛始终看着少年,今天的少年有很多不一样,每个不一样的地方都让他心疼。
少年穿着蓝衣,少年脸色憔悴,少年双眼发红微肿,少年眼角没有干的泪迹,少年始终在笑的表情,少年一直不看着自己说话……
炎熙,你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此番来说这些话,你究竟是听了什么,才来跟我决绝。
“不过我没有要赶你的意思啊!你是祖上啊!我怎么敢……”
“别说了!”苍溪打断他,“告诉我好么?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赤炎熙沉默了。
很久,很久,苍溪轻声叹息,他的手抬起,想要抚上他的手。
赤炎熙却开口了,“既然无心,为何要来换我的真心……”
苍溪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么想?”
“不是么?”赤炎熙惨然一笑,终于把视线与他相对。
“……”
“苍溪,我很难受,我,承受不起什么,没有办法,跟你承担那么多过去……”
怎么会呢?其实自己无论如何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前提是你愿意啊!既然你不爱我,又何必勉强与自己做伴……
“和我在一起,你很痛苦?”他问他,更像是在问自己。
少年垂下眼帘,淡淡开口道,“我累了……”
苍溪闻言,站了起来,他看着少年,突然想到很多年前,也有人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给她一份感情,纠纠缠缠那么久,最后自己对她说,“我累了!”那个时候,她是有多痛,如今,终于知道了。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很快乐,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真的很痛。
心都像是在滴血,看着他,却不能拥抱他,他说他累了,自己能怎么办?离开么?可是那样的不舍得!
“炎熙,你希望我离开?”
我当然不希望……
可是……
“是的!”回答着与心理截然相反的答案,想到之前自己让他保证那么多次不能离开自己,如今却都变成了可笑的回忆。
苍溪凝望赤炎熙很久,转身缓缓向门口走去。
赤炎熙没有抬头,也不敢抬头。他怕自己会冲上前去留住他,他怕自己就要哭出来。
走到了门口,打开房门,苍溪回过头,看向那个低着头坐在桌前的少年。
以后,以后都看不到了么?
这个少年,在自己不经意间,就走进了自己的心里,可是现在,他把自己赶了出去。
早上的时候,自己还和溪烨在说,自己就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孩子,自己着这样动了心,到了晚上,这个让自己动了心的孩子,就要自己离开他。
炎熙,你为何不信我呢?
我让你,很痛么?
你知道么?如果你会痛,那我就会离开。即使自己那样的不舍,也不希望你会难受!
炎熙,你知道么?
我喜欢你!原来,我爱你,爱的那么深!
只是,我给不了你什么。
所以,我离开……
“炎熙……”
“……”
少年依然低着头,苍溪看着少年轻轻一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心是有多痛,才说出了这句话。
他艰难的转过身,离开,一点也不困难,但是……
很痛很痛……
一阵风在耳边呼啸,少年抬起头,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其实少年早已泪聚两行,其实少年早已泣不成声。其实,少年多么希望那个人再晚走一步,只要再晚走一步,自己就会真的上前去留住他了。
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空无一人。
“苍溪……”
“苍溪……”
“苍溪!”
从低声的喃喃,到大声的呼喊。
始终没有人回应。
原来,你真的是会离开的!
原来,你真的走了……
泪水决堤不止,胸口涨的发疼,嗓间苦涩的难受,无论怎么呼喊,那个人都再也没有回来。
“苍,溪……你真的,好狠!为什么,你不爱我……咳咳咳咳,咳咳!”
喃喃着,嗓间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地上,衣服上,全是血,是自己最爱的红色啊……
“苍溪……”
今天是元宵佳节!
外面已经放起了烟火!
苍溪,不久前,我们还看过烟火呢!
我们在一起,做过好多好多的事!
真的好多啊!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做什么,其实都很快乐!
啊!你干嘛要走!你不是答应过我,就算赶你走,你也不走的么?
怎么可以骗我呢?我是真的,很难过啊!
很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苍,溪……”颓然倒地,“你,回来啊……”少年昏迷前,口中仍在喃喃着。
外面,灯火通明,烟花四放。喜庆喧闹声不断。
澜梧院里,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
一阵微风刮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停在门前。
地上都是鲜血,门前的少年面无血色,嘴角的血迹未干。
风中似乎传来一阵叹息。
“我从来不知道,我会让你这么痛苦!”
“原来,你没有遇见我的话,会更好吧……”
“那么,就忘了吧!”
“只要你快乐,就把一切,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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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
眼前的白色身影没有说话,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脸,心里不安起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谁?”
白色身影依旧无言,离自己原来越远。
“等等!你别走!你是谁?”
“……”
“你回来!回来!!”
那个人始终不曾回答自己,那个人走出自己的视线。无尽的黑暗想自己袭来。
……
……
赤炎熙缓缓睁开了双眼。
“唔……”
“啊!醒了!炎熙醒了!快去通知爹爹!”
“是!”
“真姐姐?”赤炎熙轻声叫道,声音意外的沙哑。
“你先说话!来,喝点水!”
赤炎熙喝了一杯清水,看向四周。疑惑道,“这里是哪?”
“这里是澜梧院啊!你不一直住这么?”
“澜梧院?我怎么会在这里住?”
“呃?”
“我住在芙亭轩的!为什么会住到这里来?”
“你?你不是因为那个苍溪住在这,所以才过来住的么?”
“苍溪?”赤炎熙有些疑惑。刚想说什么,被进来的人打断了。
“你总算醒了!昏迷了五天,大家都为你操足了心。”说话的是赤烈,虽话语严厉,却充满了担忧。
“爹爹?你说我,昏迷了五天?我怎么了?”
“你不记得怎么了?”赤真熙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赤炎熙摇了摇头。
“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昏倒在地上了,地上还全都是血,大夫说你是急火攻心,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赤炎熙摇了摇头,“不知道!”
“还有,你昏迷了以后,那个苍溪就不见了,你们两个是不是吵架了还是怎么样,怎么一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苍溪?”
“对啊!”
“你在说谁?”
“……”
“苍溪?没听说过这个人啊!他是谁啊?你的朋友么?”
“炎熙……你……”赤真熙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真熙,你下来!”赤烈皱起眉头说道。
“是……”
赤真熙走下去,赤烈坐到了床边。
“你不记得苍溪是谁?”赤烈问道。
赤炎熙摇了摇头,两眼净是疑惑。
“那你认得在场的人么?”
赤炎熙看了看周围,是自己的三个姐姐,弟弟,爹爹,和几个朱奴,女婢。
“认得!”
“你记得元宵节那天发生什么了么?”
“元宵节?呃……就记得晚上爹爹招待宾客吃了饭什么的……”
“那我让你去冷州的事你记得么?”
“冷州?……好像记得一点,但是,孩儿去冷州干了什么呀?”
看着赤炎熙有些懊恼的表情,赤烈颜色一沉。
“你不用想了!你也没去干什么要紧的事!”
“可是!”
“这两天好好休息吧!”
“……爹爹,孩儿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有!”赤烈冷言道。
“……”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是……”
“你们都跟我出去!不要打扰炎儿休息!”
“是!”
……
出了门,赤烈对着自己的儿女们说道。
“以后,不要再提苍溪,也不要再提和他有关的事!知道了么?”
“可是,爹爹,炎熙为什么会失忆呢?而且独忘了那个苍溪的事情。”赤真熙担心的问着。
“无妨,忘了更好!总之,你们休要再提那个人的事情了!知道了么?”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