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故人叹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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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故人叹
    待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时,琉璃应声推开房门,“姑娘,该歇息了。”
    抚着案上的瑶琴,虹颜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似乎依然沉浸在刚才的琴声之中。
    琉璃叹气,无奈的摇头,上前强行将虹颜搀扶了起来,“姑娘最近怎么开始练琴了?平时可是连碰都不碰。”
    “你个丫头,是在骂我懒么?”虹颜狠狠的瞪了琉璃一眼。
    “难道不是么?”
    “一天不教训你这个小丫头,你就皮痒是不是?”
    虹颜气急,伸手到琉璃的腋下去骚她的痒,怕痒的琉璃想躲开却又怕自己一闪开虹颜会摔倒在地上,只好不住的求饶,“姑娘,我,我错了,琉璃再也不敢说姑娘懒了,再也不敢了……”
    “你个小蹄子,不给你点颜色看就不知道谁大谁小了。”
    不过才闹了一会,虹颜的气息便乱成了一团,脸颊上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原本在嘴边的话又被琉璃吞了下去,扶着虹颜到了床边,“姑娘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你也开始对音律感兴趣了?”虹颜有点意外,被鸨母逼着学琴结果发誓再也不碰琴的琉璃也开始转性了?
    “不是,我只是奇怪姑娘为什么每次都只是弹到一半就结束了。”忧伤的曲调噶然停止在某处,就好像泪水聚涌在眼眶之中却缺少最后的一击,于是无论如何都掉不下来,就这样悬在眼眶里,收不回落不下。
    “这个曲子叫故人叹。”
    “故人叹?”琉璃重复着。
    “对,故人叹。”虹颜依着床柱看着琉璃笑着说,“讲的是一个关于浣纱的少女爱上进京赶考的秀才的老掉牙的爱情故事。”
    “姑娘为何总是弹到一半就结束了,让人很不尽兴呢。”爱情故事为何会让人如此伤感?
    “因为曲子只写了一半啊。”虹颜继续微笑,“良辰美景虽好,终抵不过功名利禄,秀才进京赶考,说一旦高中便回来迎娶少女,可是浣纱女却无论如何都等不回秀才,于是蹉跎了岁月,老去了年华。就连这首曲子也只写了一半,浣纱女就病死了。”
    “姑娘又是从何得来的这曲子?”
    “因为那浣纱女是我的故人啊。”微笑,却带着抹不掉的苦涩。
    琉璃不再说话了,默默的关上窗,拢好香炉,过了许久才缓缓的开口,“姑娘弹这个曲子是因为沐公子吗?”
    “……你在说什么?”虹颜蓦然收起笑容,“我听不懂。”
    “岫云寺里沐公子不是答应过要来见姑娘吗,可是这已经将近一个月了也不见他的身影,若姑娘不是在等他,为何又要日日弹此曲呢?”
    “不过是一个路人,我等他做什么?”转身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不耐烦的说,“好了,我要歇了,你出去罢。”
    “若真是路人倒也好了。”琉璃低低的叹了口气,在出门之前还不忘提醒虹颜,“明日晚上,柳大人有请。”
    “我知道了。”虹颜闷闷的回应,看着从窗棂透进来洒落一地的白月光,幽幽的想原来已经一个月了。
    案上的卷宗摊的到处都是,韩煜却一手拄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桃花遐想,间或嗤嗤的傻笑。
    “咳咳。”元瑛一进书房门就看见自己夫君不长进的模样。
    慌乱的回神,韩煜急忙忙的端坐身子查看自己面前的卷宗,只是刚刚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地方?
    “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自那日从潋滟苑回来之后,元瑛就无时无刻不跟在自己身后,尤其是在自己出门的时候,不管多晚她都能将自己堵在门口,不管用什么理由她都能将自己驳回,于是韩煜每日都过着皇宫、府邸两点一线痛苦不堪的日子。
    其实男人偶尔逛逛花楼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问题在于韩煜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的母后夏侯燕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既然能在新婚之夜逼的自己夫君允下这辈子绝不纳妾绝不碰别的女人的承诺,更何况是她儿子的感情生活?而元瑛更是夏侯燕精心为韩煜挑选的太子妃,将来要母仪天下之人,现在要约束韩煜之人。
    “领军伐周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是四弟。”
    “什么?!”
    “我刚从母后那里回来,听说是四弟早朝之后主动请缨的。估计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府了,你不去看看吗?”
    话还没有听完,韩煜就丢下手中的卷宗冲了出去。元瑛看着案几上的狼藉无奈的摇头苦笑,一点一点慢慢的收拾起来。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此次伐周的领军应该是自己,用父皇的话来说,他这个太子太需要功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了,这也是为什么自己会被锁在太子府哪里都去不得的关键原因。只是韩煜想不通,为何四弟会主动请缨?
    远远的就看见韩彰坐在长廊的扶栏上依靠着竹子悠闲的钓鱼?钓鱼!韩煜一看就气不打一处出,主动请缨上战场的人怎么还如此的悠闲?
    “哟!”右手在额角一点,韩彰微笑着与自己的兄长打招呼。
    “你!!你……”韩煜气的一句话都说出来。
    “嘘,要是被田伯知道我在这里钓风水鱼,一定会被他念到半死!”
    “你!!”
    “大哥,能换个字吗?”
    “我……”
    “呃,能说句整话吗?”
    “你小子想不开啊!!!”
    “嘿嘿!”韩彰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脑袋,丝毫悔过的念头都没有。
    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生气,这是自小便晓得的事情,因为自己实在是太生气了,刚才居然忘记了,“明日我便去找父皇,请他收回成命,你乖乖的收拾东西回去做你的秦王。”
    韩彰急忙拉住韩煜的衣角,表情严肃的说,“大哥,来不及了。”
    “什么?!”
    “因为……君无戏言。”韩彰仰着脸可怜兮兮的说。
    韩煜愣了一下,然后狠狠的赏了韩彰一个爆栗,“谁让你没事强出头的,现在后悔了吧。”一顿,又怜惜的抚摸着他的头,“你放心,这伐周原本就定的是我,只要我去找父皇,一定没有问题的。”
    “有问题。”
    “什么问题?”
    “君无戏言!”
    “!!”韩煜额上青筋突起,抚摸着韩彰头的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韩彰冒着冷汗,急忙从要暴走的大哥手下逃走,语气难得的正经认真,“大哥,这次伐周你去不得。”
    “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我不过是个应诏进京觐见的亲王,又能听见什么风声呢,大哥你太紧张了。”韩彰又玩世不恭了起来。
    “既然这样我更不会让你去了。”
    “大哥!”韩彰迎着韩煜坚定的眼神,莫名的心虚起来,于是别过头查看鱼儿是否上钩,“我的命和大哥的命是不一样的。有些事我可以,大哥却不能,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别。”
    “可是我不能眼看你去……去送死。”
    “喂,喂,大哥,对于即将上战场的亲弟弟,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若是怕死,你现在就该早早的做准备。”
    “我有啊!今天我从宫里出来特意绕到岫云寺去求了一道平安符。”韩彰闪着明亮亮的眼睛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平安符,嘴里还不忘嘀嘀咕咕的抱怨,“只是那里的和尚怎么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和善……”
    “……”
    “大哥,你放心,如果是我,或许会活着回来也说不定。”韩彰起身抱住韩彰,长兄如父,即便是为他搭上一条命又如何?
    “我也相信你。”韩煜将头埋在韩彰的肩上,“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喂喂,大哥……”
    夜色渐渐降临,一天就这样一晃过去了,遇见谁,念着谁,忘记谁,日子依然还是要过,虹颜看着镜中的如花容颜,放下手中的眉笔,微微笑,“好了,柳大人也该等急了。”
    “夜里还是有点凉,这个披风还是穿上吧。”琉璃不放心的又往虹颜身上添了一件衣物。
    “连你也把我当成病人了?”虹颜有点想笑。
    “穿上总是没错的。”有些时候,或者大部分时候,虹颜都是拿琉璃没辙的,于是只好乖乖的任由琉璃摆弄。
    铜镜之中,虹颜看着被捂的严严实实的自己实在是苦笑不得,无奈的看着琉璃说,“这下可以走了吧。”
    “嗯。”琉璃满意的点点,转身开门却定住在门前,“沐公子!”
    虹颜也愣在了原地,遇见谁,念着谁,忘记谁,依然要过的日子其实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发酵着不明情愫。
    “你们是要出门吗?”从韩彰那里出来,韩煜满腔的郁卒,不想回府,却又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等到自己回神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潋滟苑的楼下,每次都是这样,身体比思想更忠实于自己。
    只是并不是每次自己的运气都是那么好,韩煜看着虹颜一身的外出装扮,心情更加低沉了起来,“看来我很不凑巧……”
    “……”虹颜忽然解下披风,笑着说,“公子说笑了,我们也是恰好才从外面回来。”
    实在是太过拙劣的理由,可是谁也没有去揭穿。
    琉璃将韩煜请进房间,笑着打趣,“是啊,沐公子,距离岫云寺一别可是已经一个月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接过虹颜手中的披风,在她耳边低语,“柳大人那里……”
    “告诉他,我身体不适,明日再去。”虹颜低声对琉璃嘱咐,然后笑着对韩煜说,“原本不过是句戏言,没想公子真的过来了,小女子不甚荣幸。”
    “哪里哪里,能接到姑娘的邀约是小生三生修来的福气,只是家里琐事缠身一时间走不开,现在才来赴约,还望姑娘见谅。”
    琉璃一听到这文绉绉的话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真是无法理解读书人的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于是悄无声息的掩门出去,反正看样子哪里也不需要自己,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做,不是吗?
    “公子好像有心事?”
    韩煜一愣,苦笑,“有这么明显吗?”
    “因为公子有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虹颜微微一笑,发现韩煜根本没有倾诉的想法也不做强求,“记得公子说过,我长的很像公子的一位故人。”
    “嗯。”
    “其实公子与我的一位故人也颇有几分相似。”
    “哦,是吗?”韩煜突然来了兴致,“那他现在人在哪里?”
    “既是故人当然是早已不在了。”举杯轻抿一口茶,“不知道公子的那位故人今昔又何在呢?”
    “她,她也早已不在这个人世了。”韩煜眉间的哀伤愈加浓郁起来。
    嘴角一丝苦笑,虹颜起身坐在琴边,“既然如此,就由小女子来弹一曲故人叹,送与我们的故人如何?”
    “有劳姑娘了。”
    载负着生者的思念,哀伤的琴声漫延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韩煜仿佛回到那年与她相遇的那一年,一眼万年。
    故人叹,叹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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